“谢谢。”
张影一呆,猛然扭头发疯似的跑了出去。
我看向旁边的南傑,说:“把人带去医院里,免得出了什么意外,先把血停住了。”
南傑点头,大步离开。
“很不错的皮,我很满足……好美丽的嫉妒,无私……”绣娘拿起那三张撕扯下来的人皮,端详起来,托着腮娇笑起来,一副病态的苍白欢喜,“我又多了一份美丽的收藏。”
我头皮有些麻,说不出的诡异。
人家作为一个鬼崇,我不应该去研究别人的私事,怨气横生的鬼崇,临死前怨恨滔天,多少有些变态。
绣娘忽然扭头问我,“你懂了吗?”
“我懂了。”我叹气,
我说:“美丽不过皮囊,人的外表上,写满了自私、贪婪、虚荣,绣娘以此画皮,吮吸人世间的憎恨。”
其实,我完全能理解张影的心——她只不过作为一个平凡的女子,在不择手段的想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这样的想法没有错,只不过,终究是会有*的。
如果一个人的幸福,是踏足在无数人的不幸上,那么我认为这个人获得的不是真正的幸福。
最起码,她并不心安理得。
其实,我心里也震撼着,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奇人。
绣娘能把人内心的一切,都浮于皮囊上,变成刺绣,让人变美,所以她才叫画皮画骨又画心,能画皮,又能画人心。
苗倩倩扭头望去,忽然心中喃喃的说:“希望她以后,能以那一副丑陋的血淋漓皮囊,与自己所爱,坦诚相待吧。”
忽然在想,或许大家美丽的皮囊下,都隐藏着一片鲜血淋漓的内在。
而绣娘,因此而生。
她在以人皮为布,人毛为线,画皮上一幅幅各种精美绝伦的刺绣,以此接触世间种种,替死者了事,替活人谋生。
……
张影离开了之后,整个酒桌上,只剩下我们几个人。
而饭桌上,绣娘端坐,背后立着刺绣水墨屏风,两个旗袍侍女伺候两旁。
绣娘说:这个生意,处理得还满意吗?
“绣娘,名不虚传。”我说。
“你们几个人先出去,我们生意上的接触已经了解,现在我想和程游先生谈点私事。”绣娘看向南欢,苗倩倩这几个人。
“小心点。”苗倩倩低声说。
我点点头。
绣娘在人走了之后,问我说:“那么我来聊聊正事,我从你的身上,嗅到了一个人的气息。”
我说谁?
“陈塘白小雪,这个人,你可认识?”绣娘问。
我稳了稳心神,说道:这个人来过这边,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做过一些生意,然后又走了。
绣娘说:走了,真的吗?
我说真的。
“你不是在骗我吧?”绣娘淡淡的笑了笑,说:“实不相瞒,白小雪这个人,盗走了我们家的手艺传承,顶替我在江湖上的名号,十恶不赦,我才大江南北去找她。”
我听得有些不对味。
绣娘又说:“程游,知道为什么,我不对你动手吗?其实我们两家祖上,是很有渊源的。”
我问什么渊源?
“古时候,我们两大阴行世家并列。”绣娘一边说,一边掀起自己光洁的额头,上面竟然是一朵桃花烙,“这就是我这一脉的凭证。”
绣娘缓缓起身施礼:“在下绣小娘,是这一代的谢必安,人人都以为我是民国出身的人物,只不过是混淆视听,以免被仇家知道了我真实的身份,我生前的名字……叫白小雪。”
第六百八十七章 不辨真假
我一瞬间头皮就毛了。
毛骨悚然。
绣娘,这几年在阴人江湖上,名声鹊起,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邪”鬼崇,生前叫白小雪?
白小雪其实早就死了?
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白小雪,那我们之前碰到的那个白小雪,一直都是冒牌货?
不对。
我觉得不是。
我们和白小雪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与共那么多次,她的为人处世,都堂堂正正,尽管她一直对自己的身世,有所隐瞒。
可是……
现在一想,绣娘的性格,真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既视感。
怪不得之前,就觉得绣娘有种似曾相识。
她分明就与白小雪的性格类似,给人一种冷淡,高雅的感觉。
只不过死掉之后,让她整个人多了一抹越发的冰冷高雅,开始带着些阴森诡异,还有些许扭曲与偏激。
白小雪早就已经死了?
这到底是……
可能是绣娘在套路我。
我压下了心思,说道:“绣娘生前,是陈塘白小雪?那么现在的这一位白小雪是……”
“她是假的,虚伪之人,隐藏极深。”
绣娘淡淡的说道:“她盗走了我家传的生死刺青簿,表面上是驱魔人,背地里自称是谢必安传人,也对你提起过了吧?”
我点点头。
绣娘又说道:“实不相瞒,我家与程琦有宿仇,此仇必报,那个白小雪对你说,当年谢必安一脉发生的灭门惨案吗?”
“说过。”我说。
“当时她肯定说,自己在灭门中如何活下来的经历。”
绣娘摇头道:“她会说,那一代的谢必安,以死拖住程琦,然后让谢必安的儿子,假装带着生死刺青簿遁逃,实则让她这个养女,偷偷带着生死刺青簿跑掉,兵分两路,虽然谢必安一脉因此绝后,但是生死刺青簿,还是保下来了。”
绣娘说道:其实不然。
我冒出冷汗:她在胡说八道?
绣娘摇头,“世界上最精妙的谎言,在于九真一假。”
她说当时程琦算无遗策,尽管的确是派人去抓谢必安的儿子了,也派人去阻拦白小雪这个养女,最后,白小雪还是被程琦追上。
我忍不住说:当时程琦追上了你?
“对的,我当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在路上,提前把生死刺青簿和桃核鞭链,藏在路过的一个偏僻的农家,那一对父母很和蔼,我当时心想,就算是死,东西也不能落在程琦的手上。”
绣娘低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苦涩,也有些惊恐,“其实,我仍旧记得,我当时临死前的那一幕。”
她的眼眸里,闪起了回忆。
……
踏踏踏。
白小雪疯狂的逃跑。
树林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失误了,这一代谢必安,很厉害,藏得很深,他临时反扑,拖了我很长时间,东西竟然也不在你身上,你藏在哪里了?或者是逃跑的另外一边,藏起来了?”程琦慢慢走了出来,面色平静,俯视着她。
“我喜欢你的眼神,憎恨,惊恐,却又带着绝望与害怕……你的家人死了,你的朋友死了,没有任何值得牵挂和留恋之处,甚至连仇敌,也是你不可力抗的存在,你虽然恨,眼眸里却不想去报复……这点,我很不喜欢。”
程琦一步步的向她逼近,“来吧,我允许你憎恨我,允许你以杀我为目标,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吧。”
白小雪满头大汗,一脸惨白,卷缩在墙角里,因为重伤,嘴角溢出大片的血水,眼眸充斥深深的绝望。
“不敢来报复,是因为你的恨还不够,不够憎恨的话,我给你。”
程琦走到她的面前,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在她痛苦的挣扎中,将其笔直的悬在空中提起。
他霸道的一手拎起白小雪的头发,一手抬起展开指尖,缓缓握着了她的喉咙。
“记住,这是比死亡更加深刻的怨意。”
噗!
血花飞溅。
……
刷。
我猛然有些惊醒。
看向看到温婉典雅的绣娘,她之前一直从容,也忍不住浑身疯狂颤抖起来,眼眸中的恐惧遏制不住。
如此巨大的恨意,难怪绣娘,会变成那么恐怖的滔天阴崇,女儿怨,绣娘。
并且也难怪,她刚刚会有那种质问张影,邪气十足的动作,原来她这些年,深深的受着当年程琦的恐怖所影响,所支配。
她眼眸中的神色,让我看不出任何谎言,像是真实的经历。
“当时的我啊,太恐惧了……不甘心的怨气,死得我死后变成了绣娘。”绣娘吐了一口气,说:“我清醒了之后,去找生死刺青簿,桃核鞭链,结果全都不见了,反而阴人圈子里,又重新出现了一个白小雪。”
我沉默。
白小雪其实早就死了?她的恐怖怨恨,让她变成了江湖上最可怕的鬼崇第一邪,绣娘……
“那个虚伪的假冒之人,捡走了我家的家传阴器,盗走了我家的生死刺青簿,给与了我很大的困扰。”
“想必,她也给你说过吧?”
绣娘淡淡的说道:“她现在准备继续躲藏,试问如此家仇,怎么可能不报?她根本没有体验过我身上的痛苦和憎恨,因为她根本就是假冒的!以程琦的能力,怎么可能会让人轻易逃跑?”
我沉默。
绣娘说:“她不是本人,自然没有仇,她拿着宝物,当然要疯狂躲避程琦……不过没有落在程琦的手上,倒是一个值得庆幸的消息。”
我听得彻底的冒汗。
在绣娘的口吻中,白小雪,其实早就已经在当年的灭门之灾上死掉了。
绣娘递过一副刺绣,“你可认得,这一副刺绣,其实是桃花烙,谢必安一脉的刺青手艺改编的。”
我低头一看,我之前就在张爷那里,仔细深刻研究了桃花烙这一副铁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