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啊,娟啊……我来陪你了。”
汪叔哆哆嗦嗦起来,喃喃着自己老婆的名字。
他像是在冰窟里冻得浑身发紫的人,一眨眼,整个人忽然瘫软在地,两手一摊,不再动弹了。
汪叔……走了。
我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冲天的熊熊烈火。
那红光映照着我们,我感觉到这个世界,仿佛变成了血红色,彻底燃烧了,恍恍惚惚的,看到汪叔的灵魂,微笑着从火海中漂浮起来,飘飘荡荡,在赤红火海中腾空而起,无影无踪。
我看到这一幕,忽然问:汪叔是得道了吗?负尽千重罪,练就不死心。
“你说呢?”白小雪淡淡的笑着。
我瞬间苦笑。
汪叔应该是被那业火烧死了,烧得魂飞魄散,而他的身体,还依旧完好无恙,得道一说,不过是寄托人美好的愿望。
汪叔变成了植物人。
我对汪叔临死前,忽然在说冷,好冷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难不成业火,是烧到最后,能变冷的吗?
我后来,在某个偶然的闲暇时刻,又和心理医生沫小兮聊起了这个事情。
她对我说,用法医学上的专业术语,这可能是一种反常脱衣现象。
一些冻死者,临死前会觉得很热,一反常态的脱掉衣服和袜子,所以很多冻死者被发现尸骸的时候,临死前都是不穿衣服的。
人们会产生疑惑,为什么那么冷了,都会把衣服脱掉?
这种情况,现代科学还不太能解释人体的神秘,有很大的论据,说是体温调节中枢在临死前出现麻痹,而引起的。
而反之,被热死前,也会出现这种现象,在被热死的瞬间,会觉得很冷,要疯狂穿衣服。
我当时听了这个事儿,心里有些对于汪叔的死有些释然,也可能是被岁月渐渐冲淡了这份冲击。
而业火焚身,也会出现这种反常脱衣现象吗?
烧死了灵魂,身体还完好无损的这种事情,我本身就觉得有些怪异,这个世界太多难以理解的神秘,人们对于未知,应当谨记敬畏和卑谦。
可这个时候,我忽然想:
既然这个业火都让人难以理解,那么当时的汪叔被烧死,隐约看到阴灵飞起的一瞬间,是不是真的成佛了呢?
我不知道。
我宁愿相信这个可能的存在。
我忽然想起了地藏菩萨的典故,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也是杀生佛,一尊佛宁愿坠入地狱,也誓要杀尽恶人。
我后来也偶尔趴在收银台上,不断的想,真的想了很多很多,觉得有些恍悟,又有些难以理解。
这件事毫无疑问,对我的冲击力极大。
汪叔的故事,一个真男人就该上男人,知男而上的凶人故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他那一句带着双重意义,对我冲击力十足的一句话。
“一个真正的强者只会勇于去征服强者,不应该去欺负弱者……迎难而上,才是真男人!”
……
汪叔去世后,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的权势,统统土崩瓦解了,他的钱,早就被他背地里捐助光了,而那些女人,流回了骏爷的手里,整个势力和产业迅速被骏爷接收。
我再一次见到了骏爷的手腕,只怕骏爷早就准备好,等着汪叔的死了,只怕没有接着汪叔把我拉下水一起死,有些遗憾。
我也清楚的知道,骏爷尽管接手了汪叔的活儿,却不敢像汪叔一样干活,那一批女人,用完了,就彻底没有下一批了。
这种事,有悖人伦,没有下一个人愿意像是汪叔一样,被业障缠身,为了钱把自己的命搭上。
第二天一大早,我睡得很沉,却被白小雪早早的叫了起来,她做好饭菜,敲着门口叫我吃早餐,然后教我继续练习五禽戏和内视。
我一边练功,一边说:“骏爷真是一个很凶的高人,不愧能在这里扎根那么久,根深蒂固,这第二波攻势,我差一点就中招了,骏爷可能认为,即使没有把我拖下水,汪叔的死,能对我造成很大的心理攻击,可惜不是。”
“哦?”白小雪优雅冷清的笑了笑。
我笑了笑,面色严肃的说:“骏爷没有想到,汪叔临死前还有一个后手,他还藏着一个人中妖交给我,并且汪叔的死,只会让我把悲愤化为力量,继承汪叔的遗愿,我要干倒他!成为这片地方的话事人!”
“心情不错,状态也很好。”白小雪笑了笑,指着关在笼子里的那个人中妖,说:既然这样,也该办正事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改图阴阳鱼
晨练了之后,吃完了早餐,我们就把注意力,彻底转移到这个神秘的人中妖身上。
这个在笼子里的小怪胎,被我们存放在厨房里,就像是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鸡鸭一样,扔在一旁。
这鬼东西,是借着汪叔和一个“女人”生下来的侏儒,浑身皮肤像是肌肉的颜色,猩红一片,牙齿尖锐,有些类似返祖成了猴子。
我带它回来,它也一点没有动和反抗。
浑浑噩噩,像是脑袋一坨混沌,没有自己的意识和思想,只有吃饭喝水的本能,连沟通都没有任何作用。
我走进厨房,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真的是混沌。”
白小雪站在厨房的池子旁边刷着碗,“他没有灵魂,我感受不到它的阴灵存在,只是一坨意识的聚合物,甚至称不上生物,说实话,传说中的人中妖是这种模样,让我很失望,就像是一坨发育残次的物种。”
我默默到旁边帮忙收拾碗筷,摇头苦笑说:“很多古代,传得神乎其神的,其实都是残渣,狮虎兽也不也是这样吗?之所以罕见,不是因为珍贵,而是因为不符合自然规律的残缺品,优胜劣汰。”
其实我们早该想到,如果这东西不残缺,早就能自然形成了。
现在看来,安清正这种阴阳人已经是很罕见,能自然形成的正常人了。
白小雪把碗筷放进了柜子,弯腰蹲下,伸出葱白的手指指着笼子里的怪胎,“这东西,其实是很有研究价值的……如果落在一些阴行高人手中,对这些阴人开发,研究改良阴术,很有启发,毕竟再残次,也涉及道家传说中的混元,阴阳交融。”
白小雪言语之间,有些遗憾。
她对我说这东西是汪叔无意间弄出来的,天谴而生,不融于世间,这个世界只怕再没有第二个了,
如果慢慢研究,或许能研究出一个门道出来,很有好处,只是可惜现在要杀掉了,用他的聚合意识,给安清正增强阴阳双魂。
白小雪有些惋惜,“如果你以后成了阴行大家,迟早也要研究阴术,现在提前熟悉一下也比较好……就如你们每一代的程家传人,都会研究几幅新的鬼刺图,不然你们七十二副鬼刺图,从何而来?一个底蕴深厚的阴行世家,靠代代积累。”
我点点头,我的底蕴,对阴灵,乃至刺青的理解还不够深,之前那个半成品的江山社稷图,现在还没有弄得完善,才刚刚成型。
我说:“没事,这个东西虽然珍贵,不过纹在了安清正身上,咱们以后研究安清正就好了。”
安清正呆愣了一下,正在客厅擦桌子拖地,凑到厨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啊?研究我?
我说那不是嘛。
太极生两仪,你是两仪,太极也给你弄来了,凑一块,太极两仪齐全了,可比单一的更加厉害,以后研究你就成了,什么时候再给你弄一个四象,就齐了。
安清正托着腮,趴在桌子上,彻底在发呆。
接着,我让他别呆了,我们吃了早餐晨练完,也研究完了,就开始先开门干活。
八点多,这市中心外面,已经热热闹闹的,早上给客人做了两单生意,又有几个客人打电话过来咨询,有几个客人是有意向预约的,约了一个日后的行程,下午的时候没有客人,我们就开始干活,我就给安清正开始刺青,改图。
这个太极八卦图怎么改?
我想不明白。
安清正是阴阳交融的阴阳鱼,再加上一个混沌,纹在哪里?
这里面的讲究很大。
鬼刺青图上的一个点,一条曲线,都马虎不得,错了一点小误差,都可能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就像是道家的符咒,阵图一样。
上面复杂的纹理和脉络,很讲究。
甚至于鬼刺图的原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披在身上,纹在身上的道家符咒,才有那么多功效,所以“点刺”“脉络”“走向”、都涉及很高深的阴阳玄学,这相当于刻阵图一般。
我琢磨了很久,和白小雪一起讨论,最终我们的决定是:给纹在这个阴阳八卦图,阴阳鱼中的那一条交界线上。
交界线不正是混沌吗?
按照道家的理论,那么纹准是没错。
然后我们又整合了一下。
白小雪提醒了我,之前那一幅祖传的刺青图“影武人”,我们两大黑白无常,喜结缘的那一代,那个小桃红女侠。
那一幅图,人和影子,也是一对阴阳对立。
白小雪对我说:“那一代的程家高人,做的那一个影武人,本质上也类似强人念,影子听小桃红的话,让练武就练武,和这个人中妖,也听汪叔的话一样,我们可以把这一副图融入进去。”
她的想法是:
把安清正的阴阳双魂,阳魂在自己身上,阴魂躲在影子里,变成类似强人念的状态,这样,就可以彻底防止再诞生第二人格。
而也具备那一幅图的能耐。
安清正以后每天晚上睡觉,阴魂影子就开始练武,夜夜积累,不仅仅让安清正变得武艺高强,还让安清正的魂儿,以后上我们身的时候,不仅仅力量大增,还能带有很强的武艺本能,让我们变成武道宗师。
我们从中午探讨到了晚上,吃了饭,从冰箱里拿着饮料,一直讨论,最终有了定计和方案。
“就这种情况,可以吗?我觉得那么改,应该是最好的。”
我坐在椅子上,敲了敲笔,指着桌上,密密麻麻的一沓画刺青草图的A4纸,才确定了最终的改图方案。
白小雪家和我家不同,专精生死刺青簿一种,也对刺青的造诣很深,否决了我很多的方案。
“可以,我们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理论上,这两幅图,应该是完美融合的。”白小雪抿了一口茶,有些累了,伸了一个懒腰,划出一个很曼妙的弧度。
我说那就成了。
我也没有急着开工,我们几个人先睡下来,今天讨论了一天太累了,第二天早琢磨润色一边刺青草图,再准备下手。
第二天一早,我们忙完了几桩刺青生意,就开始纹了,这种生活还挺充实的。
严阵以待,到了厨房像是杀鸡一样,杀了那个怪婴,没有意识的聚合生物,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取了魂后,出现了一点怪异的变化。
这鬼东西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杀了之后就慢慢散开了,要不是我强烈的意志力,让它往安清正的图里钻,只怕早就消散了,这个当时让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意外变故……算是有惊无险。
纹到了中午,这图完成了。
我放下纹针,看着趴在纹身床上赤裸着背的安清正,背后一副阴阳八卦图,说:“你有什么感觉吗?”
“我……很玄妙的感觉。”
安清正穿上衣服,沉吟着爬了起来,“这个奇怪的意识进来了,像是彻底圆润了阴阳双魂,现在,的确可以阳魂放在身上,阴魂收拢在影子里。”
他一边说,地面上的影子微微晃动。
这画面十分诡异,不是在纹身室白炽灯下的影响,而是自己慢慢会动。
我顿时笑了,“成功了!”
白小雪也淡淡的微微一笑。
我们两大刺青世家,汇聚在一起,又再次完成了当年的第二次友谊见证,又再次完善了一次这个影武人的刺青图。
我兴奋的对安清正说:“以后,你得跟着张爷,跟着齐宗师,也一起去学一学武艺,然后晚上让影子练习。”
安清正点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