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辉跟着明德从侧面走过，耳边依旧还回荡着狮人粗壮的话音。
“那为什么外城很少碰到他们？”他低声问。
“还好吧，偶尔也是能碰到的，只是他们不进外城镇子，都是直接从其余大门进出内城，所以碰得少。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内城才是真正的涂月城，外城荒芜落后还危险，那是野外，自然没谁没事会跑去乱窜。”明德笑了笑，“狮人，羲族，蟒族，都是涂月时常能看到的族群，以后见多就习惯了。”
两人在杂物街一侧的店铺转悠了一圈，小店里大多贩卖着乱七八糟各种怪物材料和他族土特产，比如蟒族蛇蜕，羲族的手工编织品，开光护身符。
林辉花钱买了几个作为收藏，然后在老师的带领下，从杂物街的另一个出口，绕圈返回。
看着街道上步履匆匆的内城人，这里九成九都是正常外貌人类，非人族群极少，他们更像是路过这里的外地人，身上大多都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有的还东张西望，一副看什么都惊叹震撼的表情。
明德老师说，这些非人族群也就蟒族狮人羲族发达一些，其余甚至还处于部落时代，非常落后，初到内城对比，自然震撼很大。
而除开这些正常人群，林辉还注意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
在一处冷饮摊上坐下点餐时，他注意到，摊子右侧远处，一个阴暗的街角里，正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男子，面朝着石墙，跪地不断匍匐朝拜。
男子穿着破破烂烂，身上灰袍早已满是破洞污渍，双脚也只有一只穿着鞋子，手腕露出的皮肤更是乌黑看不出本来肤色。
“老师，他在做什么？”林辉坐在长凳上，给这老师指了指那男人的方向。
“疯子而已，不用理会，过几天他就会自动消失，不用在意。”明德面色不动，取出玉石许可，查看上面的色泽。
“自动消失？”林辉眯起眼，敏锐的察觉到其中隐藏的某些东西。
“没有许可，没有羽血，身份证明失效，血脉下跌到一定程度，失去内城资格的人，几天内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三宗六帮辅助官府的人会很快清理掉他们，驱赶到我们外城。”明德回答，“这就是所谓被淘汰之人。”
“他们最后会怎么样？”林辉低声问。
“被侵蚀轻的，还能保持正常，到外城算是普通人生活。侵蚀重的就会可能发病，你之前杀过的那些病变者血身，就是他们了。”明德道。
他叹息一声，还想说什么，忽地一侧一只毛茸茸大手一把拍在他后背。
噗。
这一下拍得够重，明德整个人都狠狠一沉，差点没运转内力防护。
他正要发飙，起身回头，却被一个大大的拥抱狠狠抱住。
“明德！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内城？怎么不和我说？”
抱住他的，是个体型魁梧强壮的黑毛狮人。
狮人背着长剑，身穿黑色紧身衣，凸显出强壮肌肉轮廓，此时它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惊喜之色。
“你是，欧阳凯？”明德声音同样流露出一丝惊喜。“我以为你回去了。”
第56章探索 四
“回去什么，族群那边的麻烦找不到法子解决，我回去也没意义。”黑毛狮人松开他，叹息。
它身高两米多，和一米八的明德站一起，块头差距太大，有种大人和小孩的感觉。
“我以为你早回去了，上次在青乐坊市碰到东豪他们，他们说有一阵没见你了。”
明德和这黑毛狮人似乎关系很好，两人站一块便开始压低声音，滔滔不绝聊起来。
林辉在一旁，只是被明德简单介绍了句名字，便没了下文。
他索性独自吃着小摊老板端上的冰镇银耳汤，等老师和友人聊完。
边吃东西，他边观察那个还在地上不断叩拜的男人。
“那家伙在这儿已经两天了。”冷饮摊主在一边擦拭桌凳，一边随口解释道。
“客官小心点，别靠近，当心他发病。”
“这样的人，很常见么？”林辉搭话问道。
“还行，隔几天就会有一个。”老板点头，“这年头大家都不好过，穷到最后，没钱买羽血，宁愿死在内城，也不愿意被赶去外面黑区，这样的人太多了。”
“黑区？”林辉愕然。“是指外城么？”
“是。到了那里，生死就是别人眼里的一盘菜，由不得自己了。”老板叹息。
“那，像老板你这样做小生意，能凑齐羽血药？”林辉不解问。
“这点哪够。”闻言老板笑了，这个满脸络腮胡，看上去四十好几的中年男人，仔细打量了下林辉。“我家祖上是感召者，血脉能支撑我和我儿子两代人继续住内城。暂时用不着羽血，不过我孙子辈就只能靠自己拼搏了。我现在赚钱，除开自己用外，也有在为孙子提前积攒羽血钱。”
他顿了下，继续道。
“小兄弟应该是其他城区的吧，咱们涂月是这样，绝大多数人都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本分赚钱，本分养家，买羽血。”
林辉默然，看了眼正聊在兴头上的老师，他又继续和老板拉扯闲聊起来。
从老板话语里，他渐渐对内城人的生活，有了一定了解。
“一般就只有通缉犯，流浪汉，垃圾人，会被赶去黑区啦。”老板低声道，“黑区非常危险，阴暗，野蛮，据说一到晚上就会有巨大怪物四处猎杀活人，没有玉符根本活不下去。再加上那里全是垃圾人，坏人，像咱们这种普通人进去，第一时间怕是就会被吃掉，死在那里。”
“可这儿不是也有这些可能发病的人？不也有危险？”林辉从对方话语里听出了浓浓的刻板印象和偏见。
虽然外城确实危险，可也没危险到对方想的那个程度。
于是他忍不住反驳。
“那能一样啊？”老板摇头，“我这儿只是内城最边缘地带，往里走，你是没去过月塔区，那里才是真正贵人们生活的地方。一座座上千层高的月塔，就像通天的巨树，杵在地上，月塔之间连接着通道，通道里很宽，里面有商店，街道，花园，住宅，贵人们就住在上面，基本不下地。出入都是依靠的巨大蛾车飞来飞去。”
“咱们这些外环带的，和中环带的一样，都只能在地上生活，一辈子都别想上月塔高处见识。”老板言语里透着浓浓的向往。
这让林辉明白了，内城也分外环带，中环带，和中心月塔区。
而居住在上千层高的原血贵族一辈子都不会双脚接触大地。那样的人群，他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接着他又问了老板家里情况，得知这男人一口气生了十个孩子，男男女女都有。他也是惊呆了。
据老板说，这里的物资非常便宜，没人会被饿死，田地里随便撒点种子就能自己长出丰厚果实，再加上这里的人每人每月都能领到二十斤精品的万福肉。
那是没有副作用的一种高营养肉质，吃拳头那么大一块，就能管一天不饿。
所以这里人赚钱，真就大多只为了两个目的：买羽血，和享受。
吃过冷饮，明德那边也和友人告别，两师徒起身离了小摊，迈步朝回去的方向走去。
“怎么样？这里感觉如何？”明德走在前面，背着手询问。
“很好。真的很好。”林辉叹气，“这里的夜晚也不会有迷雾，吃喝很便宜，随便花点小钱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也不用担心人口失踪，不用担心外面的雾区冲进来怪物。”
“是啊.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拼了命也想搬进内城。”明德叹道。
两人一时间都默然不语，只静静地赶路。
若是没见识过真正的安宁就算了，可当人真看到了远比自己生活环境优良的内城后，心中的那种不公，那种渴求，根本难以控制。
不多时，两人重新回到了南九门出城口。
望着那座高大宽阔的圆拱大门。
林辉回过头，站在断崖高处，再一次眺望下方广阔的楼阁平原。
此时楼阁里已经有些地方亮起了黄白色灯火，还有袅袅炊烟升起。
“该回了，快天黑了。”明德在一旁提醒。
“嗯。”林辉点点头。
“想进来时，可以找你爹买许可，临时许可价格不贵，就是需要一定渠道才能申请。”明德道。
“知道了”林辉点点头，终究不再多看，回头大步走进南九门。
这一道门，内外仿佛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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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过内城后，林辉再度回到了原本的每日教学，练剑，二次淬体的节奏里。
从二次淬体到内力滋生，按照老师所言，正常情况需要三年左右，能成的三年就成，不能的三年后则极大概率永远成不了。
很多人甚至被卡在这一步十多年不得寸进。
从二次淬体极限到内力境的比例，大约是七八个能有一个成。
就在林辉确定了血印继续进化狂风剑法后，次月，镇上突地出了件大事。
一个叫严晚秋的穷苦女孩，在验明资质时，被查出具备上位感召者的资质，当场就被接入内城，进了三大中的陈家。
据传，这个严晚秋甚至在上位感召者中，资质也是顶尖的。
整个新余镇已经多少年没有出过这等天才了。
就连林辉指导养生班时，都能听到老头老太们在讨论这个话题。
他不为所动，依旧每日服药，缩短血印进度，继续淬体苦练剑法。
而明德在将派主传给他后，便果然说话不算话，扬长而去，神秘失踪，不知道跑哪去了。
留下薇薇林辉小虎小胖四人，独立支撑整个清风剑派。
在明德离开后没多久，其余两分支，明辰和明秀，也都纷纷跑路。
他们原本看清风剑派这边养生班还能勉强活下来，便打算也跟着一起办。
结果他们教导的剑法根本没用，和其余普通武学没啥区别，比起清风剑派这边差距甚大，完全没人来。
于是养生班也办不起来的情况下，两分支终于支撑不住了，将地盘折价一股脑卖给了林辉，也扬长而去，消失在了新余镇。
于是，曾经兴盛一时的偌大清风观，就只剩下了林辉四人所在的清风剑派，带着一群老年人入驻整个道观。
“收购其余两支的钱，我会从学费收入里慢慢扣还给你的。”
清风观内校场上，薇薇正色朝着林辉解释。
“虽然你是派主，但一码归一码，这次出钱全是你从你爹那边借的，不能混为一谈！”
“没关系，我这里不急。”林辉平静道。
“我会记住的。”薇薇认真道，“对了，你爹新过门的那位二夫人，和你相处得如何？没问题吧？”
她是听说了，林府主人林顺河又娶了一个内城来的女子，听说来历很深，娘家背景雄厚。
“还好，二娘叫柳生澜，人蛮好的，不算漂亮，但性格很温和大气。”林辉回答。
他和这个二娘总共见面也不多，但对方相处起来，没有内城出身的傲气，说话言谈都很随和，对他和对母亲姚珊也都很尊重。
他迄今为止感官还不错。
“那就好。”薇薇点头，“不过，你二娘是怀上了吧？她是内城人，你说这生下的孩子，是不是天生就带内城血脉？”
林辉沉默了下，点了点头。
实际上正因为如此，他和母亲姚珊，其实和二娘他们是完全分开住的，除开每天吃饭时间，其余时候压根见不到人。
姚珊私下告诉他，二娘柳生澜和她生的孩子，早晚都是要回内城的，不可能在外城长住，她们和自己等人，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种种迹象，还有老妈的反应，让林辉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就是，老爹，会不会是帮内城的大人物临时背锅？
一想到这点，他心中便越看越觉得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