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因为之前没学什么手艺,早些时间浑浑噩噩,直到到了年纪才因为觉醒回过神来,可这个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父母最近都在忙着给他张罗以后的工作。
母亲见状,左右看了看,凑近过来,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
“我说别急可不是安慰你,你爹前阵子弄了个私单,你别传出去,昨个单子完成了,对面东家答应给你保个顶好的出路”
“私单!?”林辉面色一惊,这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出事的。
“你别往外说就行,放心,没事,周围不少作坊都干过。”母亲显然习以为常。
林辉也不再说话了,这事干都干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这镇上大大小小作坊十多个,真要细算,怕是不少主管都干过,要抓,一抓一大把。
他只是担心这个风险.要知道他爹所在的油坊,可是镇上的产权,要是被发现,后果比私人油坊私单更严重,甚至可能要被发配开荒当炮灰。
“今天你爹应该就能带口信回来,你耐心等着,没事白天可以在周围转转,舒活舒活身体,记得敲钟就赶紧回来就是。”母亲继续道。
“好我知道了”林辉脑子有些乱,只能点头。
他这两天接受了大量记忆冲击,此时对自己,对以后,压根没个具体的规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看着母亲姚珊简单梳理了头发,戴上一根豆荚玉簪便快步出了门。
林辉跟着走到院子,站在院门口,朝外望去。
外面是条横向的宽阔黄泥路,路边点缀着稀疏绿草,路面凹凸不平,有些地方还有水洼,显然前阵子才下过雨。
一栋栋房屋链接着黄泥路,宛如曲线上的一颗颗芝麻点,顺着他此时的视线延伸向远处。
房屋有大有小,有土屋也有石头院落,但所有屋子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修建了高高的围墙。
此时路上来来往往已经有了不少车马人流,运货的推车,牛车,带人的马车,赶着鸡鸭准备放养的孩童,还有最多的走出家门前往镇上中心做事的人们。
林辉抬脚走出去,闻着淡淡的黄泥腥味,顺着路往镇上走去。
道路两侧,房屋之间是大片的田地菜地,有人已经进到地里开始劳作。
“小辉啊,最近是休息不好还是怎么的,咋地脸色这么白?”没走几步,一边除草着的白胡子大爷抬头出声问。
他叫李全中,就住在林家大院右边,算是多年的老邻居了。家里有个独子在镇上当理发师傅。
“嗯,最近睡得不好.有点闹头疼。”林辉随便找了个理由。
“那得注意点了,回去多喝点热水,实在不行,就领点福肉吃吃,好得快。”李全中笑呵呵道。
福肉
林辉心头微动。
涂月城区人口极其庞大,外镇人口最多,按理说这时代这种落后生产力,要想维持这么大的城市,是件极其困难之事,但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城里衙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固定发放一种名叫万福肉的东西。
这是一种闻起来吃起来都很香的肉质,不知道是什么生物身上割下来的,每人每个月都能领一大块十多斤。
重点还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万福肉,除开可以充饥,还能包治百病!
甭管什么病,只要吃那么一小块,很快就能药到病除,医生都不用看。
林辉回过神,和李大爷随意聊了几句,便又顺着黄泥路走开了。
只是没走多久,他便见到前面路边一家小院子外,围了不少镇民。
林家的几个其他房的堂弟堂妹也在看热闹。远远看到他过来,几个小子一哄而散,朝着他拉眼角做鬼脸,还有个胆大的远远朝他吐口水。
林辉作势要冲过去,吓得小子们连忙跑远。
他们这一房在林家大族里算是普普通通,之所以他这么被这些小子厌恶,还是因为觉醒之前一事无成,没本事也没容貌,和其余几个同龄人相比,林辉压根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混子,成天躺家里啥事也不干。
在这种大人小孩都要干活才能维持生计的年代,躺家里啃老本就是件被人瞧不起的事。
赶走小子们,林辉走近过去,站到人群外,垫脚往里张望。
他一边望,一边隐约听到右边几人小声的在讨论嘀咕,什么山鬼,桃树精,报仇之类词汇。
左边几个大妈则是在轻轻蠕动嘴唇,整齐的念诵祈祷着什么。
更里面一点,两个身着黑色官差劲装的持刀差人,人高马大宛如两堵墙,挡着外面看热闹的镇民。
两人旁若无人的小声聊天着,说得也不知道是哪个镇子的方言,根本听不懂。
林辉往更里面望去,隐约看到院子大门敞开,地上有细微的血色痕迹。
一条被啃得血肉模糊露出白骨的人腿,从门口清晰可见。
“还看。”一旁一个探头探脑的光屁股小孩被他妈从后面揪住耳朵,使劲拽了出去。
“看到没,这就是玉符没及时更换的下场,叫你以后还敢去动玉符!”
“放!痛痛!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小孩惨叫着被慢慢拉走。
林辉目送着母子离开,身着灰色长衣的他,在同样打扮的人群里毫不起眼。
“这可不是玉符的事。”一旁一个压低的女声忽然道。
林辉转头看去,见一个灰长衣黑皮裤的高大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后。
女子面孔和他有些相似,头发简单绑了两个包子,此时手里拿着一个酱油罐子,显然才去小卖铺打酱油了回来。
“走了,别看了,这是白天里遭了闯门鬼。”女子叫林红珍,是林家大房的长女,也是林辉族内的堂姐。年纪比他大了一岁。
“闯门鬼”
林辉重复了遍,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这是对所有白天袭击人类的怪物猛兽的统称,并不是真指鬼。
第2章决断
“最近新余这边出了两起了,饶山那边更多,出了五起,都是白天遭罪。”林红珍低声道,面色低沉。
“大伯和大伯母准备搬进内城了?”林辉忽地出声问道。
他记得林红珍父母是镇上的生意人,家境比他还要好。加上林红珍自己也是莎月大药铺的帮工,工钱不少,搬进内城还真有这个可能。
“嗯,快了。最近好多个镇子都出了闯门鬼,爹娘打算进城避一避。”林红珍微微点头,她和林辉关系还行,小时候一起玩得比较来,也是林家偶尔愿意和他们来往的族人之一。
“最近不太平,你自己小心点,别老到处凑热闹。”林红珍又叮嘱了句。
说完她还打算继续,却被后面一个羊角辫小姑娘拍了下打招呼。
“小琴是你?”她回头面色一喜,顿时和小姑娘聊上话。
一旁的林辉还打算问点什么,见状也不再开口,他注意到,那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极其清凉,白色抹胸和只遮住大腿的皮短裙,腰上一条简单蛇皮带子,是典型的内城风格。大腿外侧还绑了一把褐色波浪短刀。
末了,他也最后看了眼院子里的血迹,才转身默默离开。
顺着黄泥路继续往镇上走,不多时,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拐弯处。
那小姑娘此时瞟了一眼他那边,看向林红珍。
“你弟弟?”
“嗯,堂弟,四房的。老实孩子一个。”林红珍点头,“这次选拔,你看有没有可能选上?他家条件不算很好,最近情况你也知道,一直待在新余也不是个事。”
“长相不行啊雨宫选人你也知道的,长相先要挑,没长相的至少也得塞好处.”小姑娘摇头。“说实话,你们林家也就林红玉能靠资质被选中,其余的”
“林红玉你还是少提那家伙,听着名字就来气。那我这堂弟你看,要不拉你那儿去做个跑腿?他最近也开始找事干了。”林红珍试探问。
“你怎么不说让他去陈家混个干事?”小姑娘面露无语。“莎月里面什么情况你不清楚?”
林红珍尴尬笑了下。
“主要是他这个年纪了,和我关系也不错,多少也想着给他找个路子。”
林辉在林家也算是个出了名的人物,他爹娘出了名的爱子如命,从小好吃好喝供着,也不舍得送出去吃苦学艺,等到现在大了,才知道发急。
一般人家十岁以下就该送出去学东西了,林家算是人多的大族,林辉他爹收入不错,好歹算个管事,得个儿子那是各种捧着惯着。
在别人眼里舍不得送出去学艺,就已经是娇惯了。
结果现在
林红珍心里摇头,就算是她,也是十岁就出去做学徒跑腿,如今七年了,好不容易才在去年拿到入教资格,正式成为莎月一名普通教徒。
在涂月,平民想要出头,仅有的路子就只有三条。
官府选拔,莎月选拔,陈家选拔。
若是这三条路都走不通,那就只能种地或者当伙计学手艺。
若是这两样都走不了,那就是现在林辉的情况了,只有出去卖力气,跑险路,才能有点生计。
本质上林辉在穷苦人眼里,已经算是管事大人的独子,彻底脱离贫苦家境的少爷。
在新余镇,勉强也算是个小富二代。
所以林辉他爹绝不会愿意让自己独子走险路。
林红珍很清楚这点。
*
*
*
新余镇,新余油坊。
阴暗满是油脂黏稠的角落里,一个个大油桶排列整齐如同列阵士兵。
林辉父亲林顺河,此时正满眼血丝,悄悄将一个沉重的灰色钱袋塞给一名员外服的大肚老人。
“陈老,您看,这个保举进内城的名额.?”
“货不错,事办得很漂亮,小林你放心,话我可是已经带到了。”老人笑眯眯道。
林顺河闻言,心头一跳,顿时又咬了咬牙,再次掏出一个贴身银边钱袋,递了过去。
这是他存的养老钱,以后原本打算和妻子姚珊一起进内城养老的积蓄,但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
儿子已经在家呆了一年多,每天无所事事,浑浑噩噩,再这样下去说不得要废了。
若是能进陈家做个雇员,也算不枉他花费这么大心思。要知道从底层学徒帮工做到雇员,至少也要七八年时间,他这次的私单和出手的这些积蓄,节省的便是这七八年。
整个涂月谁不知道陈家的福利那是一等一的好,只要能进陈家,最差也能住进内城,保证基本安全。
“这就见外了不是?不过打点上下也是要花销的,林老弟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陈老脸上笑容更甚,打开钱袋瞄了眼,又掂量了下重量。
“回头你送人过来就是,林辉是吧?”
“对对。”林顺河连连点头。
“行,记住了。”陈老点头。“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用饭,大概明天下午,你可以带人来陈家堡三门,就是站外面能看到豪义塔的那个门,别走错了。”
“好,一定准时到!”林顺河赶紧应道。
目送着陈老慢慢悠悠背着手走出油坊仓库,他心头的一颗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虽然这次一口气用了多年积蓄,连养老本也砸了进去,但只要儿子进去能混个人样,钱嘛,以后再努力攒攒,总能赚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