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老朽半个时辰前正在和王管事吃酒,此事他能作证。”
林寒酥看向了王九,“王管事,此事当真?”
“当~当真~”
王九结结巴巴讲了一句,可还不等侯管家松口气,却见王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王妃,此事和老朽无关啊!老朽的侄子在当铺营生,侯管家找老朽吃酒时,只说有几件头面想要找老朽侄子出手,老朽可不知道是他偷来的.”
“!”
侯管家愕然转身,死死盯着王九。
王九不敢看他,却哆哆嗦嗦从怀中摸出一枚凤头金簪,双手高举奉上,“王妃,这便是侯管家交给老朽想要出手的头面,老朽真不知晓”
“王九!”
侯管家枯松面皮一阵剧烈抽搐,迈着蹒跚步伐便要上前和他拼命。
群众里头有坏人啊!
“这枚凤簪正是娘娘失窃头面之一,侯管家还何话可说?”
张嫲嫲当即带着两名粗壮婆子,一左一右擒了侯管家双臂。
这边,许嫲嫲带着意欢晚絮搬来了高脚茶几、梨花圈椅放在了院内。
林寒酥一撩裙摆,稳稳坐下,优雅万状的端了茶盏,不带任何情绪道:“一个月内,王爷同母亲先后离世,尔等贱奴便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窃主财货。若不严惩,本宫愧对王爷和母亲在天之灵!王九,不知者无罪,你带人将侯管家打死吧”
“.”侯管家松弛眼眶陡然间睁到最大。
他没想到的是,老祖宗刚去,林寒酥就敢不顾外界风评打杀他们这些旧人。
反正左右是个死,被擒了双臂的侯管家昂头嘶吼,“王妃!想要老朽的命直说,何故攀诬老朽”
林寒酥手做兰花,执着杯盖在白瓷杯沿顿了顿,氤氲水汽模糊了眼中霜色,“呵~笑话,本宫打杀你一个欺主老奴,还需攀诬?”
第25章 清洗
“岁安哥,方才是俺值守,俺没看见侯管家去嫮姱园啊。”
胡将就搔了搔头皮,似乎在为嫮姱园失窃内疚迷茫。
住在涤缨园的安字什军卒,早已察觉前宅动静。
只不过这一回王妃没有喊他们助阵,本就对宅中阴私争斗不擅长的军汉自然也乐的清静。
但看热闹的机会不能错过。
丁岁安、王喜龟、胡将就等人坐在一块丈高太湖石上,远眺林寒酥治家。
丁岁安笑了笑没讲话,王喜龟自然也看出了端倪,宽慰道:“放心吧你,没人治你失职之罪。”
“可俺真没看见他”胡将就又憨憨嘀咕一句。
能看明白林寒酥借着由头除掉侯管家是一回事,但王喜龟同样不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确实如林寒酥所言,想要惩治一名家奴,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搞这么复杂嘛。
就算没有原因直接打死侯管家,也不违大吴律令。
“头儿,当初王妃落难,数这侯管家跳的最欢!王妃便是直接将这老贼打死,旁人也说不出甚,何必弄的这般麻烦。”没想明白,王喜龟便问了丁岁安。
“为了‘道义’二字呗王妃直接打杀侯管家,不免被人诟病兰阳王尸骨未寒,她便清洗旧人。如今侯管家窃财,人证物证俱在,王妃占了道义,就算杜家两位公子事后知晓了,也说不出个甚。”
“原来如此.”王喜龟感慨道:“高门大户家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吴氏看似慈悲、王妃看似柔弱,可杀起人来,一个比一个狠啊。咱们都是些直肠子的军汉,跟她们打交道可得留个心眼儿。”
似乎若有所指,丁岁安笑笑不语。
前方院内,侯管家被破布塞了口、手脚被缚,而原本的二管家王九已带着两名家丁,备好了哨棒。
看样子,只需林寒酥一声令下,侯管家便要被当场打死。
可林寒酥今天显然不止针对侯管家一人,只见她侧头向张嫲嫲说了几句什么,后者带着十余名粗壮婆子转回了后宅。
不多时,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的绵泽阁丫鬟婆子被驱赶至前宅。
丁岁安他们坐在高处,府内情形一览无余。
就在他以为林寒酥要借打死侯管家震慑吴氏身边旧人的时候,却见许嫲嫲又带了数名婆子去往了六进后罩房
这是仆妇们居住的地方。
不用想,许嫲嫲一定能在她们的住处搜到一些不应属于她们的东西。
或许真有仆妇做过顺手牵羊之事,或许是许嫲嫲直接栽赃.总之,今日过罢,杜家在王府的势力会被连根拔起。
‘噗~噗~’
哨棒击打脊背的钝响连绵不绝,为向王妃表忠,亲自上手执刑的王九格外卖力,满头大汗之余依然每一棍挥下都要使出全力。
被喊来观刑的绵泽阁仆妇吓得哆嗦个不停,不知谁带头跪了下来,而后呼啦啦跪了一片。
只有吴氏身边最为信任的刘嫲嫲依旧低头站立。
匍匐在地的侯管家,已从半刻钟前的挣扎呜咽,变成了一摊破麻包没了任何反应,血水不断从锦衣内渗出,脏了王府刻有云纹的铺地青砖。
看起来有点死了。
林寒酥似乎嫌血腥难闻,坐在椅内捏着手帕掩住口鼻。
“娘娘,他没气了~”
气喘吁吁的王九俯身在侯管家鼻前一探,邀功似的满脸谄笑。
林寒酥挥了挥手帕,王九会意,马上让人将侯管家的尸首拖了出去。
院内得已短暂安静,林寒酥凤目微渺,在刘嫲嫲等人身上一一扫过
侍立一旁的意欢一直在偷偷观察王妃即使王妃刚刚打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意欢依然认为王妃是个好人。
只不过王妃此时的神情有点吓人。
“意欢~”
“意欢!”
“啊娘娘,意欢在呢。”
“上月,是刘嫲嫲打的你吧?”
“呃”意欢偷偷瞄了眼刘嫲嫲,蚊呐般应了一声,“嗯~”
“去,打回来。”
“啊”意欢双手绞缠于腹前,又偷偷看了刘嫲嫲一眼,嗫嚅道:“娘娘~意欢已经不疼了.”
“.”林寒酥凤目斜乜,怒其不争的呵斥道:“被人打了都不敢还手?王府的囊都被你一个人窝完了!张嫲嫲,你来!”
张嫲嫲闻言未作丝毫犹豫,两步上前扬起手臂,兜头就是一巴掌。
‘pia~’
一声脆响。
刘嫲嫲下意识抬头怒视张嫲嫲,随即意识到形势比人强,再度低下了头。
‘pia~’
又来一巴掌。
张嫲嫲就像是一台精准执行命令的机器,林寒酥不喊停,她就能成为永动机
刚开始刘嫲嫲还能站定原处,不一会儿,眼冒金星便站不稳了,随着张嫲嫲每次打来的巴掌左右摆动。
口鼻窜血。
“停吧。”林寒酥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刘嫲嫲,你若能说点本宫想听的,本宫兴许会留你一命。”
刘嫲嫲是吴氏最信任之人,林寒酥笃定对方知晓很多她尚未掌握的事情。
“呸~”
刘嫲嫲吐出一口血沫,眼神愤恨,“王妃想杀便杀,无需罗唣”
大概是看到了侯管家的下场,刘嫲嫲心知自己已没了活路,干脆破罐破摔道:“老祖宗看人看了一辈子,没想到却在王妃身上看走了眼。本以为王妃性子温顺,兼有德行,谁想到王妃隐忍六年,一朝得势,便将王府旧人视作草芥,随意辱杀”
“你说的德行,是让本宫老老实实殉了王爷么?”林寒酥倒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望着刘嫲嫲,“本宫原本想杀了你,但现在本宫改了主意。既然刘嫲嫲如此看重德行,那便等本宫迎来母亲尸身后,将你活埋于母亲地宫吧,你放心,金线缝嘴、玉石塞窍,该有的规制一样不少你的.也好全了你一分忠心。”
“.”
刘嫲嫲青肿脸庞上首次出现了恐惧神色。
被打死,不过一时痛苦;但活埋殉葬.需在暗无天日的地宫熬上好几日,陪着尸身慢慢腐烂。
仅仅是想一下便令人如坠冰窟。
果然,旁人怎对她林寒酥的,她就要一模一样的还回去。
连复仇都这么有仪式感。
刘嫲嫲一念决绝,转身就要撞向廊柱自尽,却被早有防备的张嫲嫲一把抱住。
“绑了,丢去柴房,一日三餐供应着,莫让她死了”
林寒酥淡淡吩咐罢,目光再度看向了绵泽阁其他人,似乎是在考虑怎么处置余下之人。
绵泽阁众仆妇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呼吸都放轻了,唯恐因为呼吸声大招来王妃侧目
许嫲嫲知晓,这些年林寒酥受了不少委屈,却也担心她头脑一热将吴氏旧人全部杀了。
毕竟刚掌控王府不久,这么做会引来非议。
可许嫲嫲又晓得林寒酥那执拗劲,一旦认准的事轻易不会改主意,正为难间,余光瞥见五六十步外那块太湖石上看热闹的身影,连忙俯身凑近道:“娘娘,就此算了吧.”
林寒酥侧头看来,似有不悦。
许嫲嫲却低声道:“你看,丁什长在那边看着呢,万一他觉着娘娘过于”
底下的‘狠辣、严酷’等词汇,没说出口。
潜台词却是,你莫吓到人家小郎,日后不敢与你亲近。
得了提醒的林寒酥往远处看了一眼,沉吟片刻,竟真的改了主意,“这样吧,绵泽阁仆妇、前宅小厮家丁统统发卖.”
第26章 家书
腊月廿三。
祭灶,又称小年。
兰阳府城已洋溢起新年喜意,但一月内连遭两回大丧的兰阳王府明面上却不敢有任何喜庆之意。
这日午时,往来天中和兰阳府之间的驿递送入王府一件包袱。
收件人是丁岁安。
尚未拆开,他已猜到是何人所寄。
包袱内,有几封点心,江米条、芡实糕、桂花蜜饯.都是丁岁安小时候爱吃的零嘴。
不过,他每样只尝了几个,余下的便被胸毛这帮饿魔打劫了去。
除了点心,还有一套里衣,包括贴身单衣、亵裤、布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