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词笑得更放肆了,大概是觉得这句话太假,冷声说道:“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现在的你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看清的?”
顾濯没有生气,平静说道:“你的剑。”
“准确地说……”
他的语气几分温和,很有长辈的风度:“你的剑能不能羽化。”
魏青词愣住了。
下一刻,顾濯说出那个与他猜测如出一辙的判断:“答案是可以。”
片刻的沉默。
魏青词霍然睁大双眼,松开握剑的手,在雨中踉跄着不断后退。
青石板上的积水不断被踩破,发出惊心动魄的声音,带起愤怒的回响。
“你要杀我就杀我,何必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
顾濯摇头说道:“我真没这么无聊。”
魏青词怒不可揭,挥手打散雨水,呵斥骂道:“你就是在羞辱我,要不然你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说这种话?你以为你的想法能得逞吗?我不会后悔我做的一切选择……”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顾濯一脸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话。
“直到今天我才看到你的剑,你让以前的我怎么做判断?”
寂静一片,雨声淅沥不止。
魏青词想起了很多。
是啊,他从没有在顾濯面前拔出过自己的剑。
无论是在沧州,还是易水外那次并不愉快的见面……他都没有拔出过自己的剑。
连一次都没有过。
为什么呢?
魏青词想不明白,无法对自己给出一个答案。
于是他疯了。
……
……
“为什么你要和他说这些?”
林挽衣不解问道。
顾濯说道:“王祭是我的好朋友,而他提过魏青词那把剑的名字。”
林挽衣很好奇,说道:“然后呢?”
顾濯带着憾意说道:“离烛是一个很动听的名字。”
……
……
伤势在雨水的流逝中不断好转。
楚珺和谢应怜自南方归来,后者无所事事。
前者则是推着那张轮椅在熟悉的风景中行走,让师父得以散心。
林挽衣却是在雨中把伞撑起,向西北方走去,要完成剑道宏愿。
在道别的时候,她试图把且慢留下来,但遭了顾濯的拒绝。
她因此而生了很大的气,甚至想要甩巴掌,只是没舍得。
就像林挽衣离开之前那样。
如今整个世界都知道,顾濯终将再次步入未央宫,与白皇帝结束这将近两百年的恩怨。
谁也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一天。
在结果到来之前,人们唯有进行等待,把其余所有事情搁置一旁。
某天,伤势痊愈的裴今歌来了,带着余笙的亲笔信。
“长公主殿下不会管你们的事情。”
“嗯。”
顾濯笑了笑,说道:“换做是我,我也不乐意管。”
裴今歌看着他的侧脸,说道:“这也是我的态度。”
顾濯说道:“好。”
裴今歌忽然问道:“失望吗?”
“为什么要失望?”
顾濯偏过头,与她对视,说道:“我很高兴。”
裴今歌墨眉微蹙,声音微冷说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顾濯认真说道:“我喜欢你。”
裴今歌愣了愣,有些生气,面无表情说道:“您是长公主殿下的丈夫,还请不要和我说这种莫名其妙到极点的话。”
顾濯看着她,笑着问道:“这就是你不喜欢我的理由吗?”
裴今歌忽然沉默了。
顾濯微笑说道:“那天你承诺过的,等我活下来后便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
裴今歌很恼火,但说不出话。
顾濯想了想,敛去笑容,诚恳说道:“我十分高兴被你喜欢着的事实。”
裴今歌深呼吸一口,强自冷静下来,说道:“然后呢?”
“就算这是事实,可我没脸站在长公主殿下面前。”
她咬着唇,盯着顾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句话:“难道你能改变这个事实吗?”
顾濯没来得及回答。
站在旁边的谢应怜便已抢先开口,语气理所当然至极。
“很简单啊,这有什么难的,让他给林挽衣也娶了不就是了?”
“你一个人觉得没脸,两个人凑一张脸呗。”
……
……
檐下一片寂静。
空气安静得像是死去。
楚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望向谢应怜,心想你这是要死吗?
想着过往结伴同行的情谊,她无法视而不见,以最快的速度问了顾濯一句话。
“师父,庵主给你留下的第三个问题到底是什么?”
第357章 故名由来
这是极高明的转移话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来到顾濯身上,带着紧张凝重的强烈好奇心,等待那个答案的出现。
您才把第二个问题给解开,便已天下无敌到连天道宗祖师那般近乎天道的存在都给杀了,要是您能再解开第三个问题……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羽化过后即是登仙,登仙过后又该是何等妙境?
届时该是天上也无敌了吧?
思虑中,难免也有疑虑生出。
比如以庵主的自身境界,凭什么能让人有如此突破,这未免太没道理了些。
所有的这些问题都只能由顾濯本人来回答。
屋檐外的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
顾濯没有给出答案,反问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呢?”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想你莫不是起了授课的心思?
楚珺依旧是最先开口的那个人。
“我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想到的是您,即您本人。”
她顿了顿,说道:“后面我觉得第三问不该如此俗气,所以弃了这个念头,但如今再想起来,却还是只能给出这个回答。”
顾濯温和说道:“见天地,见众生,再见自己,这的确是循序渐进的一条路。”
楚珺听懂了,不再说话。
谢应怜心想这个推断是错的话,那该往什么方向去想呢?又有什么可能呢?
想得心烦意乱还是无头绪,她索性蹲了下来,盯着在青石板上张开的雨水去看,要从中看出一朵花来。
裴今歌根本没去想这些。
“我不是你徒弟,没兴趣上你的课。”
她看着顾濯的眼睛,说道:“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顾濯说道:“嗯?”
裴今歌面无表情问道:“你还是你?”
顾濯不意外。
那年在白帝山上,他便听到她对此表达过忧虑,原话大概是怎么说来着?
三问过后,你是否会变成两个你。
过去的道主,以及现在的你。
顾濯记得很清楚。
“我还是我。”
他微笑说道:“白远是我,顾濯当然也是我,这世上不会有两个我。”
裴今歌似是不满,声音微冷说道:“都死过一遍了,还要粘乎着分不清吗?”
顾濯提醒了句:“我本来也没再用白远这个名字了。”
话音方落,谢应怜突然抬起头,一脸莫名其妙问道:“所以为什么白远这俩字被讳莫如深,总不可能只是为了避讳吧?”
这是裴今歌也不知道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