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欧阳锋 第125节

  “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这才多大会儿?一百多号个个都有轻功的武林人士,居然都被宰了个一干二净……”

  徐子陵亦是声线发颤,眼中满是惊悚:

  “都说杀人如同屠鸡宰狗,可屠宰鸡犬,鸡犬也知道惨叫几声。这一百多号人,却愣是未有一人发出半声惨叫,个个都是被干脆利落一刀枭首。这简直就是……杀人如割草。”

  “小陵,我忽然不想争霸天下了。”

  与李二公子结识,认识李秀宁,对她一见钟情,又惨遭佳人已有婚约的打击之后,寇仲曾生出争霸天下,立万世不朽之功名的雄心壮志。

  可是现在,见识到真正的强者如何杀人的情形,寇仲壮志立受打击,不说一蹶不振,至少也是严重动摇了他那本就稚嫩的决心。

  徐子陵沉默一阵后,缓缓说道:

  “无论仲少你作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对争霸天下毫无兴趣,但目前又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的理念,于是出于兄弟情谊,习惯性地支持寇仲。若寇仲放弃,他也不会劝说。若寇仲坚持,他也会继续支持。

  “娘对我们的期许是避开乱世,好好生活,娶妻生子……”

  寇仲仰起头来,透过枝叶间隙,看着夜空星月,喃喃道:

  “我决定了,等报完娘亲的杀身之仇,便退隐江湖……到时候我们一起开个包子铺,以我们的手艺,定能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到时候娶三五房小妾都不在话下。”

  徐子陵莞尔一笑,“女人很麻烦的,我才不需要那么多老婆。但天下如此混乱,可见的将来,还会越来越乱,哪里又能容得下一间安心经营的包子铺呢?”

  “岭南。”寇仲呵呵一笑,“咱们跟宋鲁大爷、宋家公子有交情,去岭南宋家山城开包子铺的话,他们说不定还会免咱们几年房租。”

  说完,又用力抹了一把脸,起身说道:

  “但这一切,前提是给娘报完仇。走吧,咱们去摸摸尸体,说不定能摸出几本武功册子。”

  “这些人在欧阳公子手下,连一刀都招架不住,他们的武功摸了何用?”

  徐子陵如此吐槽着,却还是站起身来,与寇仲一起摸尸体去了。

  无论如何,想要给娘报仇,打败李密那种天下有数的枭雄,他们都必须想方设法,尽一切努力,积攒武功资粮,提升自身实力。

  当他们来到那尸横遍地的杀伐场,看着尸体和地面上那清晰平滑的刀痕,感受着那凝结在点点冰晶之中,犹未散尽的刀意,两人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受。

  彼此对视一眼,两人如有灵犀,运转“井中月”心法,凭借修成长生诀后,那超常的强大灵觉,找到了欧阳锋曾经立足过一些位置。

  然后就依据他立足的位置,以及当面尸首上、地面上的刀痕,一边用灵觉感受那残留的刀意,一边以他们那惊人的悟性揣摩起了刀法。

  不远处。

  欧阳锋若有所感,纵身跃上一棵大树,几个起落,来到那离地十多丈的树顶,脚踩一根细枝,凝聚目力望去,隐隐看到了寇仲徐子陵的动作。

  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之后,欧阳锋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

  “真是两个小机灵鬼……”

  之后也没再作理会,飞身下了大树,继续追着单婉晶、跋锋寒的气机去了。

第120章 120,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伐中

  月华如霜,遍洒林间。

  一道溪流,弯弯曲曲穿林而过,潺潺有声,粼粼泛光。

  这本是颇为雅致的月下溪景,可惜溪岸一侧,连绵倒伏的树木破坏了这景致,甚而有不止一棵大树横倒溪中,粗大树身宛若水坝,堵塞了溪水流动。

  而所有的断树,皆是被利器切断,且无论多粗,皆是被一击而断。

  那一个个树桩上的断面,或斜或平,俱都光滑如镜。

  欧阳锋漫步溪畔,指尖不时轻触一下那些树桩切面,感受着那一丝丝残留的剑意。

  既有熟悉的单婉晶剑意,亦有一种陌生的,予人以酷烈绝决之感的锋锐剑意。

  只凭这将散未散的剑意,以及地面和树桩上的剑痕、两人高速移动时各自留下的痕迹,欧阳锋几乎就可还原出单婉晶与跋锋寒决斗的场面。

  那一式式或飘逸,或凌厉,或奇诡,或华美的剑招,宛若亲眼所见,历历在目。

  “功力比跋锋寒还是差了许多。不过剑术、轻功都在跋锋寒之上。加上那‘灵镜高悬’的心境修为,还是可以追着跋锋寒打。长生诀回气也快,只要保持好节奏,也不必担心真气不济。只是以跋锋寒死中求活的生死战经验,想要复制绝杀边不负的一剑,却是没甚机会。”

  欧阳锋品评一阵,倏地加速,很快,就听到了剑器破风声、树木倒伏声,以及偶尔才响起一下的金铁交击声。

  单婉晶功力不如跋锋寒,当然会尽力避免兵刃碰撞,以免被他仗着功力硬碰打消耗。

  而跋锋寒应该也是察觉了这一点,想方设法与单婉晶硬碰兵刃,但看来效果不佳。

  毕竟单婉晶的轻功、剑术都比跋锋寒强。

  循着那不断爆发的剑气剑意飞掠过去,很快就看到了两道在林间疾速游走的身影。

  跋锋寒是边战边走,原本的一刀一剑现在只剩下了一口长剑。

  其剑法时而质朴刚猛,大开大阖,好似烈风席卷;时而阴狠诡谲,变化多端,好似蝎尾毒刺。灼灼剑光纵横如电,凛冽剑气无坚不摧,其身影所过之处,枝叶零落,大树摧折,土崩石裂,声势惊人。

  单婉晶则似一道紫色幽影,以轻盈飘逸亦若神女凌波的身法,追着跋锋寒不断游走。

  她的剑法亦是绚丽百变,时而剑光怒绽宛若火树银花,时而闪电连刺好似暴雨流星,时而又剑身旋转宛如孔雀开屏,时而又剑光凝炼绵密如丝。

  那一道道绵密剑光围绕跋锋寒身周,好似蛛蛛吐丝,春蚕织茧,要将他包裹在内,绞杀至死。

  不过跋锋寒生死战的本事着实惊人,还有着野狼一般敏锐的求生直觉,每每看似濒临绝境,却总能争得一线生机,或是以同归于尽的舍身打法逼单婉晶放开生路,或是拼着挨上一剑用受伤换取空间。

  就这么一路追逃,跋锋寒衣衫渐渐变得褴褛破碎,不时遭剑光擦身而过,飞溅出点点血滴。

  铛!

  震耳的金铁交击声中,跋锋寒终于又找到一次机会,与单婉晶双剑对碰,仗着深厚功力将她震至飘退开去。

  他则背靠一棵大树,急速喘息两下,紧盯着又不紧不慢提剑行来的单婉晶,沉声道:

  “姑娘究竟是谁,与我有何冤仇?为何苦苦相逼?”

  单婉晶颊现梨涡,笑容甜美:

  “你自来到中原,时常挑战各地高手,出手又重,令对手非死即残。想来他们伤残乃至身死之前,也问过你同样的问题。那么,当你面对这样的问题时,都是如何作答的?”

  跋锋寒顿时哑然。

  回答个屁啊,他来中原不断挑战各地高手,包括今晚打上王通寿宴挑衅,就是为将来挑战乃至斩杀毕玄积累资粮,又怎会跟人讲道理?

  都是练武的,当然是用刀剑回答了!

  “答不上来么?”

  单婉晶嫣然一笑,悠然道:

  “那人家也答不上来呢。”

  莫看单婉晶在欧阳锋面前是乖乖女,其实那是被他揍乖了。

  本质上,在阴癸派长到八九岁,从小耳濡目染各种妖魔行径的单婉晶,就是半个阴癸妖女,虽她不修魔功,心性也不像正宗妖女们那般断情绝性,却也有着比常人更为心狠手辣的一面。

  战了这一路,她早试出跋锋寒绝非易与,想要速杀几无可能,因此已决定用“放血”战术,发挥剑术、轻功,以及回气快的优势,一点点地放干他的血,将之慢慢磨死。

  这或许需要耗费很长时间,对她的体力、功力、意志都是极大的考验,但同样也是一次极好的磨砺机会。

  毕竟,像跋锋寒这般优质的磨剑石可不好找。

  飒——

  剑风再起,单婉晶身似惊鸿,剑若流光,又一次展开攻势。

  跋锋寒也略作调息,回了几口真气,怒吼一声,双手持剑,一剑怒斩,试图与她硬碰。

  单婉晶剑光轻颤,避开跋锋寒剑路,身随剑走,绕出半弧,刺向跋锋寒肋下。

  跋锋寒使出亡命打法,不管不顾一剑斜劈单婉晶。

  单婉晶翩然一旋,以一种舞蹈般华美的身姿避过他这一劈,同时长剑改刺为划,剑尖自跋锋寒肋下一掠而过,又将他肋下擦出一道浅浅血痕。

  这种小伤对跋锋寒来说不痛不痒,长剑连劈带刺,使出一门看似混乱无章,实则狠辣刁钻的搏命剑法。

  单婉晶却不与他硬拼,又以轻功翩然退开,心中灵镜映照他气机涨落,待他一轮暴发将尽,气机由高峰滑落时,又欺身上前,挥洒出雨点般的剑芒。

  轻功、剑术不如人,气机感应亦落下风,跋锋寒已给她这种打法打得毫无办法。

  不过纵使身陷绝境,这头草原孤狼依然没有放弃,无论施展的剑法多么凶狠癫狂,心灵仍然保持着绝对冷静专注,耐心寻觅着一线生机,乃至扭转战局、绝地反击的时机。

  当初他在草原上,与武尊毕玄的大弟子生死斗时,就是靠着这种绝不放弃、坚忍不拔的韧性,于绝境之中找到了生路,于不可能中逆转了生死。

  就在二人斗得愈加凶险时。

  一道飘渺柔和的箫音倏忽响起。

  那天籁似的美妙箫音,好似一道柔美月光,又似潺潺流淌的甘泉,缠缠绵绵直抵人心,不着痕迹地勾起人心深处最美好的回忆,令人油然生起对生命的热爱,对一切美好的向往。

  这不是音功。

  并未包任何内力真气。

  纯粹以是近道的技艺,以最为真挚的情感打动人心。

  是以,哪怕心中灵镜高悬的单婉晶,也不禁杀意渐消,哪怕心灵坚忍不拔的跋锋寒,也渐渐了无戾气。

  两人剑势渐渐放缓,甚至开始拉开距离。

  毕竟两人之间并没有真正的生死大仇,亦无难以放下的利益冲突。

  只要没有这等根深蒂固的执念,就难免要受到这天籁箫音影响。

  然而,眼看这箫音就要如同在王通府上,平息跋锋寒与欧阳希夷的争斗时一样,平息单婉晶和跋锋寒的这场死斗时。

  一道热血激昂、杀伐凌厉的筝音忽地响起。

  有人竟无视了石青璇的箫音,奏响铁筝,催生杀伐。

  毫无疑问,如此不解风情之人,自是欧阳锋。

  早在王通府上时,他就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当时毕竟是在人家府上作客,给人家贺寿,老人家对这场生日表演期待了不知多少年,欧阳锋自不可能做得那般过份。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自纳物符中取出一张铁筝,盘坐到一截切面平整的大树桩上,将铁筝稳稳搁上膝头,奏响了“日出峨眉”。

  早在动了想要研究音波功的念头时,欧阳锋就在抽空学习铁筝。

  或许是骨子里就有弹奏铁筝的天赋,他学习起来进度极快,虽然只是偶尔抽空学上一学,并没有练得特别专注,可一年多之后,林朝英也好,怜星也罢,乃至音乐造诣极高的杨玉环,都会在他弹奏之时,手托香腮,静静聆听,享受他的音乐。

  就连起初嘲笑他筝音不堪入耳的黄药师,后来也承认他的筝音已可勉强一听。

  此刻。

  欧阳锋弹奏起这曲前世耳熟能详的“日出峨眉”,虽同样未曾灌注内力,却也将他自第一次在白驼后山,手段尽出伏杀复仇五人组起,对于杀伐的心境感悟,悉数倾注于筝音之中。

  一十八骑逆冲数百马匪,刀光过处,残肢飞舞。

  飞矛钉死萧公子,大国贵胄又如何?咫尺之间,匹夫敌国。

  策马高昌国都,血洗少监府,悬首城门,昭告四方,敢犯白驼者,必诛。

  十八狼骑横扫三千里,屠帮灭寨,鸡犬不留,大小部落,尽皆俯首。

  于是白衣修罗、血手夜叉、西极龙王威名始震西域,可止小儿夜啼……

  年岁渐长,杀戮渐少,可对于杀伐的感悟,却愈发深刻。

  无法无天,掌生控死,汝之生死,尽在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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