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祐谦了然地点头，又问道：“当你们将意识投入到回溯的时光中时，不会和那个时代的自己冲突么？”
落花失笑道：“汝还没有想透这一层么。吾问汝一个问题，若汝的‘他年旧梦’成为了神通，可以将汝的意识乃至灵魂送入到过去的某个时代，夺舍一具躯体。汝可以夺舍自己前世的躯体么？”
杜祐谦想了想，摇头说：“理论上或许可行，但我觉得当尝试这么做的时候，应该会遇到什么阻碍，因为这样在逻辑上是有问题的。若真的可以夺舍自己前世的躯体……假设夺取成功了，说明在那个早些的时代，我就是被未来的自己所夺舍的，可这就变成一个严密闭环了。我记得很清楚，我可不是未来的自己夺舍活到现在的。”
落花摇头直笑：“汝的境界，已经不是凡人，不要以逻辑来看事物，有的法则是反直觉，反逻辑的。不过汝在这一点上没有说错，以吾对时空法则的理解来判断，汝是不可以夺舍自己过去某世的。就算汝这么做了，那也只是融合，而非夺舍，因为魂魄唯一。既然是同一灵魂，又何来夺舍之说？”
其实在他们的交谈中，双方都有意回避了某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交谈的这一点，成立的前提，是杜祐谦清清楚楚记得自己过去的每一次前世所发生的一切。
对杜祐谦的这项不可思议的能力，落花其实也早就隐有所觉，但因为太过令它震撼，所以反而没有与杜祐谦深入讨论这一点，只是继续留意观察。
杜祐谦对自己这个最大的秘密，虽然不介意被自己最亲近的人、以及陪伴的器灵知道，但也绝对不会去大肆宣扬，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杜祐谦细思一番，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落花的话。“现在我是意识凭依到，与前世的我处于同一时代的人身上。那么我能影响我所凭依的人，杀死那个时代的我么？理论上是不能，若可以做到的话，那我早就死了，又如何能从未来，凭依到那个人身上呢。如果不能做到，天道将以什么方法，来阻止我杀死过去的自己？”
“当汝尝试这么做的时候，汝的意识就会被弹出那个时代。”落花淡淡地说。
“那如果我是夺舍到与我前世同时期的某个人身上呢？不仅仅是意识穿越，天道总不能将我的意识弹出那个时代了吧。而且，人的魂魄唯一，若我的魂魄，在前世的我的躯体里；那么那个夺舍了与他同时期的某人的魂魄，又是谁呢？还是说，我怎么都不可能夺舍与前世的我同时代的某人，因为会存在冲突？”
落花笑了笑，还未开口，泥人突然冒了出来，“这一点，就连吾都能与你分说一番。魂魄唯一是不错，但汝对魂魄的认识还是片面了一点。”
杜祐谦知道，泥人是曾经尝试造人的存在，在这方面的认识，很可能真的是当世前几的水平，便虚心问道：“请前辈为我解惑。”
泥人看着他，目光严肃而认真，“汝若是见到过魂魄离体的样子，就误以为魂魄就该是那样，那就错了。魂魄不是一物，也不是神识，它本不该有形状，也没有大小。它既在此处，又在彼处。若汝夺舍到某个与汝前世同时期的人身上，那么那个被夺舍的人，体内是你的魂魄；汝前世的体内，同样是汝的魂魄。”
听着有些拗口，但杜祐谦并不难以理解。
他感觉这有些像自己听说过的某个词汇。
量子态。
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语，“虽然是同一魂魄……但是似乎并不会共用记忆或者思想。前辈你也知道，我已经尝试过了，甚至还远远地见过自己的前世一面，但是他并不知道我正凭依于别人身上。我也没法实时地读取他的记忆和念头。”
“这是自然，”泥人流利地回答，“魂魄是同一，但躯体并不混同。念头和记忆，都是在躯体之中产生，若是不同的躯体，怎么能混而为一呢。但是……”
“但是”后面，往往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杜祐谦立刻打起精神。
泥人没有卖关子，“但是……若汝要全力出手，凝聚全部的精气神，那么自然就会让魂魄收束到汝当前所在的躯体中。而且，若是两者差距过大，那么当相遇时，魂魄会收束到强者那一方。吾敢肯定，汝凭依的身体遇到汝的前世时，修为差距并不大。”
杜祐谦心悦诚服：“确实如此。”
谈到这个问题，杜祐谦就想起莎靡真君和忘剑真君，当初她们在阐道光范帝君的洞府里出手的时候，林莎和芳华怎么样了？
若是询问她们，或许能得到一些证明，证实或者证伪泥人的说法。
林莎距离有点远，芳华却就在身边。
结束和落花、泥人的交谈后，杜祐谦就找到芳华。
第663章 只要终点一样，总会再遇到
2024-04-13
芳华在院子里，痴痴地看着在阵法的保护下，绿叶常青的梧桐在风中沙沙作响。
她的眸子里，并非困惑，也没有悲春伤秋。
她眼里的一切似乎都化作资粮，喂养着她的剑意茁壮成长。
她早已走出了《长青真人飞仙宝剑经录》的窠臼，有了自己的剑道。
“芳华。”
“你来了！”芳华光洁无暇的脸上浮现淡淡喜悦的笑意，向后轻轻倚在杜祐谦的怀中。
“我有一事要问你。当初在阐道光范帝君的洞府里，你有没有过异常的感受？”
芳华微微一笑，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有。”
没等杜祐谦追问，她就自己说了下去，“当时我忽然昏迷了一阵。在昏迷期间，我有种感觉，自己正在与一名强敌对战，我使出了非常强大的剑意。那种远远超越我当前境界的剑意，让我迷醉，也让我不满足，我希望还能看到更高一层。但是我什么也看不到。”
“然后我就醒来了。那强大的剑意，我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但我确定，那剑意一定真实存在。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将之掌握吧！现在只是时机还未成熟罢了。”
她转身注视着杜祐谦，“伱既然这么问，想必这其中有些蹊跷。”
“没什么蹊跷，有些事，我认为还不到和你明言的程度。晚些时候吧，时机成熟时，我会告诉你。”
芳华没有介意，依然是轻轻一笑就作罢，继续端详那沙沙作响的梧桐树叶。
杜祐谦从后搂着她，感受着她柔软娇躯的温度，“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分别……”
“那就分别吧。毕竟，只要终点一样，我们总会在什么时候再遇到的，不是么。或许很早，也或许会很晚，在我们都成道的那一天。对现在的你我而言……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到芳华这番洒脱的话，杜祐谦放下了最后一丝顾忌。
“哎呀！你干嘛！”
“干。”
却是杜祐谦将芳华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
“在分别之前，多做一些我们喜欢做的事，不行么。”
芳华的粉拳无力地捶着杜祐谦的胸口，啐道，“是你喜欢做吧！我可不喜欢。”
“有本事一个时辰后你再说这句话。”
芳华惊呼：“你是生病了么！才一个时辰啊！”
说着便吃吃地笑了起来。
那双明亮而犀利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充满温柔的眼波。
杜祐谦自然有留意到，另一间屋子里，那双眸子黯淡了下去，令人怜惜。
但他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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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了芳华后，杜祐谦又施展了几次“他年旧梦”回溯时光。
他换了好几个凭依对象，但都只是稍加影响，给凭依对象增强实力，见证他曾经经历过的年代，一些自己当年并未亲历的事情，并未去试着借助那些时代的自己，谨慎地控制着影响的范围。
他曾凭依在方家的后人身上，帮助对方在妖族乱世中斩妖除魔，并且没有结丹，避开了血祭之厄，等到大圣化身被斩杀才结丹，悄悄跟踪并见证了人间界的来客，当时尚未化神的昭显广德真人（之后更名为昭显应化真君）；以及无己真人和时神通是如何出卖漠南，将血屠剑和江山多娇图交给人间界来客的。
他也曾凭依在太和宗、万法宗、存真宗等与自己前世有过来往，能作为道标的修士身上，体悟太和、万法、存真等宗门的功法。
他曾凭依在凌霄剑阁各个流派的修士身上，将天道之剑、人道之剑、有情之剑和无情之剑全部感悟一番。
他甚至还有一次凭依在林莎的师父，那个贺兰若今的身上，见证林莎是如何被情天恨海宗收录，见证了林莎在宗门内一步步崛起，一直到贺兰若今被自己（邱元清）斩杀。
倒也有趣。
最后他选择凭依了一次曾百铭，凌霄剑阁的真传。
杜祐谦与曾百铭的初识，是在探索青阳宗遗迹时。
那时，杜祐谦的转世身“于飞”才六十多岁，曾百铭的年龄也差不多。
曾百铭的资质自然是无需多说的，能成为凌霄剑阁的真传，他不但有着极品灵根，也有着出色的剑道天赋。
杜祐谦这次没有扮演“药老”了，以曾百铭的个性和天赋，对“药老”也不会太感兴趣。
所以，杜祐谦是作为“剑老”和曾百铭开始了沟通。
“远古天庭刚刚坠落后诞生的早期剑修宗门，太上剑宗的长老？这是什么东西？远古天庭是什么，好玩吗？”
才刚刚摆脱裆裤，还拖着两条青鼻涕的曾百铭傻乎乎地说。
“吾现在十分虚弱，无力与汝解释太多。先传一篇基础炼体功法给汝，汝好生练习，等吾稍稍恢复一点，再与汝说话。”
二十年后，已经加入了凌霄剑阁，并且备受重视的曾百铭盘腿而坐，腿上放着一柄飞剑，目光略失焦距。
要不是那篇炼体功法确实存在，他都要怀疑幼年时那个脑海中的声音是自己的幻觉了。
忧愁啊，忧愁。
如果那个自称“太上剑宗长老”的人没有说谎，那可不得了啊！
远古天庭刚坠落时，大能辈出，还有不少合道、步虚留在人间界。
当然，那段历史，在漠南留下的记载并不多。
漠南毕竟是化外之地。
作为真传候选，曾百铭隐隐约约知道，在外面有一个更广阔的天地，漠南其实是穷乡僻壤。
他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却苦无途径。
“汝想要了解外面的世界？可惜，吾只是一缕残魂，对人间界现在是什么样子，也不太了解了。”
脑海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曾百铭吓了一跳。
“你还没死？”曾百铭脱口而出。
“咳咳，老夫早就死了……现在只是一缕残魂，残魂而已，汝懂么？”
曾百铭紧张地说：“你该不会想夺舍我吧？敢试试你就来！看我的剑利不利！”
杜祐谦现在如果有形体，绝对会忍不住翻个白眼。
“汝是天生剑体？”
“不是。”
“那老夫就没有夺舍汝的兴趣了。”
“……我是极品灵根！剑道天赋出众！”
“太上剑宗可不会收极品灵根的弟子，地灵根进来了也只有打杂的份。”杜祐谦幽幽地忽悠。
虽然太上剑宗其实是他杜撰的，就是欺负曾百铭没读过书、见识少。
但他杜撰太上剑宗的原型，是“太上舞天宗”，而太上舞天宗收徒的最低标准确实是地灵根，至少要有双天灵根才能受到点重视，真传弟子全是天生道体……
所以他倒也不是在PUA曾百铭。
曾百铭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焉了，但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的。
没人想成为被夺舍的对象。
杜祐谦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
“吾查看了汝所学的剑法……”
曾百铭惊呼：“老头你竟然偷看我的记忆！”
“……”
“话说，”曾百铭不好意思地问，“您老觉得我的剑法学得怎么样？”
“一塌糊涂。吾大致浏览了一下……”
“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偷学我们宗门的镇宗剑法啊！”
“呵呵，这种低劣剑法，老夫看不上。汝师门传授时，说这门剑法是上古人皇传承？倒也没错！这门剑法来源自人皇传承的《玉晨苍华太元剑经》，可惜《玉晨苍华太元剑经》太过博大精深，到了后世，几乎无人能够学会。凌霄剑阁的创派祖师重玄帝君天纵之才，深感这本剑经将来会因为太难掌握而失传，于是在《玉晨苍华太元剑经》的基础上精简，创出了《重玄帝君演说剑经》。但重玄帝君演说剑经到了后世，能够掌握的人也越来越少，所以倒了宗吾真君时代，那位剑道天才再次将《重玄帝君演说剑经》精简，编纂了《宗吾真君说剑集注》，这就是汝等现在修行的所谓天道之剑、人道之剑、有情之剑和无情之剑的由来。”
第664章 青阳宗遗迹，图谋岁月玉册残片
2024-0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