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或许解决得不是那么完美，但终归是有办法可想的。
“我们进去吧。”杜素昕不想再拖延。
她几乎是小跑穿过院子，冲进杜素敏的房间，来到妹妹的床头。
冷不丁看到妹妹的样子，杜素昕大吃一惊。
在她印象中，去年看到妹妹时，妹妹就已经明显地衰老，虽然不像别的高龄老人一样，脸皱得和橘子皮似的，但看上去至少也有五六十岁了，皱纹遍布，手背上也有了老人斑。
但今日一见，妹妹却是恢复了二三十岁那种有着成熟风韵的容颜，脸颊上还有着两朵嫣红。
“回光返照”。
这个词从杜素昕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的心里没来由地难受。
哪怕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妹妹这一生，过得很幸福，享尽了荣华富贵，还能保持青春的容颜和有活力的身体直到九十多岁高龄，这世上，有哪个凡人能这样呢？
应该替妹妹感到高兴才是。
可她就是难受。
“敏敏。”杜素昕哽咽了。
“姐姐，你来了！”杜素敏的声音，有些虚弱，细听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但看得出她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
“是的，我来了，”杜素昕笑道，“我来陪你住一阵，等你好一点，我带你去栖凤山赏花。”
“姐姐！”杜素敏也笑了起来，“你就别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看到杜素昕眼睛泛红，杜素敏道：“姐姐，你不用替我难过，我很好。我快快乐乐地活了一百年，现在终于可以去见爹娘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吗？”
杜素昕忍着泪说：“敏敏，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开口。”
杜素敏缓缓摇头。
“我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想要。”
说着，她似是感到疲惫，闭上了眼睛。
要不是看到她还有微弱却均匀的呼吸，杜素昕差点嚎啕大哭起来。
半晌，杜素敏睁开眼，有点羞涩地说：“我就是，有点想天师。这辈子，我什么都有了。就，如果天师能亲亲我，再摸摸我的脸，我就真的圆满了。”
杜素昕呼吸停顿了一下，才勉强笑道：“会有的，我来之前，已经找人送了信给天师，天师很快就会来看你的。敏敏你要坚持住，坚持到天师回来。”
“真的吗？”杜素敏一下子撑着，想要坐起来。
但她毕竟浑身无力，撑到一半，又重重地落回去。
杜素昕眼明手快，扶住妹妹，嗔道，“敏敏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你扶我起来！我不能让天师看到我这个样子！”
杜素昕本想劝阻，想想这大概是妹妹最后的一晚了，又忍住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将妹妹扶起，让杜素敏靠着床头坐起。
“姐姐，你把梳子递给我。还有铜镜。”杜素昕举着铜镜，杜素敏便照着镜子梳头。
不一会儿，她手脚无力，梳子掉落下来，杜素昕便沉默着，捡起梳子继续替妹妹梳。
然后又是打水洗脸，擦掉身上的汗，喷了一点花露水，又给杜素敏涂抹胭脂。
让杜素敏看上去越发像二三十岁，娇艳性感的小妇人。
“打扮得美美地离开这个世界，也挺好。”这话，杜素昕自然没有说出来。
“姐姐，天师怎么还不来啊？我怕我撑不住了。”杜素敏不安地问。
“快了，他就快来了，敏敏你别急！咦，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我去看看。”杜素昕说着便起身离开房间。
她打算过一会儿再进来，用那张致幻符对杜素敏施展幻术。
哪知她刚刚离开房间，就看到一个人匆匆跨过小院走来，不是天师又是谁？
杜素昕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又见那两位百花派和太和宗的结丹真人都在院子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杜素昕才明白，原来真的是天师回来了。
“她怎么样了？”杜祐谦平淡地说。
“大夫说，她过不了今晚……她刚才强撑着梳妆打扮，我问她还有什么愿望，她说，就是希望你能摸摸她的脸，再亲亲她。”杜素昕毫不犹豫，一口气就说了出来。
杜祐谦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知道了。”
他刚刚才从太和宗回来，之前在与无非长老，以及其他几位大佬商量挥剑之事。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新的天道之剑传人还没培养出来，但是灵气已经衰退到一个岌岌可危的程度，不能再拖延了。
所以这次无非长老请他去议事。
他这才知道，原来美道姑无哀也学了天道之剑，而且也是接近大成。
但也仅仅是接近。
并非以剑丸结丹的道姑，是不太可能将天道之剑修到大成境界的。
不过据无非说，其实差不多也足够了。
两人只要配合好，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得妥当，还是有很大希望能够遏制住灵气衰败的趋势的。
此事关乎着整个漠南三十亿人的未来，在这样的大前提下，杜素敏一个人的生死，似乎无足轻重。
但杜祐谦还是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看看这个从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被他耽误了一生，但却似乎乐在其中的女子。
“我来了。”走进房间，杜祐谦淡淡地招呼一声。
“妾身见过天师，天师安康！”杜素敏挣扎着想要行礼。
“免礼，”杜祐谦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今天很漂亮。”
“谢天师！”杜素敏喜不自胜，眼波流转，从未经人事的她，这一刻竟也有些成熟女子的小妩媚。
杜祐谦在她床头坐下，杜素敏紧张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杜祐谦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那因为回光返照，娇嫩堪比二八少女的脸蛋，“你陪了我一生，我很感激，特地来送送你。”
“天师！您不用对妾身说谢的，这都是妾身该做的。”
杜祐谦凑过去，在她嘴唇上轻轻点了点，“不要害怕，生命是一个轮回，死亡是一个新的开始。”
杜素敏的脸上，浮现羞涩的笑容，她半闭着眼睛，靠在杜祐谦的肩头，“天师，妾身不怕的。有你在，妾身怎么会怕呢。”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天师，真的会有来世吗？”
“有的。”杜祐谦的声音斩钉截铁。
“那，您要来找妾身，好不好？下辈子，我还想服侍您。”
“我会找到你的。”
“那就太好了。妾身好像有点累……妾身休息一下，天师，就一下子。”
“你休息吧，闭上眼睛……”杜祐谦又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杜素敏闭上眼睛，呼吸微弱而均匀，然后渐渐消失。
但她嘴角的笑容，却始终没有消失。
啜泣声响起。
杜素昕哽咽道：“天师，谢谢您。”
杜祐谦的眼睛，看着一片虚空。
作为结丹真人，他看到了杜素敏的魂魄，在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眷恋不去。
“去吧，转世去吧。”杜祐谦叹道。
那魂魄对他拜了三拜，这才飘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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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杜祐谦钓鱼
2023-10-20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一个叫杜素敏的女子去世，只是一件小到微不足道的事情。
对于杜祐谦而言，这个女子的离开，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重大影响。
最多，只是让他惆怅片刻，些许的感伤。
然后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毕竟，在他加在一起，至今已经长达七百多年的生命中，得到与失去都已经太多太多，匆匆来又匆匆离去的人，也太多太多。
杜素敏的葬礼上，杜祐谦出席了一小会，就返回草楼观，开始筹备接下来的大事。
不久，天师的信使就将通知发到了各国。
要定在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天下九国同时祭拜天地！
绝不是当年天师六十年寿诞那种小打小闹。
寿诞庆典，只在每个国家的京城举办。
而这次，则是在全国每个州，每个县，都要举办超大型的祭拜天地仪式！
这自然是为了创造环境，挥出那一剑。
不久前杜祐谦去太和宗与无非长老探讨细节问题时，无非长老把无哀赶出去，只留下杜祐谦单独谈。
他说得很直白、实诚，无哀真人对天道之剑领悟还不够，实力也还未至金丹中期，现在只是赶鸭子上架。
若想发挥出足够的效果，遏制住灵气的衰退，挥出这一剑后，她必会元气大伤，甚至有性命之忧。
无哀真人自己倒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问题是，这一剑挥出，也只能保住几十年，最多百年，灵气不再如此剧烈的衰退。
百年过后，又要再次调理阴阳，梳理地脉。
如果无哀真人牺牲了，而百年之后，凌霄剑阁没有培养出新的天道之剑传人，那个时候，咋办？
难道凉拌不成。
所以要科学养道姑，科学用道姑，减少对道姑的损耗。
那么布置周全一点，让当日的人道气运更强烈一点，由杜祐谦多分担一点，也就勉强能把美道姑保下来了。
这四十年来，杜祐谦的修为并没有停滞，在人道气运的辅助下，他的修为快速攀升，即将突破到金丹中期。
因为大事在即，出于谨慎，杜祐谦没有立刻突破，以免万一突破失败，遭到反噬。
无哀真人则是按部就班地修行，离金丹中期还有一段距离。
尤其是，她过去的四十年里，有差不多一半时间是在凡间，居住在天师府。
这对她的修行，自然有着极为不利的影响。
而杜祐谦和美道姑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逾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