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处,卓凌风说道:“听说当年林远图以辟邪剑法名震江湖后,魔教十长老攻打华山派夺走了葵花宝典,而后又夜袭武当山,才抢走了两件重要宝物,这些事前后分明,很难不让人为之怀疑啊!”
方证黯然摇头,心中酸楚无限。
冲虚很是扼腕道:“卓大侠所说不错,我武当数十年来,送了不少性命在黑木崖,也没夺回来。只是这都是前辈所行之事,你我都未出生,属实无可奈何!”
言下大是惆怅。
正值几人思绪纷乱之时,一道浑厚有劲的苍老声音从山下传了上了:“卓大侠,老衲方生,华山剑宗封老师想要上山求见!”
卓凌风眉头微蹙,他将封不平丛不弃二人放走,又交代了一句“东崖下接应我”,原本是想着最后实在不能行,就从东崖光滑的崖面上直接溜下去,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若是运气好,有封、丛二人相助,未始不能寻一条活路下来。
但这一切从身中毒针,到少林到来都给改变了。
可封不平此时求见自己,恐怕觉得与自己攀上交情了,沉吟一番,对方证说道:“劳烦大师,告诉方生大师,让封不平在山下等我!”
卓凌风伤势未复,强行传音,落在高手耳朵里都能听出他后劲不足,所以他不愿意自曝其短,方证、冲虚都懂,自然无人认为他是再拿架子。
只是冲虚另有所想,说道:“封不平乃是剑宗,恐怕是想入主华山,想要你去为他站台,岳先生外圆内方,对华山道统看的极重,你若强行插手,恐怕会对你名声有损!”
卓凌风笑道:“大师,尽管传言,我自有主张!”
冲虚也不再劝。
方证提气缓缓说道:“卓大侠有言,请封老师山下等候,待他忙完,自会有交代!”他声音并不甚响,缓缓说来,却送得极远,山下自能收到。
卓凌风笑道:“我听我师父讲,这华山剑气二宗之始是岳肃蔡子峰,原因也是葵花宝典,却不知是真是假。”
方证面皮一抽,他乃佛门高手,定力原较一般高手深得多,此时却是五内俱热。
因为他确定了,卓凌风与他师父真的什么都知道,没有丝毫虚假。
卓凌风就是故意点一点方证、冲虚。
想告诉他们,我们可以合作,但不要拿我当傻小子哄就够。
卓凌风见二人表情不够自然,觉得火候够了,转移话题道:“我上华山,不是为封不平他们争夺掌门之位,只是去拜访一位华山派耆老,刚好让他们带个路。”
方证须臾间已神态回复,缓声道:“华山派耆老?莫非是风清扬老前辈?”
卓凌风点头道:“不错!”
冲虚讶然道:“风老前辈仍在人间?”
卓凌风幽幽道:“他在人间与不在人间又有何区别?
只是我师父临下山前,让我去趟华山,向他请教几个问题!”
方证、冲虚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卓凌风的师父究竟是何等人物,这语气俨然风清扬就是他朋友一样。
方证点点头道:“风老前辈于我少林有恩,得知他尚在人间,真是一件大好事!”
冲虚却是叹道:“可惜了,一场剑气之争,气宗不择手段,让这世上少了一位高人!”
言念及此,方体味到名利枷锁之意。
方证也懂他的意思。
风清扬当日威望何等尊崇,却因儿女之情被人骗离华山,致使剑宗败逃,华山分裂。
而那个与他成亲的女子竟然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
江湖人物,在儿女之事上,若是栽了跟头都为人所不齿,更何况是个妓女!
此事于他名声大有玷污,大惹世人物议。
这也是气宗的狠辣之处,只此一事,就让风清扬一代剑中王者,活着跟死了没有区别。
所以二十五年过去了,江湖上不闻其名。
倘若风清扬只是个闲人,他那点事有谁会去关注,又何须退隐江湖,没脸见人?
卓凌风更是深知这一点,风清扬不见华山派的人,其实是恨华山派的人,恨气宗用卑鄙手段毁了他的一世名声。
前世不知有多少人,说风清扬为何不帮岳不群发展华山派,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怎么可能帮?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
一个人的爹毁了你前半生累积一辈子的名声与事业,你还得顶着别人嘲笑,去帮他儿子发展事业,你得多贱?
风清扬没拔剑将华山派灭了,都得说一句他太仁慈!
想到这里,卓凌风不由叹道:“所谓有失有得,江湖名望越大,就越经不起失败!
你我皆是如此!”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方证、冲虚也同时起身。
卓凌风喟叹道:“二位都是当世高人,佛门讲求‘涅槃’,道家追求‘无为’,这二者都是无拘无束的大自在境界。
而想要修至此境,无欲无求,是最基本的。但人生在世,要吃饭穿衣,要顾到别人,岂能当真无欲无求?
我师父说,你我非仙佛神圣,我们只是人,到不了‘无为境界’,只能追求‘有为境界’。
只要在有为境界中,没有不当的欲求,就不会受不当的束缚。那便是真正的大逍遥大自在,二位以为如何?”
方证大喜道:“前辈如此胸襟度识,真乃菩萨转化!不知他尊号……”
说到这里,他就收口不问了。
因为人是隐士之人,自己问人道号是为大忌。
冲虚心想:“什么菩萨,人是我道家高人!”
卓凌风现在也越来越觉得自家师父深不可测,他抛几句话出去,竟然将这佛道魁首说的一愣一愣的。
但他心里想过就算,接着说道:“可数十年来,武林中因正魔之争破家灭门,血洒江湖之人何止千百家!”
说着面容一正:“二位被称为武林泰斗,卓某也非无名之辈,你我三人有了此番会面,若还不能还这江湖一个太平,卓某心中有愧,你二人一生所求不能如愿,所谓泰斗自然也是名不副实,我等必得齐心合力才行!”
方证点头正色道:“卓大侠想行造福武林,泽流百世之事,老僧们情愿顶礼供养,焉有二心!”
冲虚也道:“不错,卓大侠年纪轻轻,却有此仁人心怀,实在让人感佩万分!
况且你我若能让这正魔共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没了正魔之分,还江湖一个太平,诚为不世之功。
你我三人必然美名传世,少林武当一脉也会与有荣焉,老道何敢不尽力!”
卓凌风豪气一生,伸出右手,沉声道:“好!卓某自当勤练武功,一旦有把握,必诛东方不败,穷尽心力将魔教改造成真正的日月神教!”
方证冲虚见他神色凛然,豪气干云,心里大喜,心想:后生可畏!
可还是不无担忧,方证道:“卓大侠侠名播于四海,千金一诺,老衲自是深信!
但你挑战之前,一定得先知会老僧一句!”
冲虚点头道:“贫道也得知晓!因为这事关系到武林的前途大事,所以我们绝不能抱着尽力而听天命之想。”
卓凌风点头道:“就这么办!”
说着眼神一凝,肃然道:“那其他方面,就要二位多费心了!
行事期间,你我三人,千万不可三心二意,否则皇天不佑!”
他知道这两人有自己的算盘,但不是坏人,可还是害怕这两人跟他玩心眼,所以再来一手赌咒发誓,上个保险!
这发誓之说,前世之人都当放屁,但在这世道,无人敢欺天!
尤其卓凌风又是穿越又是“集运珠”的,谁跟他说什么封建迷信,他非吐对方一脸不可。
方证自懂他的意思,面色肃然,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的手,冲虚也伸出右手,握在了一起,齐声道:“如若有人三心二意,皇天不佑。”
三人盟誓一成,均知这场事已然成了八分,均感欢忭无限。
卓凌风则是狂喜,因为他脑海中的集运珠显示【气运值:百分之七十】。
这涨幅比上次涨了百分之二十,岂不意味着解决了嵩山与魔教,突破百分百那是板上钉钉了?
方证与冲虚也都是雷厉风行之人,一切有了定议,便与卓凌风话别,各自回转办事去也。
…
长安。
十三朝古都,人文集粹,物华天宝。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天,似黑未黑。
长安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背上斜插一柄看来十分名贵的宝剑,身边左右跟着两个中年汉子。
其中一个黄皮脸,眉目之间蕴藏着恶狠暴戾之气,正是华山剑宗封不平,朗声说道:“卓大侠,我们就在这落个脚吧,明天再上华山去!”
丛不弃以前在华山学艺,长安城自是长来,可久住中条山,对这热闹繁华的长安城阔别已久,直使他目不暇接。
就如猪八戒进厨房——样样都觉新鲜,街上飘来的酒菜香,早就使他口水大流,听师兄要在这落脚,竟当街叫起来:“师兄英明,师兄英明。”
封不平见他忘乎所以的高兴劲儿,别了他一眼,道:“卓大侠,这十几天来,我看你爱喝酒。
这天下名酒,北为汾酒,南为绍酒。
最好的汾酒不在山西而在长安,而长安醇酒,又以当年李太白时时去喝得大醉的‘谪仙楼’为第一。”
他手指临街最大最醒目的一家酒楼。
“谪仙楼”三个笔走龙蛇的金漆大字招牌。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卓凌风这里自是常来,但他知道这两人离开华山多年,这地方对他们意义不同。点头道:“好!”
夜幕降临,“谪仙楼”里灯火通明,里面座位爆满,小二的吆喝声,掌柜满面春风,笑容可掬,一副发财的嘴脸。
三人一进,掌柜店家见他们都身负长剑,不敢怠慢,极力奉承。
店伙计忙给在二楼腾出一张桌子,送上热茶,讨好地问卓凌风道:“少侠要点什么?”
卓凌风正要点菜,就听一声厉喝:“快给老子上你们这最有名的谪仙酒!”
随着话音,楼梯口上来一个腰挎单刀,衣衫华丽的汉子。
众人皆侧目而视,卓凌风也不例外。
来人一脸精悍之气,冷眼一翻,神情颇是吓人,他昂首挺胸,身子一晃,就到了一张坐着两人的桌边,大剌剌地一坐,叫道:“小二,聋了?快给老子拿酒来!。”
说完手一扫,将桌上已有的酒菜,哗啦啦地扫在地上,对缩在一旁的两人喝道:“都给老子滚!”
这家酒楼的顾客,不乏和官府有关系的人,再不济也是贵家子弟,哪见到过如此蛮横霸道之人?
其中一个跳起来,戟指喝道:“你是哪路毛神,这等不知……?”
他话还没说完,身子已被人抓起。
“咔啦”一声,只听见窗户一响,人已被从二楼摔了出去。
剩下的那个,哪还敢动,忙道:“大爷,你坐,你坐!”
卓凌风见此人出手着实够快,双方离的太远,他都不及出手阻止。
眼神不由一厉,刚要起身。
封不平说道:“卓大侠,您是何等身份,跟他动手丢了体面,这等烂人,你瞧我的!”
卓凌风觉得有理,对丛不弃说道:“丛兄,看住窗户,莫要让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