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僧？”
林平之暗道了一声果然，还是确认问：“你确定？”
“应该是吧。”
“……”
林平之点点头，要了两坛酒，走出了酒馆，向长街走去。
小镇外。
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下。
那老僧懒散躺在树下，喝着酒，挠了挠身上的皮肤，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抬起眼帘，向一侧看了过去。
只见！
林平之一步步从远处而来。
他深深看了老僧一眼，手一推，一坛酒飞向老僧。
老僧探手接过，端详着林平之，看了很久很久，咧嘴一笑，拍开泥封，猛地灌了几口，放声大笑：“好，好，好，好酒，好酒啊。”
老僧大笑，畅快淋漓的大笑。
可是。
笑着，笑着，眼眶湿润，流出了眼泪。
笑声。
转变为哭声。
嗷嗷大哭！
又闷头喝酒。
林平之看着他，默默打开泥封，喝了一口，坐在了他一旁。
片刻后。
老僧深吸了口气问：“你、你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我是棋子。”
“棋子？”
“对，棋子，如同当年你被人指点，破了珍珑棋局一样，那不是你想要的人生，天意却偏偏让你走上了那条路，我现在的情况，和你当年一样。”
“呃？”
老僧呆住，却摇头：“不，你骗人，以你的武功，谁又能将你当做棋子，从始至终，你是下棋人，是坐着，操控棋盘的棋手。”
林平之缓慢喝着酒，看了看老僧，抬头，望向天空，淡然说道：“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我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天下大势岂会操控在我的手中。”
“那你是谁的棋子？”
“我是谁的棋子？”
林平之微微一愣。
对于这一点，他何尝没有想过。
可是他也猜不透。
他入江湖。
学的是辟邪剑谱，练的是华山剑法，按理说是道门武功，但他又学佛门武功，再得华山纯阳道统。
他以为会是吕洞宾。
不过！
却被吕洞宾险些击杀。
如果不是吕洞宾。
如果不是道门。
那会是谁？
老僧看了看林平之，隐隐明白了什么，拍手大笑：“原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哈哈哈，可笑，可笑，你也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
第338章 糟了，那家伙来了
“笑话？”
林平之瞥了老僧一眼：“你说的对，或许我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我们都是无法左右命运的人。”
“不错，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可偏偏却让我走上了这样的人生。”
老僧惨然一笑，举起了酒坛：“为命运的不公，干一杯。”
林平之默默陪着老僧喝酒。
本来。
他是挺恨老僧的。
可再看到时。
林平之就知道了老僧的情况。
此时！
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人，这位佛道双修的奇人，几乎已经油尽灯枯。
恨！
也不恨了。
因为，从他走出少林，从他破解珍珑棋局，一切的发展，都脱离了掌控。
老僧沉默了半晌：“你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林平之挑眉：“你知道？”
“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你的那些属下，死的死，背叛的背叛，归顺朝廷的也不少，总之，你的死，导致他们分崩离析，很惨很惨。”
“现在，你明白我的苦心了？”
“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
老僧长叹了口气：“或许你是对的，但是你终究挡了很多人的路，虽然你以强横的武力压的他们抬不起头，可你终究还是败了。”
林平之沉默。
老僧接着说道：“你知道吗？灵鹫宫不见了，我找了几十年，却一点痕迹都没有，你认为，谁有这样的功力？”
“我去过天山了，那里崛起了一个小门派，而不是灵鹫宫。”
“原来你也不知道。”
老僧失望摇头：“你有什么打算？重新聚集人手，招揽旧部，再举大旗，还是直接杀了皇帝改朝换代？”
“不了！”
林平之抬头看天：“我已经知道了对手是谁，就算我按你说的做了，也会有人出面阻拦，那条路已经走不通了，我会选择另一条路。”
“是吗？”
老僧沉默了半晌，默默喝酒。
不再说话。
林平之默默陪着他，陪着他喝酒。
沉默！
深深沉默。
威风吹过。
树叶翻飞。
良久！
良久！
林平之放下酒坛，起身，就要离开。
“你还恨我吗？”
老僧忽然开口问。
林平之停下脚步：“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啊，没有意义了。”
老僧看向远方，轻声说道：“你还有一个儿子，王姑娘为你生了一个儿子。”
“什么！？”
林平之豁然转身，猛地看向老僧，又惊又喜：“你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不！”
老僧摇头：“当初，你登基那一战，只有我活了下来，不过，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就在开封城外，找了个地方养伤，等我伤势好了七七八八，决定返回少林时，遇到了王姑娘和你的孩子被人追杀。”
林平之：“是你救了他们？”
“我本来不打算理会的，但孩子是无辜的，而且，王姑娘临盆不久，武功大减，根本用不了两三成功力，她把孩子交给了我，带着兵马杀出重围。”
“是吗？”
“后来我才知道，王姑娘被灵鹫宫的高手救走，从此不知所踪。”
“孩子呢？”
“孩子很安全，但我不能告诉你。”
老僧深深看了林平之一眼：“孩子长大了，是一名很有威望的人，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让你安心，但孩子在哪里，我不会告诉你，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林平之松了口气，露出一抹笑意：“谢了。”
老僧皱眉：“你看出来了？”
“嗯！”
林平之微微点头：“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阿弥陀佛。”
老僧闭上了眼睛：“尘归尘，土归土，了无牵挂，何必作交代。”
“告辞！”
林平之点点头，大步离开。
这位老僧，经历了太多事，苟延残喘了这长时间，终究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在这一刻，画上了人生的最后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