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桃源柳乡 第77节

  秦大姑道:“大姑给你们带了只风箱来,让你们做饭方便点,还带了点心,你嬷嬷没给你吃吗?”

  秦扬不高兴地嘟嘴道:“怎么大姑一点都不亲我,也不单独给我带点东西。”

  秦大姑一愣,没料到这小子竟然这么滑头,还怪挑的,她随口道:“等大姑过年来就给你带好东西啊。”

  秦扬喜道:“大姑你不要骗人啊,你给我大姐姐说亲的那个人家,儿子是不是傻子啊?”

  秦大姑眼皮一跳,顿时有点挂不住,大人说话都顾忌面子,不会直来直去的,所以就算怀疑也会说那家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会直接说人家傻子病秧子什么的。这小子竟然直接说出来,让秦大姑一愣,有点下不来台,立刻把脸一沉,“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人家聪明着呢,能读书写字的,怎么会是傻子。”

  她以为把秦扬呵斥住了,结果秦扬又大声道:“那一定是个病秧子。”

  秦大姑气坏了,沉着脸,“大弟,你这教育孩子成问题啊。”

  秦大福忙道:“小孩子不懂事,扬扬,别乱说。”他笑着对秦大姑道:“大姐,那你说那人是不是有问题,可不能耽误了闺女。”

  秦大姑扯着脖子道:“大弟,你这么说是怀疑大姐?秀芹就不是我的侄女?我能想着害她?”

  柳氏看她急了,上前打圆场道:“大姐别气,不过是问问,毕竟这说亲就是要知根知底的才好。成亲之前,把事情都说开了以后也没芥蒂,否则咱们万一有点问题,那就要疙瘩一辈子的事儿。”

  秦大姑没好气道:“人家好着呢,不是傻子,也不是病秧子,更不是瘸子,也不是丑八怪,脾气也好。”

  秦大福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他大姑肯定想着咱们大业和秀芹呢,这说亲的事儿都不用愁。大姐,咱家没钱出彩礼和嫁妆人家真不嫌弃?那么好的人家,怎么就能看中咱们?”

  秦大姑冷笑道:“你以为你们是香饽饽啊,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们还不是俺婆婆厉害,人家是看着她那层关系才肯跟咱做亲的。”她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太生硬,遂放柔了语调,道:“人家又想着找个知根知底的,女儿儿子的亲事不用另外找,免得亏待了闺女,再找个不省心的媳妇。要是从一家找,那不是更让人放心。”

  秦大福连忙道:“大姐,你别生气,咱们为孩子的心,如果真是□都好的,那我们自然是高攀。就是你也知道咱们家这情况,人家那条件,咱明显是高攀的。”

  秦大姑看他回心转意,便笑道:“他们家就算好,又能好到哪里去?跟咱们家从前还不能比呢,咱们家从前不是也有好几百亩地吗?又不比他们差。”

  说着她又开始给柳氏讲当年她小时候家里是如何如何好的,自己小时候如何如何享福,现在的丫头们如何受苦之类的。秀瑶在下面听着却不以为然,虽然她不过就是在自己家和姥娘家来回走,可她也知道,家里有几百亩地,在这里只算是小富农,连有个身份地主的名分都挣不上。

  要是单靠种地吃饭,家里两百亩地也是要省吃俭用的,所谓那些奢侈行径,也都是豪门贵族,根本不是他们这样小门小户有百十亩地能办到的,再说以前家里也根本没有好几百亩地,秀瑶估摸着也就是个三百亩最多的,跟现在的周家根本没得比。

  大姑说的她都是地主家小姐似的,也太夸张了点。

  柳氏听她说了半天,道:“要是真心做亲家,那就见个面吧。咱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三媒六聘的就不用,媒人是要的,最重要的是两家见个面,互相也相看相看,否则也不叫相亲了。”

  秦大姑笑道:“媒人毕竟来回的方便,要是咱们相看,起码得带着孩子去,一来回的也不方便,这不是给家里添负担吗俺婆婆看好了的,就绝对是好的,当年我和你们姐夫,可就是俺婆婆一眼看中的。她说好就好,你们有什么担心的。”

  秦大福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倒是想试试看,柳氏却坚持。

  秦大姑有些不乐意,“那也行,我回去跟俺婆婆说说,让她安排安排。”说着又喝了一盅酒,“就这样吧,我也累了去歇着,回头我让人送信来。”说着就要下炕。

  柳氏忙扶她,秦大姑摆手道:“不用扶,你们买的这点酒,一看就不是那种白酒,根本不顶事儿。我和俺婆婆出去坐大席,那种白酒我都能喝个二三两呢。”说着摸了鞋穿上,下了地又道:“就这么说定了啊。”说完就往外走,柳氏和秦大福忙去送。

  回了家,关了院门,一家人坐在炕上取暖说话。

  秀瑶则和秀容秦扬在那里挑选她晒的地瓜枣儿,秀芹因为有心事害羞,就在西间做针线活儿,而秦显则在看书写字,要把柳飞借的那本书背熟。

  秀容咬着那硬邦邦的地瓜枣,好奇道:“这一点都不好咬,跟枣一点都不像。”

  秀瑶笑道:“三姐,这个也叫地瓜悠。”

  秦扬大声问道:“为什么?”

  秀瑶抿嘴笑道:“你看,咱们都咬不动,就得慢悠悠地嘬,用牙齿一点点的磨,可不就是地瓜悠了呗。”

  几个人笑起来,觉得果然是。

  秀瑶又道:“这个还能炒地瓜豆呢,来年二月二和蝎豆、糖棋子一起吃才好呢,保管别人家没有。”

  秀容一听好吃,立刻道:“现在能不能炒了吃?费油吗?”

  秀瑶摇头,“需要细沙,然后放锅里干炒就好了。”

  秦扬立刻道:“我知道了,和咱们炒蝎豆一样。”

  秀瑶摸摸他的头,“小羊儿真聪明,对了。”

  秀容立刻对一边正在说事儿的爹娘道:“娘,反正现在冬天也没啥活,要不咱们也炒点地瓜豆吃吧。”

  柳氏问怎么做,秀容让秀瑶赶紧说说。

  秀瑶道:“这个很简单啊,就把咱们晒干的地瓜悠,放在细纱里炒,炒蓬松酥脆就好了。”

  秀容立刻就激动了,恨不得现在就下去炒。

  秦大福听了笑道:“反正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不如给孩子炒点当零嘴儿,要是好吃,过年的时候再炒点。”

  柳氏也同意了。

  秀瑶又道:“不过,咱们得把这些一片片地切条切块了,要不太大了。早知道当时晒的时候就切小块了。”

  秀容自告奋勇,“没事,我去切,不就是地瓜悠么,我还切得动。”虽然说得简单,可切起来就没那么容易,毕竟这地瓜枣可是四五斤晒一斤,没有了顶点水分结实得很,没一会儿她手就疼,便让秦显切。

  秦显道:“我还看书呢。”

  秀容非要他切,“二哥,你整天看也没用,不就那么两本书,一会儿就看好了,快来切吧。”

  秦显听她说的那么轻巧,眉头竖起来,“你说的轻巧,你一会儿看好试试,考试还不过是四书五经呢,可有几个人能中秀才?”

  看他动气的样子,秀容道:“二哥,当时咱们刚分家的时候你怎么说来着,大哥不在家你就要照顾好爹娘和弟弟妹妹吧,现在大哥不在家,我们让你帮忙切地瓜干你都不肯,哼!”说着扭头就走。

  秦显立刻扔下书,“服了你了,我去切就是。”

  孩子们切地瓜干,柳氏和秦大福商量儿女的亲事,以及来年的一些安排,还有那五十亩荒地。秦大福倒觉得是不是包多了点,只有十亩多算是地,其他有二十来亩能稍微长东西的,他们却要了五十亩,到时候种不出东西来,既浪费种子也让人笑话。柳氏却觉得没什么好笑话的,都这么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无非是说他们折腾,妄想穷泥腿子做地主罢了。

  “大业是得张罗亲事了,可咱们目前什么条件咱们知道,不能瞒着人家说家里多好多好,骗了人家姑娘来。另外,我觉得咱们大业也不着急,才分家日子差,再过两年再找媳妇也不晚,那时候咱们条件比现在好,媳妇也好挑得很,现在急巴巴的,倒是让人家来挑咱们。”

  秦大福也同意,“只是大姐那里不好说。而且秀芹也不小了,十六七就该嫁人的。”

  柳氏道:“也不算大,现在十八岁嫁人的也不少呢,他小姨也不算大呢,咱们秀芹更不算。我还是那句话,过两年,咱们条件怎么也比现在好,既然能好点,那说亲就更容易,也能挑更好的人家。现在咱们要说亲,除了和咱们一样的,就是表面比咱好,可实际那人儿配不上咱们孩子。那样的,我可坚决不同意,你也要咬死了不能松口。穷点没关系,人儿不好的不行,吃喝嫖赌的不要,脾气太差的不要,咱们秀芹是个柔软性子,男人要是太爆她可吃不消。”

  秦大福道:“我省的,就是大姐那里得慢慢说,你也知道她那个人。以前在家里就好强,后来嫁了人,她那婆婆更强,她现在可不容人家说不呢。”

  柳氏哼笑一声,“这是我的闺女,怎么还不容我说不呢,倒是她,要是真是为孩子好的,就该把事情都打探透亮了,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就急着要定亲的样子。等过些日子我回娘家一趟,让他姥爷那里也给留意留意。”

  秦大福笑道:“那敢情儿好的,要是说去他姥爷村,有人照应,我倒是放心。她那些叔伯姥爷家,该有合适的人吧。”

  柳氏摇头,“这个咱不用想,当年我爹他们就说过的,大家是好兄弟,不做儿女亲家,免得到时候因为亲家做不成,再伤了做兄弟的和气。”这是老柳家的教训,都成了家训没人会想破的。

  两家子感情好,就想着亲上加亲的,结果后来亲事不成,原来的感情也被破坏了,这样的事屡见不鲜,老柳家都有规定,不许互相做亲。

  因为秦大福夫妻不痛快,秦大姑也没法再坚持,第二日就急着告辞回家给婆婆报信儿了。

☆、108游街示众

  过了些天,就要到柳絮出嫁的日子,她打算带着秀芹回娘家住几天,秀瑶和秀容秦扬因为小,去了还得人家照顾,容易添乱,就让他们在家里。秦显也想去,借口还是要去找柳飞换书。柳氏看他那么喜欢读书,心里有些叹息,只是家里条件不够,她也不能说现在就让他去读的,只能这样跟着柳飞读点,所以也就同意了。

  冬天不出力气活儿,家里也就主要喝稀饭了。不过秀瑶不像张氏那么糊弄,她是想方设法把稀饭做得更好吃一点。如今有了地瓜和吊瓜,口味更丰富,自然不必整天吃黑面疙瘩。

  她和秀容两个负责做饭,早上就熬小米粥,晌午基本都是炒大白菜、炒菠菜、炖南瓜,再就是有秋天晒得菜干掺着吃,晚上基本就是地瓜菜粥。虽然就这些材料,她们也尽可能地换花样,做的可口一些,让吃饭成为一种乐趣,而不是之前的那种应付。

  这日他们正在家里帮爹编草鞋,秀瑶则整理她的一些关于农家致富的思路,秧地瓜、养猪、种苜蓿草、种甜菜、熬糖、还可以想办法酿酒……她将这些都罗列下来,然后根据实际情况一一地判断可行性,毕竟就算她知道的多,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换钱的。

  就比如说酿酒,朝廷竟然有限酒令,另外,县城酒坊很多,价格便宜。就跟卖酱油醋的会每天各村转一圈一样,这沽酒的也会推着车敲着梆子喊:“沽酒来!”

  除非自己家用的多,粮食吃不了剩下很多,可以用来酿酒,否则你单纯为了卖钱去酿酒,基本会赔个底朝天的。毕竟这个时代有米酒,有高粱酒,有黄酒,有白酒,高浓度的烧刀子都有了,她也没机会再去发扬光大。

  不过总归有适合她的,只是需要慢慢地摸索发现。

  他们正忙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人声嘈杂,“快去看啊,快去看啊,游街了!”

  秦扬听见了,立刻跳起来,笑道:“游街了,姐姐我先去看看!”说着就冲出去。

  秀瑶寻思是不是谁和谁偷情被抓了,所以游街?不过也不对,乡村里面,偷情的事儿多着呢,她去割草就看到过两起,除了自己家人,别人也就是说说闲话,根本没人多管闲事。

  一般只有那些大家族聚集地,有了偷情之类的事儿又影响很坏,或者是破坏了家族的百年清誉,或者是破坏了什么牌坊之类的铁招牌,让男人没脸,否则也没人会那么脑子进水地灌着鸡血要去浸别人的猪笼。

  很快秦扬又跑回来,头一伸大喊道:“都来看,都来看,游街呢,是拐子,拐子!”话没说完,脑袋一闪,人又不见了,急着去看热闹。

  秀瑶见状也和秀容跑出去看,就见街上一窝蜂的都是人,两边站满了人,中间有人敲锣开道,后面有人被绑着游街,大家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有人骂那拐子活该,还有人捡石子坷垃什么白菜帮子的。

  她们拉着手钻到前面去,“打死这种黑心肠的拐子,偷人家的孩子,天杀的,死了下地狱。”有人骂着,就扔白菜帮子。

  秀瑶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拐子,“咦!”还挺眼熟,这不就是那个眼珠子骨碌碌转来转去的拐子吗那次要不是齐风救了她,她和秀丽可就危险了。

  他的同伙呢?当时有个小姑娘,还有个没露面的女人。

  那拐子胸前挂着快牌子,上面写着拐子,他原本昂首挺胸的,眼睛还四处看,结果被人砸了一堆白菜帮子,甚至还有石头,他就开始耷拉着头。

  本来押送他的两个县衙差役见有人扔石头,赶紧往后躲着点,免得被殃及。

  “啪”的一声,拐子脸上开了花,鸡蛋清鸡蛋黄流下来。

  秦扬忍不住喊道:“靠啊!怎么鸡蛋都扔了,不要的给我,别浪费!”靠是他跟着秀瑶学的,秀瑶有几次忍不住说脏话,就被他听了去。秀瑶怕他学坏,就给他解释,“姐姐心里有怨气,说一声靠啊,就能把那股子怨气和怒气挤到一边,让它们靠边站,所以就说靠啊,你是小孩子,不能这样说。”可秦扬才不管呢,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小孩子,他觉得自己是大孩子。

  “啪”的一声,不知道谁竟然砸了秦扬一鸡蛋。

  秦扬急了,“靠啊,我又不是拐子!你瞎眼了啊砸我!”

  “啪”又是一鸡蛋,秦扬气得大喊,“谁,妈巴子的,给老子滚出来!”

  “啪”又是一鸡蛋。

  秦扬跳脚:“继续砸,不砸你是王八蛋!”他平日里在外面玩,跟一些男孩子野在一起,这种话没少学。平日里有秀瑶管着,他不敢说,而且在书院呆过几日,受学子们影响,也没机会说。

  现在回来桃源村,又跟本村的那些孩子玩在一起,这粗话是拈手就来。

  秀瑶和秀容离他远点,没听见他喊,却有人告诉她们,“扬扬被人拿鸡蛋砸呢,快去看看。”

  秀瑶一听,忍不住道:“靠啊,这么好的事儿?”说着拉着秀容就冲过去,这小子简直是招人爱呀,竟然有人拿鸡蛋打他,不是都砸那拐子吗?难道人家这么小就能看出这小子的□丝气息了?

  那边已经没人砸秦扬,他倒是还一脸希冀的样子希望人家砸,他眼睛几乎被迷住了,咧着嘴,眯缝着眼睛看着秀瑶,嘿嘿乐道:“姐姐,今天咱们吃炒鸡蛋。”说着把衣襟扯开一点,就看见里面兜着四五个鸡蛋,虽说碎了,蛋皮都在里面,可大部分被他接住了。

  他嘿嘿乐道:“我还想让那王八蛋多扔几个呢,结果他不扔了。”

  秀瑶拍了他一巴掌,“不许说脏话,人家扔你干嘛,你知道谁扔的吗?”

  一般人家,哪里有那么多鸡蛋扔?说不定是谁家小少爷呢。

  秦扬笑道:“咱不管他,回家炒鸡蛋吃喽。”说着就往家跑。

  这时候有人在旁边议论到:“听说这次抓了好几个拐子呢,还抓了几个流寇呢。”

  “幸亏抓了,否则为祸乡里,太恨人了。”

  “县衙这次终于办点实事儿。”

  “切,县衙顶个屁用,说是一千总带人抓的,听说还杀了人呢。”

  “这么激烈,那千总肯定很凶吧。”

  “不是千总杀人,说是一个小子,骑着高头大马,哒哒哒,手起刀落,‘咔嚓’就把一个凶徒给宰了,”

  “一小子这么厉害,是哪里人?”

  “那谁知道呢,有说是沙河村的,还有说是县里的,我也是听那些差役们说的。”

  “我知道,那小子人家叫他小齐爷!”一个知道的人听见人家议论,忍不住凑过来卖弄。

  一见他知道得更多,大家立刻将他围起来,打探小齐爷的事情。

  秀瑶本来都走了,听到小齐爷的时候忍不住回头,那小齐爷应该就是齐风吧,他倒是挺厉害,小小年纪就混成这样。

  还敢杀人!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想起他骑在马上时候那副冷肃的样子,想起他满脸血的时候那副冷静的模样,想起他给她银子的时候,想起他让她帮忙敷药的时候……

  他似乎一直都那么冷静,让人有点忽略他是个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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