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希鸿小心扶着妻子进屋,待她情绪稍定,方才对肃立一旁的冀北川和张祥化郑重道:“北川,祥化,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我不在时,家中内外多赖你们支撑,这份情谊,孟家铭记于心。”
他的目光扫过二人被寒风刻画出些许粗糙的面庞,语气诚恳,“先前挑选出的那些乡勇,近日操练如何?可有堪用之材?”
冀北川上前一步,拱手回禀,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干练:“回家主,按您临走前的吩咐,我与祥化不敢怠慢,又细细筛选甄别了三遍。
现有三十二人,皆是本地良家子,身家清白、心性坚韧、口风紧实,且家中亲属多在乡中,易于管束。
即便严冬酷寒,操练亦未曾有一日间断,人人皆能吃苦,不敢有丝毫懈怠。名录与考评记录在此,就等您回来最终定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做得周密,辛苦你们。”孟希鸿接过略一翻阅,颔首称许,随即望向云松子,语气转为敬重:
“前辈,这方面您是行家里手。稍后还需请您亲自过目,看看这些青年之中,是否偶有身具仙缘、可堪栽培之人。”
云松子微微颔首,抚须缓声道:“嗯,仙缘之说,在凡俗民间多被以讹传讹,附会了诸多神异光怪之象,实则其性玄之又玄,并非那般惊天动地,往往潜隐于微末之处。
云州地界的修仙者,大多聚集于那几个宗门大派或是繁华的云州城内,似五丰县这等偏远贫瘠之地,凡人终生难见真修,故而传闻往往夸大失实,甚至将一些寻常风雨天象、山石滚落之巧合,也牵强附会成仙迹显现。
实则,身具灵根者,万中无一,且十有八九灵根资质平庸,更需要特殊法门或机缘牵引方能探查唤醒。待老夫稍后一一观其气血根骨,便知分晓。”
孟希鸿沉吟片刻,声音提高了一些:“去请诸位都过来正堂吧,有要事需与大家共同商议。”
不多时,人已齐集。
冀北川之妻王氏也匆匆赶来,与李氏一左一右,护持在白沐芸身旁。
冀北川、张祥化,以及深得信任、略知内情的乡勇头领,沉稳的何武与机敏的何文,皆恭敬坐于下首。
云松子自然居于上座另一侧。几个小辈也安静坐在末席,堂中气氛庄重凝肃。
见人到齐,孟希鸿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在场者,神色凝重而充满威严:“此次我携言巍随前辈深入险山,历时数月,虽历经艰险,终是天道酬勤,于一隐秘之地,觅得一处前人遗泽。”
他措辞极为谨慎,略去了“秘境”、“洞天福地”等足以引来滔天大祸的敏感词汇,更未提及那玄奇的星辰门户与守护古鳌,只以“灵脉节点”和“前人遗泽”来概括,深谙“财不露白”之道。
“那是一处难得的灵脉节点,天地灵气之充沛浓郁,远胜我们云泥乡十倍不止,实乃修真心向往之的宝地。”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众人震惊而又兴奋的神色,继续道。
“并且,我们顺势解决了此前一直暗中窥伺、意图不轨的一个对头,斩除了后患,并获得了其部分遗产。其中包括一处秘藏库房的钥匙,以及…”
他手掌一翻,那枚非金非木、触手温润的暗金色令牌出现在众人眼前,上面环绕鼎炉的细密丝线在灯光下仿佛在缓缓流动。
“此物名为‘百盟商令’,乃是一个势力极其庞大的商会联盟所颁发的客卿凭证。
凭此令,我们日后可与该商会交易,享受折扣优先之权,更能参与其内部流通的珍稀资源交易。此物,将为我等日后发展提供难以估量的便利。”
介绍完收获,孟希鸿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沉稳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得此机缘,并经与云松子前辈深议,我们已做决断。
将以此灵脉节点为全新根基,开宗立派!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而我孟家,愿争那遁去的一’。
故宗门之名,暂定为‘天衍宗’!
“此举绝非一时兴起,旨在汇聚四方资源,培养我辈自身力量,让我们不再是无根浮萍,以期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动荡乱局中能屹立不倒,庇护一方,求得长生大道!”
他的目光首先投向冀北川和张祥化,这两位最早追随他的骨干:“北川,祥化,还有何武、何文,你们皆是我孟家肱骨,亦是未来宗元老。
日后宗门草创,千头万绪,外联庶务、山庄护卫、弟子招募与初步考察、以及外围警戒巡逻之事,需极大程度上倚重你们。
你们精心训练出的这些乡勇,待云松子前辈查验过后,若其中确有身具仙缘、且心性可靠、忠诚可嘉者,可择优纳入门下,作为我‘天衍宗’的第一批外门弟子及护法骨干进行培养。”
但他话锋一转,语气骤厉:
“然,关于那处灵地的实情、其真实价值,乃至所获资源几何,此为我宗门最高之秘。
除却在座诸位,绝不可对外泄露半分!
纵对日后入选之弟子,亦只能称其为宗门新辟之别院或修炼场所,万万不可透露其真相。”
“切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丝疏忽,便可能招来灭顶之灾。此事,乃第一铁律!”
冀北川、张祥化、何文、何武四人立刻齐刷刷起身,神色凛然,抱拳肃容,声音铿锵有力。
“谨遵家主(宗主)令!我等必守口如瓶,谨慎行事,以性命守护此秘!”他们皆非愚钝之人,深知其中蕴含的莫大机遇与风险,更明白这代表着何等的信任与托付。
孟希鸿欣慰地点点头,目光继而转向白沐芸和李氏、王氏三位女眷,语气缓和了许多。
“宗门初立,内务尤为繁杂。灵田药圃的规划与初期种植、丹房器室的初步建立、日后弟子们的日常起居用度管理、内部人员关系的调和,
以及最关键的内部人员底细的初步排查与忠诚维系,这些则需沐芸和两位嫂子多多费心操持了。尤其沐芸你身怀六甲,临近生产,更要辛苦你们分担重任。”
白沐芸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温柔而坚定,她轻轻抚着腹部,点头道:“夫君放心,内部诸事,我等自会谨慎打理,为你守住这后方安稳。”
李氏和王氏也连忙郑重表态:“家主放心,夫人放心,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此时,云松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搬迁之事,关乎重大,需周密计划,分批进行,切忌急躁喧哗。
那处灵地外围有足够平坦开阔之地,可先行建设一批坚固屋舍,供初期弟子居住修炼。
核心区域,老夫会亲自出手设下隐匿与防护禁制,非经允许,绝不得入内。至于云泥乡此处旧院……”
云松子略一沉吟,“也需保留,稍加修缮,设下简单的联络预警禁制,可作为宗门外围的一处联络点与对外掩饰,或许日后另有他用。”
“前辈所虑极是,正该如此。”孟希鸿最后总结道,并做出具体安排。
“北川,祥化,你们明日便着手秘密筹备。所有物资包括粮秣、建材、工具、现有药材种子等,皆需暗中清点造册、分类整理,备好分批转运。
药圃中那些灵植,须优先小心移栽。具体搬迁,待沐芸生产之后,身体调养妥当,我们再择稳妥时机,逐步进行。”
“而首批外门弟子之遴选,必严考其心性、来历与忠诚,宁缺毋滥!”
议事终了,孟希鸿特意再次强调,目光温柔落于妻子身上:
“一切计划,皆以沐芸的身体为重。眼下最要紧的,是确保家中安稳,让她安心待产,孩儿平安降生。
同时,稳步筛选出最可靠的第一批人手。宗门大业,非朝夕可成,当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众人皆领命,心中既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纷纷躬身退去,开始默默筹划自己负责的事务。
第62章 青阳之行,恐怖猜测
三日后,孟家小院静室之内。
孟希鸿将来自秘境以及阴煞宗宗主柳玄储物袋中的物品悉数摊开。
琳琅满目,宝光隐现,但其中大半都带着一股阴冷煞气,明显是阴煞宗功法专属之物,于他乃至未来的“天衍宗”而言,不仅无用,反而容易引来麻烦,必须处理掉。
“前辈,这些便是需要出手之物。”孟希鸿指向那些泛着幽光的法器、丹瓶说道。
云松子神识扫过,神色平静:“阴煞宗虽属左道,但其炼器炼丹之术确有独到之处。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其上皆烙有阴煞宗独门印记,若处理不当,恐招来祸端。”
言罢,云松子袖袍一拂,一道温润白芒掠过所有物品,那缭绕的煞气顿时隐匿大半。
孟希鸿依言将物品分门别类装入储物袋,随后开始清点灵石。当他将两千余下品灵石和数十块灵气明显更加浓郁的中品灵石分开摆放时,云松子缓缓开口:
“修真界中,灵石兑换并非简单的一比一百。中品灵石灵气纯净,易于吸收,对修炼大有裨益,故一块中品灵石可兑换一百二十块下品灵石。”
“至于上品灵石,那是金丹修士常用的修炼资源,也是布置高阶阵法、驱动一些法宝的核心。一块上品灵石,可兑换一百五十块中品灵石。至于极品灵石.”
他微微摇头:“那是元婴老祖甚至更高修为之人都要珍视的宝物,蕴含的灵气几乎凝成实质,老夫修行数百年,也只见过寥寥数次。一块极品灵石,价值万块上品灵石不止,而且有价无市。”
孟希鸿手上动作一顿,心中默算:一块上品灵石就等于一万八千块下品灵石!他忽然想起秘境中那条蜿蜒如龙、散发着璀璨光晕的上品灵脉,那岂止是数以万计.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涌上心头。
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坐拥何等惊人的财富。那些上品灵石若是全部开采出来,怕是能堆满整个孟家小院还有余。
云松子见他愣神,似是看穿他所想,淡淡道:“秘境中的灵脉确实不凡,但未成长起来前,切莫暴露身家。修真界中,杀人夺宝之事屡见不鲜。”
“我知道的前辈。”历经种种,孟希鸿岂能不知道这般道理,只是这骤然暴富的心绪激荡,宛如久贫之人忽得巨富,难免一时难以自持。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面上仍维持着平静。原来自不知不觉间,竟已富可敌宗,这感觉既令人飘然,更叫人如履薄冰。
待心绪稍定,他忽又想起一关键之事,忙从怀中取出那枚暗沉铜牌,问道:“此令牌……是否会暴露身份?”
云松子淡然一笑:“百盟商会,只认令牌不认人。商人重利,既然令牌在你手中,他们便认你是主顾。修真界弱肉强食,你能夺得此令,便说明你比原主更有价值。”
孟希鸿心下稍安,依言将处理过的物品与部分用不上的阴属性灵草分门别类,装入数个储物袋中。随后清点出得自柳玄的两千余下品灵石与数十中品灵石,作为采购资本。
“此行首要目的,是将这些烫手山芋换成干净灵石,或直接置换所需之物。其次,须购置数套能修炼至筑基期的通用功法,为宗门奠基。”孟希鸿定了定神,将心中计划清晰道出。
“放心去吧,家中一切自有老夫照应。”云松子微微颔首,随即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和一件质地寻常的灰色斗篷,递了过去。
“此二物名为‘千幻面’与‘敛息斗篷’,乃我早年在外行走时用以隐匿行迹的物件,如今于我已是无用。
虽仅为中品法器,但足以遮掩你的真实容貌与修为气息。只要不主动招惹金丹修士,当可保你此行无忧。”
孟希鸿恭敬接过,依言将两件法器穿戴妥当。对镜自照,只见镜中之人已化作一副面容平庸、气息仅在炼气七八层徘徊的中年散修模样,再无半分原本痕迹。
稍作整理,又与家中众人细细交代一番后,孟希鸿便不再耽搁,悄然踏上了前往青阳县的路途。
云泥乡地处青州边缘,颇为偏僻。
孟希鸿与上次去黑市采购一样,并未乘坐凡俗车马,而是凭借炼气八层修为,身贴轻身符,低调穿行于山野小道。
他昼行夜伏,避开官道与人烟稠密处,偶尔遇城郭也只是绕行或快速通过。
途中历经数个小乡镇,跨越两三条山脉,感受着从北地严寒逐渐转向稍暖和的南方气候。
青州地界与云州大不相同。
云州修仙势力大多集中在几大郡城之中,郡城之外灵气稀薄,少有修真世家。
而青州尚武,修仙宗门世家林立,几乎每县每郡都有修真势力盘踞,虽然规模不及云州郡城那般庞大,但也各有特色。
孟希鸿一路行来,已感受到青州修真界的繁荣景象,连一个青阳县都有如此规模,可想而知云州那些大型郡城的繁华程度恐怕远超想象。
青阳县虽非青州核心大县,但也是方圆数百里内的修真重镇。
以孟希鸿的脚程,全力赶路或许三四日可达,但他为求稳妥,刻意放缓速度,变换了几次路线,也用了将近七八日光阴,方才望见青阳县那高耸的城墙。
之前孟希鸿所到的黑市在县城的外围,且当时匆匆购买便离去,这次仔细观看发现这青阳县不愧是附近区域的修真重镇,城墙以青黑条石砌成,高约五丈,远看颇具气势。
城门口人流如织,守卫竟皆是炼气中期修士,为首者更有炼气后期修为,正在简单盘查入城人员,收取入城费用。
孟希鸿缴纳了三块下品灵石,领了一枚暂住三日的令牌,低调入城。
城内景象顿时热闹起来。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丹药坊、法器阁、符箓店一应俱全,看似繁华有序,却也隐隐透出一股弱肉强食的压迫感。
修士来往不绝,炼气期修士比比皆是,偶尔掠过的筑基初期的威压更是让低阶修士纷纷避让、神色敬畏。
与规划森严的大郡城相比,青阳县规模虽不算大,却更显混乱真实,三教九流混杂其间,修真世家与小门派割据一方,自成势力,俨然一处微缩的修罗场。
孟希鸿穿行于人潮中,目光敏锐地观察着。
他渐渐察觉,这青阳县中有灵根、可修行之人,远比他原以为的要多,并非如五丰县流传那般“万中无一”。
许多人身负浅薄灵根却不自知,或受困于资源匮乏、无人引路,终其一生也与大道无缘。
他心头蓦地一凛:难道林琅在云州各县秘密挑选根骨绝佳者吞噬,并非偶然?那“仙缘难寻”的说法,是否本就是上层刻意散布的迷雾?
若真如此,云州那些看似贫瘠的县乡,岂不成了高高在上的仙门大派与修仙世家的“人矿”之地?
良才美质或可被选入宗门,但更多天赋异禀却无背景者,只怕还未成长就已成了他人鼎炉中的养料……
而萧景战为何偏偏隐居云州小县,是否有其他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