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孟希鸿并未如常盘坐老槐下修炼。
他先是将三个稚子一一哄睡,看着他们恬静的睡颜,心头微暖。
转头望向床榻,白氏亦已安然入眠。融合了那枚【仙骨】之后,她的气息愈发悠长平稳,连沉睡也显得格外深沉安稳。
确认妻儿无恙,他这才滑下床榻,随后悄无声息地出了卧房。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夜色中的一道幽影,翻出院墙,融入五丰县寂静的街巷。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城隍庙后街那片废弃宅院。
白日里,周茂才正是在那里,交接了那个装着情报或器物的油纸包裹!
此刻,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便是他最好的屏障。
孟希鸿将《青木养身诀》运转至极致,通过槐木敛息术将周身气息收敛。
青木灵气赋予的敏锐感知蔓延开来,周遭十丈内的风吹草动、虫鸣鼠窜,尽在掌握。
很快,那片笼罩在破败阴影里的废宅区便出现在眼前。
断壁残垣,荒草蔓生,属实是一处适合行偷鸡摸狗之事的风水宝地。
孟希鸿并未因急切而冒失闯入核心区域。
他深知猎手之道,耐心是最锋利的武器。
孟希鸿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绕着外围缓缓移动,【文心风骨】加持的洞察力提升到极致,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微的青光,仔细分辨着每一处异常。
脚印!
在靠近一堵半塌院墙的入口处,厚厚的积尘上清晰地烙印着两行截然不同的足迹。
一行较深,步幅略显散乱虚浮,带着养尊处优文官特有的拖沓,应是周茂才无疑。
而另一行则浅得多,落脚之处异常沉稳均匀,一看便是个练家子。
孟希鸿的目光顺着那行沉稳的足迹延伸,最终停在墙根一块微微凸起的青石板边缘。
石板本身并无异样,与周遭严丝合缝,但那凸起的角度和边缘的磨损,在【文心风骨】的审视下,却显得格外刻意。
他蹲伏下身,屏息凝神,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指尖悄然凝聚起一丝比发丝更纤细、精纯到极致的青木灵气。
这缕灵气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轻柔地拂过石板边缘那几乎不可见的细微缝隙。
嗡——!
一股极其微弱、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残留波动,被他的灵气敏锐地捕捉到!
这波动非金非石,更非草木土石所有,透着一股人工炼制、用于探查的独特气息。
法器。果然是法器残留!
林家传递过来的,果然是用来探查灵气或特殊体质的器物。
孟希鸿的心沉了下去。
对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谨慎,甚至不惜再次传递法器来确认情况。
不过好消息是此人如此谨慎,显然不是林家的高层所为。否则岂会如此。
毕竟,孟希鸿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小衙头罢了。
他并未尝试挖掘或触碰那块石板。
林家埋设的东西,岂会没有反制或预警的手段?
打草惊蛇,只会暴露自己已经察觉。
他悄然退后,目光再次扫过这片废墟。
林家选择此地交接,除了隐蔽,是否还有别的用意?此地风水?地脉?亦或是…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关注?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几乎被夜风完全掩盖的“嘶嘶”声,传入孟希鸿耳中。
声音来源,竟是不远处一座塌了半边的土地庙!
他屏息凝神,身形融于夜色悄然滑近,藏身于庙外一丛茂密的荒草之后。
破败的土地庙内,没有神像,只有一张歪斜的供桌。
借着从破顶漏下的月光,孟希鸿清晰地看到,供桌下的阴影里,盘踞着一条通体碧绿、唯有额心一点赤红的小蛇!
那小蛇不过尺许长,细如竹筷,正昂着头,吞吐着猩红的信子,绿豆大小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妖异的幽光。
更诡异的是,它周身萦绕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精纯的…木属性灵气!
这灵气绝非天地自然所生,而像是人为催生的,带着些许吞噬意味的诡异气息。
这是…妖兽。
虽然只是最低阶、灵智未开的妖物,但这绝不是五丰县这种凡俗之地该有的东西。
尤其它身上那股诡异的木灵气,更是透着蹊跷。
孟希鸿瞬间联想到院中那株被言宁灵气催发、又被自己青木灵气滋养的老槐。
这小蛇难道是林家放置在此处的“眼睛”?用来感应这片区域内异常的灵气波动?
那小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冰冷的蛇瞳猛地转向孟希鸿藏身的方向。
信子吞吐得更急,发出威胁般的“嘶嘶”声,一股带着腥甜气息的微弱妖气弥漫开来!
孟希鸿眼神一厉,绝不能让它发出警报。
他身形不动,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丹田内青木气旋骤然加速,一股凝练如实质、蕴含暗劲锋芒的青木灵气瞬间汇聚指尖!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点凝练到极致的翠芒,在指尖一闪而逝。
青木暗劲!
噗!一声轻响。
那碧绿小蛇高昂的头颅猛地一僵,额心那点赤红处,多了一个针尖大小的孔洞。
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丝精纯的木灵气瞬间溃散。
小蛇眼中的妖异光芒迅速黯淡,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生息。
孟希鸿悄无声息地退走,如同从未出现过。
回到家中,他立于老槐之下,仰望着沉沉的夜幕。
周茂才、回春堂李郎中、废弃宅院的法器残留、诡异的碧鳞小蛇…林家编织的网,仿佛正从各个地方渗透而来。
白氏的本源之危虽解,但融合【仙骨】带来的变化,却成了新的靶子。
言宁的“藏灵匣”能瞒多久?林家的探查手段,远不止于此。
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因为白氏的“康复”和这条小蛇的死亡,变得更加凶险叵测。
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然汹涌成旋涡!
他摊开手掌,掌心一点微不可查的翠芒残留,那是击杀小蛇时沾染的、精纯却带着诡异吞噬之气的木灵妖力。
“林家…看来你们图谋的,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孟希鸿低声自语,眼中寒芒闪烁。
第19章 艮位凶光,内宅灵蕴
五丰县衙,捕头值房。
孟希鸿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案头摊着冀北川刚送来的密报,字迹潦草却信息惊心.
“周茂才昨夜亥时三刻,密会醉仙居新进账房。此人青州口音,面生。交接一锦囊,后查,囊内疑似追踪类粉末。”
“周茂才神色惶恐,似受严令。李郎中处暂无异常,但药童曾见其研磨大量‘醉心草’粉末……废宅区,蛇尸已按令处理,痕迹抹除,唯留蛇尾一截带鳞皮肉于原处,作野狗啃食状。”
“另,城西‘云游客栈’午后入住一商队,为首者气息沉凝,步履无声,疑有高深武艺在身,落脚后即闭门不出。”
“锦囊…追踪散…醉心草…商队高手…”孟希鸿眼中寒光一闪,将密报凑近烛火,火舌瞬间吞噬了纸张,只余一缕青烟。
“林家这条支脉的狗,倒是急了。不过碧鳞蛇死,白氏康复,两件事撞在一起,足够他们狗急跳墙了。”
他闭目凝神,心神沉入识海深处。那古朴的“祸福卜卦”面板悄然浮现:
【每日一卦,今日卦象:凶。豺狼环伺,暗箭难防。宜在艮位布防,守正出奇。.运势上乘;忌急躁冒进。】
“凶兆!”孟希鸿心头一凛,不过运势上乘,优势在我。
“艮位…东北?守正出奇…”他目光扫过墙上粗糙的五丰县地图,东北方向,正是县衙、周茂才私宅,以及…孟家老宅所在区域!
“守正…守住根基?出奇…奇兵何在?”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疲惫尽去。精神力虽因创制“藏灵种”消耗甚巨,但在【文心风骨】的加持下,思绪却异常清晰。
“周茂才这条线,快断了。林家给他的最后指令,恐怕是孤注一掷,要么近距离探查我孟宅,要么…直接对言宁或白氏下手!”
“那追踪散,是准备用在谁身上?那醉心草粉,又是为谁准备?”孟希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想玩阴的?正好,我缺个‘出奇’的由头。”
入夜,孟宅内院。
烛光摇曳,映着白氏温婉的侧脸。她正低头缝补着言卿练功磨破的衣衫,动作娴熟,指尖翻飞。
孟希鸿坐在一旁,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灵识如网,笼罩着整个院落,警惕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希鸿”白氏忽然停下针线,声音带着一丝困惑与惊奇。
“这几日…总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精神头也足,夜里哄言宁也不觉着累。今儿个下午在厨房,不小心碰倒了水瓮,那水…竟像是自个儿绕着我脚边流开了,一滴也没沾湿鞋袜。你说怪不怪?”
来了!孟希鸿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睁开眼温和地看向妻子。
得益于【仙骨】词条的滋养与灵根激活,白氏气色红润,肌肤透着健康光泽,眉眼间少了往日的柔弱,多了几分坚韧与难言的清丽活力。
“许是前些日子身子亏虚,如今补回来了,连带着眼力手劲都好了?”孟希鸿故作轻松地笑道,起身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入手温润,肌肤细腻,更有一股微不可查的、温厚而柔韧的气息在她体内缓缓流转,那是被激活的水土灵根潜质在无意识吸纳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
“竟是水土双灵根么,这要是放在穿越前简直是种田小能手啊。”
“不止呢,”白氏微微蹙眉,感受着丈夫掌心的温暖,低声道,“抱着言宁的时候,总觉得脚下踩着的地面…特别踏实安稳,心里也格外宁静。”
“还有院角那株半枯的月季,我不过随手浇了点水,今早竟抽了新芽,瞧着精神多了。”
【仙骨】滋养,水土灵根亲和大地与水流,自然生发感应。孟希鸿心中微动,见时机已至。
他拉着白氏的手,让她面对自己,眼神郑重而温柔:“芸娘,此事…并非偶然。”
在白氏疑惑的目光中,灵识悄然归拢于斗室之内,隔绝内外。
随后压低声音,将“仙骨”之说简化为一种极其罕见、能滋养母体、惠及后代的“先天福缘”,隐晦地提及言宁出生时的异象,以及可能引来的觊觎。
他略去了金手指和转赠的细节,只道是自己早年偶得奇遇,身具一丝微末“灵机”,见妻子因孕育言宁而本源大损,情急之下尝试渡入其体内,未曾想歪打正着,不仅弥补了亏虚,更意外激发了妻子自身潜藏的“灵性”。
“……此事关乎言宁安危,更关乎咱们孟家存续,绝不可为外人道。”孟希鸿语气凝重。
“你如今感觉身体轻健,五感敏锐,甚至对水土有异样亲和,便是这‘灵性’初显之兆。此乃天赐之福,亦是祸端之源。”
白氏听得心惊肉跳,脸色微微发白,但握着丈夫的手却更紧了。
她并非寻常妇人,多年操持,心性坚韧。
短暂的慌乱后,白氏看着酣然入睡的三个孩子随后看着面前的丈夫柔声问道:“希鸿,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能帮你们做些什么了?我现在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