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全身筋骨齐鸣,气血如汞,一股灼热的阳刚之力在体内奔腾。
他竟然借着这股磅礴的本源,一举冲破了桎梏,成功迈入了《烘炉经·易筋篇》第二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在这股庞大本源的冲刷下,发生了质的蜕变
但他此刻无心关注自身,所有的心神,都系于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快步走到床边,只见孟言安那张原本只有些许血色的小脸,此刻竟透着健康的红润,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平稳而悠长。
最让他欣喜若狂的是,那烙印在眉心、如同跗骨之蛆的黑色诅咒符文,出现了一丝裂痕。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一道熟悉却凌乱的气息由远及近,闯入了他的感知。
是卿儿。
他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秘境入口。
当孟言卿带着一身伤痕和数具冰冷的尸体,出现在天衍宗内门时,早已得到消息的孟希鸿,正独自一人,静静地等在秘境入口。
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夸赞战功。
孟希鸿只是上前,伸出手,轻轻搭在儿子那条无力垂下的手臂上。
一股温和而充满生命力的青木灵气,缓缓渡入孟言卿体内,滋养着他那因强行催动“金乌焚海”而几近崩裂的经脉。
“爹,我……”孟言卿嘴唇动了动,眼圈微红。
“先进去。”孟希鸿打断了他,声音沉稳,“你的伤,比什么都重要。”
静室之内,孟希鸿亲自为儿子处理伤口,敷上宗门最好的金疮药。
看着儿子身上那狰狞的伤口和寸寸断裂的骨骼,饶是孟希鸿心志如铁,眼底也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心疼。
这是他第一次,让自己的儿子,去直面如此残酷的生死。
他的灵识沉入儿子的手臂,探查着那寸寸断裂的骨骼与撕裂的经脉,心中猛地一沉。
若非【武道根骨】赋予的强悍生机一直在自行护持,强行锁住了最后一线生机,这条胳膊怕是已经彻底废了,神仙难救。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些碧绿如髓的药膏,一股浓郁的草木生机瞬间弥漫开来。
此物名为“碧髓生骨膏”,乃是百盟商会的镇铺之宝之一,专治道基受损、经脉断裂的重伤,千金难求。
若非天衍宗近来与百盟商会数次大宗交易,关系日渐紧密,对方也不会将此等战略级的疗伤圣药,匀出三瓶给他备用。
药膏甫一接触伤口,便化作一股清凉之意渗入肌理。
孟希鸿不敢怠慢,掌心贴在孟言卿肩头,将精纯的青木灵气源源不断地渡入,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药力,将断裂的经脉一丝丝重新粘合、对齐,再以生机之力将其包裹、温养。
这个过程,比他自己修炼还要耗费心神。
“爹,我没事。”孟言卿似乎察觉到了父亲的情绪,咧嘴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就是……有点丢人,折了三个弟兄,还有数十个府兵校尉。”
“这不是你的错。”孟希鸿为他盖好被子,“战场之上,生死无常。你已经做得很好,好到超出了我的预料。”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现在,把你看到的一切,听到的每一句话,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孟言卿不再多言,将地道中的遭遇,从发现陷阱到最后斩杀筑基邪修,以及那句“内部的线报”,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最后,他取出了那枚黑铁令牌。
当孟希鸿看到那令牌背面,那轮正在缓缓沉寂的黑色太阳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边的冀北川也传回了讯息。
他在通河县回春医馆的暗格里,同样找到了一枚一模一样的令牌,以及一封提到了“黑阳使者”和“圣宗”的残信!
两处相隔千里的战场,出现了同一个诡异的符号。
这到底是……
第146章 灭世圣宗
孟希鸿看着儿子递过来的黑铁令牌,当他看到那令牌背面,那轮正在缓缓沉寂的黑色太阳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远比血神教更加古老、更加阴冷的气息,从令牌上散发出来。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传讯玉简,亮了起来。
是冀北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惊异。
“宗主,通河县,回春医馆……我在这里的暗格里,找到了一枚令牌和一封密信!”
孟希鸿没有立刻回复,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两处相隔千里的战场,出现了同一个诡异的符号。
这不是巧合。
“何文!”孟希鸿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弟子在!”一直守在门外的何文立刻推门而入。
“传我令,清剿行动,暂缓。所有外出队伍,就地隐蔽,等待下一步指示。”
“另,请云松子前辈,速来议事殿。”
……
议事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孟希鸿将两枚一模一样的“黑阳令”放在桌案之上。
云松子捻着胡须,只是看了一眼,那张平日里总是睡眼惺忪、玩世不恭的脸上,所有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触碰那令牌。
“黑阳……吞日……”
“竟然是他们……这群阴沟里的臭虫,竟然还没死绝。”
“前辈认得此物?”孟希鸿心中一沉。
“何止是认得。”云松子缓缓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饮尽,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我年幼时,曾在书院最深处的禁阁中,看过一部师祖留下的手札。
上面记载,上古邪魔入侵之战,并非所有人都站在人族这一边。”
“总有一些贪生怕死、利欲熏心之辈,他们畏惧邪魔的强大,转而跪地乞降,卖主求荣,成了邪魔的走狗。
他们为邪魔提供情报,残害人族栋梁,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
“而这‘黑阳’,便是其中最庞大、最诡秘的一个组织——‘灭世圣宗’的标志!”
“他们信奉‘黑日降临,永夜为尊’的教义,视邪魔为神明,是来拯救他们于苦海之中的,他们以献祭人族生灵为荣。
上古一战,人族先贤付出惨重代价将邪魔皇者封印,而这灭世圣宗,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几乎被连根拔起。”
云松子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后怕:“没想到,千年之后,他们竟又死灰复燃了。
这血神教,怕只是他们在青州抛出来的一个小卒子罢了。怪不得这些年邪修盛行,根源怕是在这里。”
孟希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原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是青州这些鼠目寸光的仙门。
后来,他以为对手是整个大离王朝的秩序。
可现在,云松子却告诉他,他一脚踏入的,是一场持续了千年的,关乎人族存亡的黑暗战争!
“究竟是何等诱惑,能让这些人背叛人族,甘为走狗?”孟希鸿问道,声音低沉。
云松子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在回忆那些被尘封的血腥记载。
“邪魔赐下的,是一条捷径……一条通往地狱的捷径。
它们传下一种名为《域渊邪典》的残缺功法,此法以同族精血为引,献祭生魂为薪,能让一个资质平庸的修士,在极短时间内突破瓶颈,获得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
“这功法,会无限放大修炼者内心的贪婪、暴虐与自私,将他们彻底变成只知索取、毫无人性的魔头。”
云松子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复杂和厌恶。
“但那《域渊邪典》乃是域外邪魔修炼之法,深奥无比,对修炼者的心神和肉身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会自爆而亡。那些叛徒里,能练成的也是凤毛麟角。
于是,这群畜生为了更安全、更快速地普及力量,便将那魔典拆解、简化,创造出了无数更加直接、也更加血腥的衍生邪法!”
“比如这血神教,”云松子指了指那枚令牌,“他们修炼的功法,便是专精于‘血’之一道的分支。
他们不再追求邪典中那包罗万象的力量,只求最快地提纯血精,化为己用。而什么东西的血精最纯粹、最磅礴?”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倒映出孟希鸿骤然紧绷的脸。
答案,不言而喻。
是那些气血旺盛、天赋异禀的武者,以及……刚刚降生、先天之气未散的孩童!
在他们眼中,这些孩子与处于分娩当中的女人,不是生命,而是行走的人形大药,是能让他们修为一日千里的绝佳‘炉鼎’和‘祭品’。
一股冷意,从孟希鸿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滋生、蔓延。
“呵,这群人,真是把人性之恶体现的淋漓尽致啊。”
随后孟希鸿联想到此前云州传来的那些诡异消息,以及如今青州邪修的肆虐。
如果这种血腥残暴的邪法和这枚黑阳令背后的势力,已经跨越州界蔓延,那么幕后黑手的势力必然超乎想象,其目标绝非仅仅局限于青州一隅。
“前辈您说这青州府是否也可能被这灭世圣宗渗透了?”
“何止是可能。”云松子苦笑一声,“从你儿子能设下如此精准的陷阱来看,他们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这内鬼,怕是已经身居高位了。”
他看着孟希鸿,神情无比凝重:“小子,你这次,怕是捅了天大的马蜂窝了。我建议你不要再继续探查此事了。
而一旁听完密辛的冀北川、张祥化这些从刀口舔血中走出来的汉子,此刻也感到了手脚冰凉。
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这种连对手是谁、藏在何处都不知道的无力感。
“前辈。”孟希鸿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缓缓走到桌案前,拿起一枚黑阳令,指尖在上面那轮沉寂的黑日上轻轻摩挲。
“这个灭世圣宗,既然是上古邪魔的走狗,行事想必诡秘至极,擅长潜伏伪装。
我们这次的清剿行动,情报泄露得如此精准,内鬼……怕是不止一个,而且地位不低。
我们与他们之间,无论是作为‘血食’的猎物,还是清剿其羽翼的仇敌,都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云松子点了点头,脸色凝重:“何止是不能善了。
小子,你还没明白这群臭虫最可怕的地方。”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他们睚眦必报,但从不蛮干。
他们最擅长的,是像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钻进你的家里,在你最信任的地方下毒。
他们会利用人性的贪婪、恐惧、嫉妒,许诺长生,许诺权势,或者仅仅是抓住某个人的致命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