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仙外道 第16节

  他心间暗想,怀疑体内那丝丝凉意,极可能就是传言中的灵气。

  旁边的二舅,面色变化比他更加明显,半碗下肚,整个人那纸白般的脸色,顿时就多出了几分血气。

  吃完后,两个没出息的,都将那奶碗都舔干净了。

  最后二舅又腆着脸,竟然成功的找那奶铺西施,给两人讨了两碗做奶食剩下的糟水。

  半碗奶食、一碗糟水下肚。

  方束顿时明了,为何吕老道几个吃着时,会那般的熏熏然。

  舅甥俩吃完还碗时,那奶铺西施忽地说:

  “对了。程罐子那厮,正在催收租钱。

  你若有闲钱,也别来这花了,更别去抽那机缘签,省得欠租,被程罐子把你屋给点了。”

  二舅听见这话,明显眉头一皱,但旋即便又笑呵呵的,朝对方拱了拱手后,就晃荡着脚步,领着方束离去。

  除了吃奶食,二舅还带着方束在街市中,简单的采买了一堆用品,就连衣服都当场置办了两套。

  采买完毕后,天色都是黯淡,不过街市却依旧热闹,且更甚白日,变更成了夜市。

  只是夜市中打的灯笼,都红彤彤的,好似遍地血光,颇有几分怪异。

  夜幕快要降临时,他俩对付一餐后,便离开坊市返家。

  一路上,方束已经在心底里,已做好了住所简陋的心理准备,甚至就算是两人藏身桥洞下,他也不会诧异。

  结果当屋子出现在他面前的,他还是愣了愣。

  只见那是一列列沿着沟渠摆放的薄皮屋子。

  屋子最大不过一丈,高四五尺而已,门楣低矮,钻进去必须得低头弯腰。

  它们整齐划一的,白楞楞,都好似坟墓地里烧的纸屋,仅仅稍大了一些……

  不是好像,而是就是!

  嚓嚓声响。

  二舅打开了一栋屋子,钻进去后,立即邀请方束入内。

  屋子的门,是纸扎的,床也是纸扎的,矮桌矮椅也是纸扎的,窗棱、墙壁等等更不用多说的。

  唯一还好的,是它处在半地下,进入后,内里挑高倒也还行,也不用担心被一阵风就给刮走了。

  一番对话,很快就发生在了舅甥俩之间。

  方束措辞委婉,但又疑惑的问:

  “二舅,你不是说你在牯岭镇中,生活得有滋有味么?”

  二舅闻言,咵嚓一声,取来了一杆烟枪。

  他斜躺在单人纸床上,有滋有味的吸了起来,活像个瘫痪在床的病鬼。

  方束的眉头紧皱,又问:

  “你还说,你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

  他还没说完,二舅就猛吸了一口烟枪,朝着方束徐喷以烟。

  “咳!”方束连忙避开,但还是发觉一股异香、辛辣的感觉,直入口鼻,让他咳嗽了一番。

  烟枪里面烧的,似乎并非烟草,而是香烛、辣椒面!

  二舅见方束咳嗽,面露局促和歉意,连忙伸手在烟枪中,撵灭了那“烟草”。

  方束恢复过来,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了麻花。

  他带着最后的希冀或者说是纳闷,吐声:

  “你不是还说,你在坊市中,当了某个道馆的入门弟子,还在为拜入宗门做准备?”

  这时,二舅挺直了身子。

  其人一板一眼的,搓着手中的烟枪,用焦黑的头子,在发黄的纸扎墙壁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曾”字。

  似乎担心方束不懂,二舅又添加了一个“经”字,敲着这“曾经”二字,面露唏嘘。

  霎时间。

  方束彻底明白了。

  他二舅这是……遭了灾、落了难啊!

  心间为二舅揪心的同时,方束看着这纸皮薄的纸屋,耳朵里还能听见屋外那的清晰的喝骂声、收租声。

  他一时,也是怅然。

  这等有滋有味、吃香的喝辣的生活,着实是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过方束心间还有一点欣慰,那便是他二舅至少看起来,并非外人口中的烂人,明显只是心气没了、得过且过罢了。

  心间一动,他试探着,取出了贴身放着的口腹秘剑术原本,开始请教二舅。

  令他欣慰的是,二舅仅仅点拨他几个字,就让他对法术又多了几分理解。

  很显然,二舅也是将这份法术修炼上身,且浸淫颇久。

  只是这也让方束更加纳闷了,口腹秘剑术虽然低劣,但它可是完整的一劫入流法术。

  根据法术中所讲,其修炼出的长舌剑,略加温养,满足精血需求后,就能入流成为一劫法器!

  有此等法术傍身,二舅如何能沦落至卖血度日的“血鬼”?

  这时,方束一抹嘴唇,取下了自己的长舌剑,打算让二舅帮忙评鉴评鉴。

  结果他二舅一见到此物,面色当即大变,一方惊疑不定的模样。

  方束仔细一瞧,又发现二舅似乎不是因为他方束成功炼出了此剑,且还温养了大半的震惊、欣慰感,而是一副震怒、暴怒模样!

  砰!

  二舅狠狠的一锤桌面,他在狭窄的纸屋中翻箱倒柜,然后攥紧了什么东西,猛地朝着纸屋外冲去。

  等冲出去后,二舅忽地又折返,冲着面色愕然的方束笑了笑,示意他安心。

  如此动静,让方束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不消几息。

  他就听见纸屋外的沟渠上,传来了推搡声,以及喝骂声:

  “好你个余老二,某没找你收租钱,你还敢来找我程罐子的麻烦!”

  方束腾地提剑起身,想要出门,结果却发现纸屋的大门被反锁了。

  这纸扎的门虽然薄、又不隔音,但居然挺有韧性。

  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提剑站在门内,面色阴晴不定,克制着自己。

  就在这时,外面的嬉笑怒骂声大作,脚步声乱作,并疑似有掌声响起。

  啪啪!

  “呸!”那自称程罐子的人,笑骂:

  “你个割舌奴,连话都说不利索,岂敢来冤枉我哈哈哈!”

  这骂声,轰的传入方束耳中,让他瞳孔骤缩。

  他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又惊疑的,盯向手中那长舌剑……

第15章 贴黄 三等活法

  “这不可能!”

  方束心惊不已。

  但结合起二舅从和他见面,到现在为止,没有说过一句话,以及外面那贼人喝骂“割舌奴”三个字。

  这很难让他不去猜想,自己手中的这柄长舌剑,就是二舅割下了自己的舌头,将之寄送给了他!

  不过很快的,方束就回想起,自己手中的长舌剑一开始并非是法器,而只是一条勉强能算作是器胚的妖舌。

  可这依旧没有让他的猜想消散掉,反而更是不安和愤恨交加。

  这时。

  纸屋外面的打骂声,正在变小,不等方束撬开那纸门,便有一道喝声响起:

  “呔!大家伙的都看清楚,这契书上面,明明写的是‘舌胚’,哪来的什么‘舌器’!

  讹人也不带你这么讹的。”

  那程罐子呼喝着,声音清楚,应是在故意的冲着街坊邻居们喊话。

  方束听见,面色冷冷的站在门后,他这时也顾不得是否会损坏二舅的纸门了,手中长舌剑在门锁位置一切,便提剑拉门,纵身一跳。

  刚钻出纸屋,他就瞧见了一个黑胖子,对方正在几个伴当的簇拥下,人五人六的背身走去。

  这人形如瓦罐,痴肥的很,应当就是奶铺西施口中的“程罐子”了。

  方束提着剑,还未动身,身旁却忽地就响起了耳熟的软声:

  “小哥,你且待着,等你二舅回来。”

  他一侧头,发现隔壁的纸屋门向内开,在那纸扎的门槛上,正半趴着一个丰腴的妇人,仰头笑看着他。

  这人正是那白日血街中,最为养眼的奶铺西施。

  奶铺西施见方束看过来,脸上的笑容更加妩媚,还将白手一手搁在胸前,一手托在下巴上,上下打量着方束,眼神欲滴。

  不等两人再搭话,方束的二舅已经是鼻青脸肿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回来,他身上的袍子也脏污。

  瞧见方束破门而出,二舅先是一愣,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他朝着那奶铺西施拱了拱手,然后就按着方束的肩膀,指了指门内。

  方束嘴唇微动,但还是低下身子,听话的提剑跳回了纸屋里面。

  舅甥俩待在屋中,将门锁坏掉的纸门抵住,开诚布公的谈论了一番。

  方束问,二舅用纸笔答。

  果然如方束所猜想的,他的长舌剑,就是和二舅息息相关。

  只见那张二舅翻找出来、攥紧了出门的那张文书上,写着几列字:

  “今有青蚨血钱一千枚,并《口腹秘剑术》一方,并相应法术舌胚一柄,寄送至三江县方家遗子方束,收。其年一十五,貌清秀……”

  文书上有签字、有画押,寄出者正是方束的二舅余勒,牙人中介则是正是那程罐。

  只是文书中的舌胚之‘胚’字,相比于其他字迹,显得尤其白皙崭新,并且就在二舅的手中,还托着一张小小的贴黄。

  贴黄者,写错字后,修改用的小纸片,但不能用在契书上,非要用,就必须得在贴黄上再进行画押。

  而那贴黄老旧,赫然是写着一个法器的“器”字,但已然掉落,且没有画押!

  方束的二舅一手捂脸,其面色无奈,脸上的羞愤之色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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