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风平浪静的日子持续了半年。
这一日，飞舟正行驶在一片名为“重楼岭”的区域，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座中型坊市。
商队本想在此处补充些货物，却不想因为购货问题，与另一支同样隶属于元婴麾下的商会发生了一点冲突。
对方商会的飞舟悬停在前方，拦住了去路。
九玄真人见状，连忙带着两名随从上前沟通，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不断拱手说着什么。
青霄真人则只是站在飞舟船头，双手抱剑，双目微闭，周身却散发着磅礴的剑气，如同一柄蓄势待发的利剑，随时准备出鞘。
陈胜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轻轻颔首。
通过这半年来的相处，他早已看出，名义上青霄真人是商队的负责人。
但实际上，商队的大小事宜，包括规划行程、采买货物、销售商品等，都由九玄真人一手操办。
青霄真人几乎是一心扑在修行上，从不插手这些俗世杂务，他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商队提供强大的武力支持。
就像此刻这般，用自身的气势威慑对方。
没过多久，九玄真人便笑呵呵地跑了回来，在陈胜和青霄真人身边低语道：
“搞定了，份额的事，我和他们的负责人沟通好了，不过为了让双方都有面子，等会儿要斗法三场，点到即止。”
一听到斗法二字，青霄真人原本微闭的双眼瞬间睁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仿佛找到了猎物的孤狼。
九玄真人看着他这副模样，目光扫过飞舟之下坊市的围观修士，连忙补充道：
“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双方都能下台，保住面子。等会儿即便能打赢，也最好打和，千万别下死手。”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重点落在青霄真人身上，显然是怕这位内门的剑疯子一时兴起，坏了大事。
陈胜轻轻点头：“我明白其中的分寸。”
青霄真人则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万一我们打不赢，对方也会让着我们吗？”
九玄真人笑着解释：
“和气生财嘛。既然都已经定好了货物份额，这场打斗便不是为了争夺利益，大家心里都有数。”
“而且，在越国，从来都只有我们万剑宗不讲理，谁敢和我们乱来？”
青霄真人闻言，轻轻颔首，思索片刻后补充道：
“既然如此，便由我压阵，你们先上场，若是真如你所言，只是走个过场，我便打一场假赛便是。”
“若是对方不讲规矩，你们保护好自己，直接认输，我手里的剑也不是吃素的。”
陈胜闻言，心中顿时对这位剑疯子高看了一眼。
九玄真人也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言之有理，便按你说的办！”
很快，双方商定好了斗法的次序。
对方派出的是两名金丹初期修士和一名假丹修士。
九玄真人对陈胜还算照顾，低声说道：
“听雨道友，等会儿便由你对付那个假丹修士，另一个金丹初期修士交给我。”
“青霄长老压轴，应对对方最强的那名金丹初期修士。”
陈胜点头应道：“多谢道友安排！”
一场看似剑拔弩张，实则早已内定结果的斗法，即将在半空拉开帷幕，底下也聚集了许多观众。
飞舟上的气氛也随之变得微妙起来，既有几分紧张，又带着几分荒诞。
第153章 斗法
第一轮，陈胜上场。
他足尖一点飞舟甲板，化作一道青虹掠至两船之间的虚空，与对面那位身着赤袍的假丹修士遥遥相对。
这场看似剑拔弩张的斗法，实则从一开始便透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贫道听雨，还未请教道友高姓大名？”
陈胜拱手行礼，声音清朗，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谦逊。
那赤袍修士袍角无风自动，脸上露出程式化的笑容，同样拱手还礼：
“赤霄商会百御真人，见过听雨道友。”
两人互相问候完毕，几乎同时收敛了笑容，周身法力开始流转。
陈胜这还是头一次与越国的假丹修士正式斗法，即便知道是场假赛，也丝毫不敢懈怠。
他心念一动，法袍之中的青犀玄甲顿时化作一道淡青色光罩，如流水般淌遍全身，光罩表面符文隐现，流转不定，将周身护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他张口一吐，听雨剑化作一道璀璨青虹飞射而出，在空中舒展成三尺长的剑体，锋芒吞吐间，带起阵阵凌厉的破空声。
百御真人见状，屈指一弹，半空中顿时浮现出一面火红的长幡。
那幡面展开时足有丈许宽，上面绣满了狰狞的蛟纹，迎风便涨，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他双手快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长幡之上顿时显化出上百条火蛟，每条都有丈许长短，鳞爪分明，周身燃烧着熊熊烈焰。
其中五十条火蛟被百御真人留在身边，盘绕交织，显化出一道厚实的火红灵光罩护住周身。
另外五十条则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圆形阵势，带着咆哮之声，朝着陈胜猛扑过来。
陈胜目光扫过那火蛟阵法，心中了然。
这阵法看似威势惊人，实则只是二阶中品法阵，阵眼虚浮，破绽一目了然。
他甚至无需催动剑心，只需凭借对阵法的敏锐感知，便能轻易找到突破口。
只见他手腕轻抖，听雨剑青芒暴涨，如一道划破夜幕的闪电，精准地斩向阵法最薄弱的节点。
“嗤啦——”
青虹过处，火蛟阵法应声而破，那些由火焰凝聚而成的蛟身瞬间溃散，化作漫天火星。
听雨剑余势不减，直刺百御真人的护体灵光罩。
百御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慌张，显然没料到陈胜的剑速竟如此之快。
他连忙双手急掐法诀，口中低喝一声：
“玄火盾！”
灵光罩表面顿时浮现出一面由纯火之力凝聚而成的盾牌，防御力瞬间暴涨。
陈胜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灵光罩的脆弱——以听雨剑如今三阶中品的锋芒，即便不凝炼剑罡，也足以轻易破甲。
他心中感叹越国的假丹修士战力一般，同时还记得这是一场假赛，指尖灵力骤然一收，将听雨飞剑上的法力收回了九成九。
青虹落在灵光罩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看上去像是拼尽全力也难以破开防御，只能无奈地褪去，在空中留下一道摇曳的青痕。
百御真人明显松了口气，看向陈胜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感激。
他连忙召回外围残余的火蛟，双手再次掐诀，将上百条火蛟重新凝聚，组成一座更为繁复的百龙大阵。
阵势运转间，灵光炽烈，隐隐达到了二阶上品的水准，配合着他假丹层次的法力波动，声势愈发浩大，引得飞舟下方不少观战的修士发出低低的惊叹。
陈胜也配合地露出凝重之色，双手快速掐诀。
听雨剑在空中盘旋一周，瞬间凝炼成一道丈许长的剑罡，紧接着又分化成上百道，每一道都凝炼如丝，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看上去气势如虹，仿佛要将对方的大阵彻底撕碎。
百御真人的脸都吓白了，直到他看清那些剑丝虽然爆发出惊人的虹光，煞是唬人，实则在分化的过程中剑势已散得七七八八，彻底成了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只见那些剑丝接连落在灵光罩上，发出“刷刷刷”的声响，层层叠叠形成波浪般的攻势，却始终无法撼动大阵分毫。
片刻后，陈胜收剑而立，故意露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拱手道：
“道友阵法圆融，防御力惊人，在下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百御真人适时散去阵势，收回赤色宝幡，负手而立，摆出一副高人风采。
他朗声一笑：“道友剑速无双，虽未能破开我的大阵，却也让我无力反攻，此局当是平手才是。”
“道友果真高人气度。”陈胜再次拱手，语气中满是“敬佩”。
两人互相吹捧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地面之上的观众听得清清楚楚，不少修士都暗自点头，感叹不愧是大商会的真人，这般气度确实不凡。
不多时，两人各自化作一道流光，遁回了自家飞舟。
刚踏上甲板，九玄真人便兴奋地拍了拍陈胜的肩膀：
“听雨道友剑术当真精彩，这出戏演得恰到好处！”
说罢，他整理了一下衣袍，也纵身飞了出去，准备开始第二轮交锋。
飞舟之上，顿时只剩下陈胜与青霄真人。
青霄真人一直抱剑而立，目光锐利如鹰，将刚才那场斗法尽收眼底。
此刻他忽然开口，声音比之前多了几分温度：
“我观道友也是爱剑之人，本命飞剑已祭炼到三阶中品。”
陈胜拱手道：“道友谬赞，也只有这点微末本事罢了。”
青霄真人轻轻颔首，语气带着几分点评的意味：
“道友的剑术的确有些粗糙，招式之间破绽不少。”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
“不过能领悟剑光分化、炼剑成丝之术，足见剑道天赋不差，只是缺了些优秀的培养。”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陈胜身上的青犀玄甲光罩上，开口说道：
“别的不说，剑修修行，何须依赖灵甲？人剑合一，剑遁之术练好了，足以纵横天下。”
他跟着找补一句：
“当然，道友的剑遁之术也太过简陋，显然是没接受过高深的传承，这才需要灵甲护身。”
陈胜闻言，心中暗暗点头。
青华宗最好的剑修功法《太玄剑经》，最多只能支撑到金丹初期，在出身元婴大宗的青霄真人看来，自然是无比粗糙。
青霄真人见他态度诚恳，没有丝毫抵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或许是不忍一块好的练剑苗子被埋没，他忽然开口道：
“道友若是有意，可随我等一同回万剑仙城。我为道友担保，加入我万剑宗，让你接受真正的剑修传承，届时剑术定能一日千里。”
陈胜闻言，心中一惊。
他的确考虑过万剑宗，但对方那种培养剑疯子、鼓励弟子游历斗剑的模式，实在与他的修行理念相悖。
简直像是养蛊，成者便是绝世剑修，败者便是一抔黄土，太过激进。
他面上不动声色，露出一副犹豫思索的模样，施展出拖字诀：
“承蒙道友看得起，只是此番我需先去三元仙城看望旧友。容我仔细思考一番，待诸事周全之后，再去万剑仙城寻觅道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