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轻轻叹了口气：
“方师兄英年早逝，能有这么个有出息的后人，也算是种慰藉了。”
吴凌霜也感慨道：
“是啊。”
“念昔这孩子性子执拗，跟她外公很像，和她娘年轻时完全不一样。”
陈胜放下玉碗，沉吟片刻道：
“既然有几分剑道天赋，那就送一卷剑经过去，她都筑基了，修行上的事，我也帮不了太多。”
吴凌霜笑着点头：
“还是你考虑得周全，我明日便让人送过去。”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对了，我听守卫说，妖族那边似乎在撤离，广儿和玉泉他们是不是快回来了？”
陈胜轻轻颔首：
“算算日子，应该用不了多久便回来了，妖族这次应该是真的撤了，征伐三十余年，谁也遭不住。”
吴凌霜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却又很快皱起了眉头，迟疑着问道：
“那魔修那边……不会再有什么动静吧？”
陈胜放下玉碗，拿起一块冰晶木耳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神色平静地解释道：
“白骨魔宗占据了越岭宗的基业，如今跟我们青华、离霄两宗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短时间之内，只能继续僵持，说不定日后还会洗白，彻底融入楚国，代替越岭。”
“前几日，白骨魔宗已经派了使者来，说是想和谈，划分各自的地盘，暂时休战。”
吴凌霜有些惊讶：
“和谈？”
“他们会这么安分？”
在她印象里，魔修都是狡诈残忍之辈，哪会轻易言和。
陈胜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不过掌教足够谨慎，只说可以谈，但绝不能放松警惕。”
“现在风华仙城还空着，没敢启用，宗门主力一直在山门，就是怕魔修耍什么花招。”
吴凌霜又想起另一股魔修势力：
“那炼血堂呢？”
“黑魔尊者在西疆闹得挺凶的，他们也愿意和谈？”
提到炼血堂，陈胜的脸色沉了沉，他此生旧识，大多陨落在西疆！
“炼血法王这些年一直没露面，谁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据我们陆续收集到的信息，炼血法王本来寿元就不多了，上次被青华宗重伤后，这些年一直都未露面。”
“说不定坐化了！”
吴凌霜有些不相信：
“坐化了？”
“会不会是魔修的诡计？故意放出假消息麻痹我们？”
陈胜摇头：
“不好说。”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只要守好山门，稳扎稳打，就不怕他们耍花样。”
“黑魔尊者，独木难支，不成气候！”
“广儿和玉泉回来后，好好打磨几年，他们也该结丹了！”
吴凌霜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那三阶妖丹？”
陈胜轻轻颔首：
“玉泉那份已经定下了，广儿战功差点，我为他补上，问题不大！”
吴凌霜闻言，顿时满脸激动，两个儿子都假丹在望，她仿佛成了最幸福的人。
第117章 玉泉告别
蛰龙洞府外的崖边，赤色火光如流星坠地，激起的热浪让周围的云海微微震荡。
陈玉泉敛去周身火焰，身穿赤色战甲，眉心的火焰纹尚未完全褪去，英武的面容上带着几分风霜，却难掩眼底的锐利锋芒。
他对着洞府入口恭敬抱拳，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见过父亲。”
“进来吧。”
洞府内，陈胜正盘膝坐在寒玉蒲团上，身前的石桌上摆着套冰纹茶具。
待陈玉泉进来。
他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平静的眼底泛起一丝欣慰。
陈玉泉如今八十岁出头，却因法体双修驻颜有术，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周身气息沉稳如渊，一派凌厉的气息。
陈胜抬手示意，指尖灵力微动，桌上的茶壶便自动飞起，壶嘴倾斜，滚烫的灵泉注入茶杯，蒸腾的水汽中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父亲，我来吧。”
陈玉泉走上前，自然地接过茶壶，将两杯灵茶斟满，动作流畅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恭敬地侍茶。
陈胜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去见过你母亲了？”
陈玉泉将另一杯茶推到父亲面前，语气带着笑意：
“嗯，大哥已经去了母亲那里，我则拜见完父亲之后，再与大哥交换。”
他口中的大哥便是吴广，两人一母同胞，又在战场上互相扶持二十余年，情谊远胜其他兄弟。
陈胜轻轻颔首，手握着温热的杯壁，随口问起战场的事：
“这次从妖族前线回来，感觉人族与妖族的斗法，差别在哪里？”
“同阶而论，妖族修士确实稍逊一筹。”
陈玉泉沉吟道，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们虽也开始祭炼妖器，但大多粗糙简陋，远不如人族法器精巧多变。”
“有些大妖往往只会肉身蛮力，催动妖力也颇为粗糙，而我等修士却能以法诀引动天地灵气，变化更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
“但到了妖王层次，情况便截然不同。”
“那些活了上千年的老妖王，有足够时间打磨技艺，手段之诡异，丝毫不输人族同境修士。”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血脉神通——就像那金毛犼王，一声咆哮便能震散修士神魂，这种天赋神通，是人族再苦修也学不来的。”
陈胜闻言点头。
妖族部族林立，弱肉强食的规则让底层妖族只能靠着本能修行，连吐纳灵气的法门都粗糙不堪，更别提炼制法器。
可一旦修成妖王，漫长寿元带来的经验积累，足以弥补功法的不足，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血脉优势，确实是难缠的对手。
更别说许多妖王，多是出身大族，传承丝毫不弱于人族大宗。
父子两人都是法体双修，话题很快转到修行上。
从火法道术的变化，到炼体第六重血罡凝形的诀窍。
以往陈玉泉以提问为主，陈胜则多是点拨的一方。
如今，陈玉泉反倒阐述自己的感悟，陈胜静静听着，只觉得颇有收获。
他看着儿子逐渐追上自己的脚步，心中既有欣慰，又有几分莫名的感慨。
聊至酣处，陈胜忽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匣身雕刻着繁复的火纹。
他将木匣推到陈玉泉面前：
“打开看看。”
陈玉泉依言开启木匣，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鸽卵大小的内丹，通体赤红，表面缠绕着淡淡的火焰灵光，正是一枚三阶火属性妖王内丹。
与陈玉泉修行的功法属性完美契合。
“父亲，这是……”
陈胜语气平淡：
“这是为父替你从宗门争取的。”
“你这些年屡立战功，按功绩本就该得此赏赐，为父替你提前预定下来，待你修行至筑基圆满时用。”
陈玉泉迟疑片刻，却将木匣推了回去，他抬眼看向陈胜，目光清澈而坚定：
“父亲，请为我将此丹转交给母亲。”
“假丹非我所求，此次归来，孩儿已决定，拜别您和母亲，横穿万兽山脉，去寻觅真正的金丹机缘。”
洞府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灵茶蒸腾的细微声响。
陈胜看着眼前的儿子，恍惚间竟看到了师父龙虚道人的影子——当年师父也是这般，带着赤、白二童子决然离去，只为追寻那大道之路。
陈玉泉比当年的龙虚道人更年轻，如今还不到百岁，道心却已如此坚定。
他沉默片刻，没有立刻劝阻，只是问道：
“你想好了？金丹之路凶险异常，你只是上品灵根，比起吴广他们的地品灵根，天赋差了不少。”
陈玉泉挺直脊背，语气斩钉截铁：
“天赋虽有别，道心却无高低。”
“假丹虽能增寿元、强法力，终究是自断道途，非我所愿。”
“若不能修成真正的金丹，向上求索，纵使活至千年，又有何意义？”
陈胜闻言，忽然笑了。
他这一生，似乎总与“真道种”有缘——上一世的唐洗尘如此，这一世的陈玉泉亦是如此。
其实究其缘由，无非是陈胜日日勤修，以身作则，潜移默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