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也有可能是被多疑的邓英成直接拘禁或斩杀,他们并不是一个派系的人,对方并不会给他再一次发声的机会了,就算侥幸活下来,他也失去了所有的政治筹码,蹉跎三十年白干。
前者是幻想的可能,后者却是最有可能的残酷现实。
或者,是投降乾元军,这样他在北烈的名声就完全臭了,他是北烈的罪人,再不能回擎苍城,他在北烈的妻子,孩儿,父母……亲族,都要受到波及。
好处是,他会因为献城有功,在乾元搏得一个地位,一切重新开始。
但是,乾元真的会好好接纳他一个北烈降将。明辰对他的态度可并不好呢!
不过……为了哄骗后来跟他一样的投降者,作为第一个投降的人,他的待遇大概率会不错。
未来飘渺,他不知道走那条路会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如明辰所说,他现在有选择的机会。
因为关隘是他占着的,守军是他指挥的,他拥有最大的价值。
北烈和乾元双方都会因为他的念头而发生巨大的改变。
可是……一旦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再回头了。
他咬了咬牙,手中信纸握的皱巴巴的。
他将手中的信纸撕的粉碎,朝着身边亲信说道:“让那几个人来……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几个亲信点头退下了。
纸屑随着寒风飞扬,一切都一切都会在今日得到结果。
……
擎苍城,虎殿,秦楼召集他的班子开小会。
近日北帝有些忙,一来是要准备南下跟乾元开战的军事调度。
朝堂并非和和气气一派的,还有些大臣并不主张战争。刚刚修好水渠,他们想要再修整一年。
他需要将朝堂,对内对外都梳理好。
今年的雪来晚了,却来的很大,西边游牧民哪里闹了白灾。大雪覆盖草原,牛羊找不到吃的,冻死饿死大片,迫不得已,为了生存下来,游牧民开始劫掠北烈西部边境。
乾元把匈奴打了个半死,各种决策组合拳下来,基本上已经归顺了乾元,其他一些顽固的匈奴部族只能北迁,更加壮大了北烈边境的游牧民的力量。
北烈同样也需要腾出手来解决这件事情。
庞大的国家机器运转起来,到处都是问题,到处都是事情,他想做一个英明伟大的君主,那就势必要疲惫的去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一点跟萧歆玥也挺像的。
他们二人都是事业型君主,夙兴夜寐,兢兢业业。
“陛下,镇翎关急报!”
对于如今的北境三关,秦楼对各个守将的要求就是守住便可。
三座险关守住很容易的。
先前乾元军烂成那样了,军心涣散,将军平庸,正面根本打不过北烈铁骑,却是死死地依据三关守了一年。
现成的答卷就在这里,几个守将照着答案抄就行了。
他用的也不是庸人,该是没什么问题。
听得下属喊话,他面色如常挥了挥手,还以为只是邓英成汇报的日常繁琐小事。
然而,当官员有些紧张的说完邓英成传来的情报时,在场众人却是面色各异。
消息坏到不可思议。
先前的战争,北烈还打的乾元抬不起头来,逼得乾元割地赔款。几年之后,北烈分明占据着巨大的优势,竟然还是吃了个哑巴亏。
乾元真是已经今非昔比了。
整个虎殿的氛围落针可闻,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小心观察着那坐于主座上的君王的反应。
“白俊辛!!!”
王座前的桌案被秦楼拍了个粉碎。
本就充满压迫感的虎君,此刻黑着脸,盛怒仿佛要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压碎一般。
乾皇不走,凌玉假南下,调离大将,小将诈败,白俊辛率主力出城被伏击歼灭,大军攻关,半日攻克,设伏埋伏援军……
一连环的计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抵挡。
事无巨细,邓英成将邢台关丢掉的始末和自己的猜测,通通都写进了报告里。
几个大臣也有些默然。
他们的对面有个妖怪。
无中生有,瞒天过海,虚实变幻……环环相扣的诡计,人性,关系,都被算计到了里面。
试问他们自己,却是想不出如此之谋。想出来……也没能力实施。首先他们就不能以己的猜想,决定陛下的去留,不可能把陛下作为骗局的筹码。
但是,偏偏明辰就可以,乾皇也能接受。
大雪飘摇的天气,传来了完全出乎预料的坏消息,秦楼的内心比之外面的飞雪还要冷。恍若晴天霹雳,直接震得秦楼有些恍惚。
坚韧的三关,他手还没捂热乎呢,一个冬天都没过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掉了一关么?
他都已经做到这样的程度了,一个疏忽,竟然还是被明辰咬下了一块肉来么?!
“明辰!!!”
“好啊……好啊……”
秦楼恨的牙痒痒,不住呢喃着一个名字。
很好!
很好!
情绪发作,他还真有些后悔,当初不想方设法把这狗东西杀了。
原本以为,无论明辰做出什么他都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呢。
现在看来是错了。
他这个特别的友人在气人的方面,真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才能。
他很清楚,调度包括凌玉、乾皇……这么多资源的骗局,乾元除萧歆玥之外,就只有明辰有这个资格和能力。
算计人心,阴谋诡谲,虚实相间,变幻莫测。
整个事件的形势风格透着浓浓的一股子“明辰味儿”。
一时间,他竟觉得白俊辛犯的这巨大失误有些情有可原。
他若是能让明辰的算计失败,那他也是一大才。
毕竟那可是明辰啊!
明辰此举有些耍赖不讲武德了。
他和凌玉悄摸摸亲自上阵,对付北烈的一个守将。
这分明是以大欺小,不讲规矩。
此时的秦楼愤怒异常,殊不知这只是开胃菜罢了,半日之后,兴许他还会收到一条更令他愤怒的情报。
“陛下,还是那明辰和凌玉太过于阴险狡诈了。为今之计,与其怒于白将军之祸,不如现在赶紧想想,如何亡羊补牢,调度军马,守下剩余的两关,伺机夺回邢台关。”
下面一位留着长须的老者短暂沉默之后,出言朝着秦楼说道。
关隘丢都已经丢了,与其愤怒于队友的鲁莽,感叹敌人的狡猾,不如赶紧做些调度来弥补,来追回。
“诸位有何见解。”
压下翻涌的思绪,秦楼沉着脸,朝着几人问道。
刚刚出言的老臣又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既然明辰和凌玉都已经出现在了北境,那我们也要调度我们的主将和主要兵力到北境去应对。”
兵对兵,将对将。
之所以如今北境诸将被明辰调度的疲于奔命,惶恐不安,那是因为他们跟明辰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只有派过去同等级的人,才能、地位……能跟明辰抗衡,才能止住颓势。
这是理所应当的想法。
“臣以为,当派遣田宏将军调兵马驻守镇翎关,总揽大局,伺机出兵夺回邢台关。”
“同时,陛下该立刻派人到立埠关和镇翎关传信,安抚其守将,表达陛下宽宏谅解之心,叮嘱其坚守不出,等待田宏大将军到来,只要守下关隘,他们还是一等功。谨防守将惶恐,被敌人钻了空子。”
对面是个钻研人心的怪物,要时时刻刻谨防这一点。
为王这一路注定备受艰辛和坎坷。不到最后的结局,秦楼可以接受任何的失败和挫折。
他现在也缓了过来,整个人回复了平静,沉着脸,微微颔首:“杨大人所说在理。”
不过,他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有些不爽。
在场的几个大臣也是暗自点头。
这似乎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不过,就在这时,虎殿之中却是传来了一道年轻的声音。
“陛下,臣有不同的见解。”
众人一愣,齐齐转首,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是个年轻的小将,大概还不到二十岁,他身姿高挺,浓眉大眼,俊逸出尘,浑身散发着属于年轻人的勃勃朝气,积极进取,自信昂扬。
承迎着朝堂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的目光,承迎着北帝探寻的目光,他却是昂首挺立,眸光璀璨。
秦楼看向那年轻人,却是不住露出一抹笑容来:“哈哈哈,是宇霆啊!好,来,与朕说说你的见解吧。”
此人名曰季宇霆,是他的妃子刘氏妹妹之子。
这孩子少时聪慧明锐,三岁便能识字作诗,胸怀大志向。后被高人看中,带走去云游学艺。
这些年才下山来,仰仗着家世和姨姨的关系投奔于秦楼,想要建立功业。
这孩子小时候秦楼便见过他。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这孩子的模样,气度……都很合秦楼的心意,秦楼一见他便很喜欢。
他欣赏这个孩子,刻意在培养他。
朝廷的栋梁总需要传承下去,老一辈的火焰总会熄灭。
他会死,朝中这些栋梁老臣也会死。
但是下一代会传承下去。
隐隐的,他也有在为太子打造未来领导班子的意思。
而这孩子也争气,学东西很快,事情处理的也很漂亮,一路高歌猛进,无论是军务,政务,经济理事……他都可以做的很好,堪称是六边形全才。
乾元有明辰,云征那样的青年才俊。
北烈同样也是不缺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