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歆玥现在有一半是演的,有一半是真的怒了。
没办法,当年做皇女的时候,就被北烈这么恶心过一次了。
皇帝也是人,真情实感确实不能做到全都控制。
不过,这也没什么。
“陛下,外臣携诚意而来。”
承迎着盛怒的萧歆玥,柳仲谷低头不敢看她,只说道:“我皇仍有与乾元修好之心,只要陛下愿意送出明辰。我朝愿将乾元北境三关双手奉上,愿退兵,与乾元永结同盟,亲若一家。”
那苟东西还真值钱啊!
北境三关都摆上牌桌了!
沟槽的北帝当真贼心不死,还惦记着她的人呢!
明辰现在可是她的国公了!
日后还是她的夫君。
你北帝还能给什么更高的位子么?
听着柳仲谷的发言,萧歆玥也不住在心里感慨了声。
要不这戏干脆别演了,把明辰送到北烈去得了。
先把北境三关换回来,他再想办法自己回来。
反正那倒霉蛋神通广大的,北帝也困不住他。
当然,这想法也就是想想而已。
北烈这次出使就是恶心人来的。
大家都知道,送走了明辰也不会改变什么,北烈总会赖着不走。
反倒是会给萧歆玥个人的声望造成巨大的打击。
萧歆玥若是不同意,那就是两国开战的借口。
走个形式,大家都心知肚明。
萧歆玥扬了扬眉毛,俯瞰着眼前人:“倘若朕就是不给呢?”
柳仲谷拜首,努力保持着语声平稳:“陛下,我皇已在烈河北岸屯精兵铁骑十万,大将军田宏领帅印,掌全军,若是……”
“呵!”
话音未落,萧歆玥却是嗤笑一声,直接打断了他:“不就是想开战么?!”
“我乾元君臣是任尔等欺凌么?!”
“你北烈狼子野心,不守盟约,意欲图谋我国。那也不必说这些没用的话!”
“不就是要打么?!你们北帝不是一果断刚烈的虎君么,怎得如此婆婆妈妈!”
“打便是了!”
“锃!”
萧歆玥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抽出了腰间宝剑。
凛冽寒光,摄人心魄。
“嗖!”
单手猛地一甩,光芒一闪,精准插在了拜身行礼的柳仲谷跟前。
宝剑插入青石地板,微微颤动着,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嗡鸣之声。
柳仲谷全然没想到,最终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乾皇竟然半点体面不讲,直接将一切都戳破,还站起来拔剑了。
萧歆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分明是一女子,却威严席卷,声若惊雷,一字一句道:“你要战,便作战!!!”
敌人的态度不可以改变。
他们本就图谋不轨,本就是心存恶意而来。
继续好声好气跪舔他们,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而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提起己方的士气。
激发己方军臣的气魄,没人愿意被压迫,被挑衅。
敌人的态度无所谓,己方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萧歆玥放下了贤君温文尔雅,明德知礼的伪装,换了另外的一副模样。
张扬盛怒,勇武凌厉。
随着一声声怒喝传来,一时间朝堂众臣也不由得为之一震。
冯孝忠是历经了三朝的老臣了。
他记得,上一次北烈以使者死为由朝着乾元咄咄逼人,意欲开战时,老皇帝是如何的态度,如何和稀泥,如何退让的。
到最后打了三年仗,北境一片混乱,国朝倾颓,屈辱的送出皇女去祈饶。
如今看到了成长起来的萧歆玥,看到她如此意气风发,看到她如此盛气磅礴。
对比格外的明显。
不自觉地晃了晃神,竟有些鼻梁酸涩。
他们的君主是个女子,但却有着不输于英主的气魄。
乾元真的还有未来。
先帝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身子颤了颤,握紧了拳头,也随之高喝着:“你要战,便作战!”
冯孝忠开了头。
一个个武将亦是面色赤红的站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厉声喊道:“你要战,便作战!”
“你要战,便作战!”
“你要战,便作战!”
自忖身份气度的文人们,同样也抑制不住的为之发声:“你要战,便作战。”
“……”
你们北人骁勇刚直,总说我们南人懦弱狡诈。
傲慢的北烈,还当如今的乾元是以前的乾元么?
上门来讨要我们的重臣,上门来挑衅?
那不妨,我们就在战场上见分晓吧!
他们经历过无数挫折了,经历了国朝危而复安,经历了国土崩碎。
那些奸佞之辈,懦弱之辈,偷奸耍滑,贪图享乐之辈,早就已经被历史的洪流碾碎。
现在存活下来的满朝文武,皆是虎狼。
这些年来乾元颓丧懦弱的招牌,他们要生生将其打碎。
满朝肱骨,军心可用。
她兢兢业业积累这些年,可不是白干的。
君王最需要做的就是御下。
朝上每个人,她都亲自考察,亲自鉴定。
虽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清廉,每个人都不贪婪……但是在大是大非,在国朝跟前,他们是可以挺起脊梁的,在各自的职位上也都有着才能,可以发光发热。
听着朝堂上军臣连绵不绝的呼喊之声,感受着他们满腔盛怒。
萧歆玥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微笑来。
她一半是盛怒,一半是伪装的。
表明自己的情绪,同样也是在牵引群臣的情绪。
战争本就不可避免。
北烈又故技重施,想要一个战争的理由。
那便战罢,你所谓的理由,我也照单全收。
你看看我的军臣,看看我的子民,是否被你动摇!
“你要战,便作战!”
声势如虎啸龙吟,气魄惊人。
柳仲谷这个朝堂里唯一的外人,浑身一颤,埋首看着脚下青石地板,看着那颤动的宝剑。
只觉浑身心神俱震,只觉周遭仿佛又无数恶鬼在死死的瞪着他,仿佛想要将他绞碎骨头,吞吃入腹。
君臣一心,这样的士气和气魄,在北烈的朝堂上也很难见到的。
这是新乾元吗?
这就是新乾元吗?
他全然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他没想到,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不显山不露水的新朝女帝,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这场面对他这个唯一的一个外人而言,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四面八方传来的恶意,令他心神巨震,汗如雨下,眼前天旋地转,视线朦胧。
巨大的压力压在肩头,令他喘不过气来。
抬起头来,承迎着那王座跟前锐利的目光,他晃了晃身子,竟有些站不住脚。
“陛下……”
乾元真的不简单啊……
张口欲言,气露了一丝,竟觉意志昏聩,直接仰头栽倒在了朝堂上。
最后的意识在脑海之中回旋,弥留之际,他想的是等回到擎苍之后,他要向陛下上书,请求辞官告老了。
他或许真的老了,不想再出使了。
“哦?使者怎么,在我大殿上就睡了?昨晚没休息好?”
“众卿可得为朕做个见证啊,我可没动他,是他自己晕的。”
萧歆玥看着这场面,却是不住嗤笑了声。
全然没有半点紧张感。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拎着刀到驿站,见到北烈使者自杀身亡,脑子一片空白的皇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