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瑞的歪理讲得信手拈来：“未来只会更加美好呀，早死早托生，这些少年英雄勇敢地速速牺牲便是，现在死掉的是资质平庸的庸人，将来转生的是气运加持的天才，这才是正确的逆天改命啊！”
程紫薇转着蚊香眼，挠着头，吞吞吐吐道：“好，好像是这么回事……”
“什么叫好像，就是这么回事！”闻瑞义正词严，斩钉截铁道：“所以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如同我们做了坏事一样，我们这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默默地在为世界做出巨大贡献，不求回报，无偿为英雄们搭建舞台，只求未来变得更加美好。”
“啪啪啪！”一边旁听的鹤凌云很是捧场地鼓起掌来，看向闻瑞的美目中充满了崇拜：“妹妹，你明白了吧，闻师兄可是有大学问的，听他的准没错！”
“而他们的牺牲，更重要的是能不断消灭明明该下地狱却仍在作恶的人间孽畜，涤荡了世界的大环境，也为其他愚痴盲从之人树立了榜样。”
闻瑞这套歪理早就经过深思熟虑，拿出来给人洗脑是一套接着一套：“污秽中长不出圣莲，在这乌烟瘴气的人间界，拟人生物干奇葩事不受惩治，岂不给愚痴众生一个误导，以为‘修桥补路无尸骸，杀生放火金腰带’了么？”
“他们牺牲之后来世会愈发强大，效仿他们行为的愚昧之人得到启蒙加入正义一方，这是很好的正向循环，到时好人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这不正是‘英雄’的意义所在！时势造英雄，而我在造时势，四舍五入我这就是在造英雄啊！”
“诶——”
程紫薇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她绞尽脑汁都无法想出反驳的说辞，只能张大小嘴，无奈地被黑心闻老板的这套歪理慑服。
第144章 神佛在天，众生皆苦
剿兔联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完美收官，还创造了零伤亡的优秀战绩，一众未来英雄们雄心勃发，队伍的士气更旺了。
闻瑞也适时地道别，带着鹤凌云和程紫薇踏上归途，但返回黎山之前，先带着二人潜入定光仙宗治下腹地，去看看定光仙宗统治下的众生相。
三人来到一座村庄，此地远离中原地处蛮荒，气候干旱植被稀少，因此村中屋舍所用木料都极少，居所乃是先在地上挖出坑来，再以灌木枝条为骨，黄土牛粪掺水混合为泥，夯土而成的低矮茅草泥屋。
此时中原周王朝治下的百姓，多居住在木屋里，也有了混合稻草的土筑房屋，只有领主贵族和国人才住得上砖石房屋和精美的殿堂阁馆。
三人施加了隐身咒，在村中暗中观察，村民皆是面有菜色，瘦弱丑陋的老幼，竟然一个年轻人都看不到。
村民衣不蔽体，身上披着兽皮的都不多见，裹一身草裙勉强遮羞。
低矮的棚屋中并无余粮，饥民吃些野菜、挤些畜奶，他们甚至不敢去河里捕鱼，去山上狩猎，去草原上捡拾鸟蛋，因为山川河流和草原都不属于他们，胆敢偷窃就要受到严酷的惩罚。
这些人族的生存状况只怕连黎山脚下的妖族都不如。
村口空地上摆着一口钉死的木箱子，木箱子里关着个中年女人，只把头露出箱外，苍蝇蚊虫在她脸上爬，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是胆敢违抗上尊命令的受刑人。”闻瑞给二女解惑道：“所谓的上尊，也只是定光仙宗普通弟子而已，他都不用亲自动手，对本村头人说一声，在头人的指使下村民们自会将人锁了示众。她所犯下的罪孽，就是不肯把生得可爱的女儿献给上尊。”
“太可怜了，太可恨了！”程紫薇怒道：“这不就是在造孽吗？西方教为何庇护这样的邪恶宗门？”
“这是个比烂的世界嘛，只要活得比魔族治下好些就不算造大业，天道自有维持数据平衡的一套规则。”
闻瑞耸耸肩道：“中原领主们其实比这里的王族强不了多少，一国之中，十万众生，也就几千过的是人的日子，剩下的野人，活得和妖族也没多大区别。”
“时代局限，不造杀业，稍稍盘剥一下众生，还真不算什么大孽。”
闻瑞接着讲解道：“我认真研究过当前版本的天道福报业果规律，还真是一代版本一代神，当前最大的福报来源于人族的人口增长，任何促人口增长，有助于人族繁衍的行为，都能得到极大的功德回馈，长耳定光仙应该也察觉到这一点，因此才将其作为成道之基。”
“不过，版本也快更迭了。”闻瑞眼中慧光闪烁，语气神秘地道：“下个持续数百年的版本可就是教化众生啦，那才是属于我们截教的版本。待西周王朝覆灭，东周列国崛起，大争之世到来，百家争鸣，佛法东渐，争夺的便是各教对众生的教导启迪之功。”
“若是在这个版本放任长耳定光仙成就不灭佛身，以后可就没法弄他喽，任他座下这些妖邪弟子怎么造业，都不会影响超脱彼岸的佛陀。”闻瑞皱着眉头道：“此地就是过上几千年，在大变局发生之前，都还会是这个鬼样子，众生苦难不会终结。”
程紫薇闻言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她期期艾艾地低声问道：“宗主，你有办法拯救这些受苦的众生吗？”
“当然有，有的是。”闻瑞不屑地道：“生产力不断提高的话，一切资源匮乏问题都是分配问题。假如不存在漫天神佛，人间界交给我管理，我能在百年之内让所有众生过上温饱生活。只可惜众生不苦，谁尊神佛，谁信神佛？某些存在不会放任我这么做的。”
“为什么？”程紫薇不可置信地问。
“我暂时也不确定，还在进一步研究。”
闻瑞思索着道：“或许是为了获得信仰愿力，又或者是维持尊位威严？也可能是宿命论，也就是四维空间的时空既定论……能成仙的世界往往将凡俗众生压制得很厉害，封建社会几万年都进步不到现代社会，究其原理暂无定论。”
“宗主，你……你是想改变这一切，才在暗中做出谋划的吗？”
程紫薇看待闻瑞的眼神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
闻瑞没有回答她，只是笑了笑装神秘，心说我甜蜜的就是想完成复兴截教任务而已。
“行了，你们长长见识就得了，接接地气没有坏处，能打开一下格局。”闻瑞中断了谈话，这就要带二人离开。
“等等，宗主，难道不救救那个可怜的母亲吗？”程紫薇看着被锁在箱子里奄奄一息的中年女人，有些于心不忍。
“我看起来跟你前师兄有什么相似之处？”闻瑞诧异道。
“没……没有。”
“那还问出这种蠢问题，我既不是神佛，也不是英雄，更不是热血少年，那女人并非截教门徒，她的死活关我鸟事啊！”
闻瑞白她一眼，冷漠地道：“众生想要得救，必须先明白一个道理：世界上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上帝。要创造大家的幸福，只有靠他们自己。你若发宏愿助众生脱离苦海，就学好截教知识，截教典籍中自有救世普济之道，甚至比佛门那个自我安慰的法门更实际一些，看你悟不悟得出来了！”
程紫薇大受打击，讪讪地跟在铁石心肠闻宗主身后，一步一回头地随他离去。
本来她加入截教的初衷还多半是自私的隐匿心思，这番经历过后，对闻宗主的看法又生变化。
那邋遢男人绝非好人，但也并不是单纯坏人，截教的理念要比她印象之中复杂得多。
“哦，对了，你那前师兄若是带人来过这里，那么即便将来遭遇反扑败退乃至败亡，此地众生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闻瑞像是安慰她，背对着她看似不经意地嘟哝道：“那不是因为掌控此地的佛爷们发了善心，开了大悟，只因为他们来过。我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你师兄就算是送死，也有了几分意义？”
程紫薇又听懵了，完全不懂黑心老板究竟说的什么意思。
“另外，打开格局，发慈悲心也不一定要救人……”
闻瑞从怀里掏出一把弯曲的管子，回手对准箱子里的女人，一道火光闪过，那女人头颅多了个血洞，就这样结束了痛苦的此生。
第145章 循环经济，融合发展
程紫薇坐在钻地车的躺椅上，心乱如麻。
脑海中一直回放着被闻瑞打穿头颅的女人的死亡画面，以至于她都没有在意为何要乘坐这种奇怪的地行车前往金灵宗。
这台车很大，有半个高铁车厢那么长，乘客舱可以坐8个人，为了追求舒适车厢后段还设有餐车和酒吧，车厢里专门有一台金曜儿金属傀儡充作服务员。
隔音措施也非常完美，外面的钻头声和车厢与岩层的摩擦声只能隐约听到，并不影响休息。
闻瑞与鹤凌云坐在前排，两人头挨在一起低声地说笑着，看起来非常亲密融洽，看得她心中一阵泛酸。
只不过，程紫薇暂时没心思妒忌，她一直在回想着闻宗主的话。
打开格局。
死亡不是终结。
这两句话或许可以解释他毫无顾忌的行事之道。
杀了那个痛苦的女人，结束她此生的磨难，送她灵魂入轮回，才能彻底摆脱苦难命运吗？
可天下受苦众生岂是只有她一人，难道闻宗主都要杀光不成？
对待修士也是这样的态度，丝毫不把修士的命当命，程紫薇可以笃定，上次秘境探索闻宗主治死了不知多少修士，他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想必抱持的也是这种想法，送人去投胎就好像赐予别人恩惠一样。
地行车缓缓抬升车头，车厢内也能明显感觉到倾斜角度，程紫薇猜测这是经过几日的旅行，终于抵达了金灵宗，地行车要破土而出了。
果然如她猜测，经过一番颠簸，地行车停稳后，侧方舱门开启，外面的光亮照进了车厢内。
跟随闻瑞走出车厢，程紫薇看到了一大片正在开垦的农田。
与程紫薇在蜀山看到的梯田不同，此地的田地地块明显大得多。
此地是平原，和程紫薇生活的蜀山附近山脉丘陵地貌有很大差别，她猜测这是中原地区盛行的“井田”，长宽百步是为一“田”，一田便是百亩。
她看到在田里劳作的农人，惊讶地发现劳作者们竟人妖混杂，身强体壮的熊、虎、野猪妖取代了耕牛正在拉犁翻地，人族和一些体型小的狼、狐、鹿、獐妖拿着锄头、铁锨在平整地面，挖掘垄沟和引水渠，个子再小一些的兔、鼠、蛤蟆妖在和人族妇女一道撒种子。
人妖混居的场面可以头一次见，但结合截教背景，程紫薇也只能见怪不怪。
毕竟当年的截教，人族仙人和妖仙都能相处融洽亲如一家。
不过，仔细观察，她也发现了不协调之处，此地的人妖两族看起来关系并不亲密，虽说在一起劳动，却是互相提防，一句话都不与对方讲，看起来更像是被逼才硬凑在一起的。
巡逻在田间的金属傀儡更是变相印证了这一点，有些妖族明显是被迫，就比如那些熊妖、虎妖，偶尔也会挣开犁套想要发飙，结果下一刻就有金属傀儡冲过来将其按在地上一顿胖揍，打完之后就能老实一阵。
人族之中也有耍脾气撂挑子的犟种，金属傀儡同样不惯着，抡起鞭子就抽。
“宗主，这些人族和妖族在做什么啊？”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程紫薇开口询问。
“给我种地呢。”闻瑞答道：“这是公田，我领地内的众生在为我这个领主服徭役。”
程紫薇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追问道：“宗主，您不是修士吗，再说您是殷商旧臣，也能当西周的诸侯？”
“周王室日渐衰微，早已控制不了八百诸侯了，有钱有枪就是草头王，我凭什么不能当领主？”
闻瑞笑眯眯道：“此地原属秦国，我以商会的名义向秦伯买来了黎山山脉方圆百里的领地，如今我就是这块地的主君，他们统统都是我的领民。”
“封神大战之后，鸿钧道祖有令，我辈修士不能介入人族王朝内政，参与诸侯纷争……”
“吾乃一介凡人，只是比一般凡人活得长而已，不受此规矩约束。”
闻瑞挑挑眉，得意道：“何况我是前朝王族出身，身份比秦伯区区一个周朝养马奴出身的伯爵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对此地是有宣称权的，搞个小复辟怎么了，合情合理合法，更符合自古以来！”
“再者说，我也没用超凡武力直接弑君夺国，只是给了秦伯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用粮食十万担，战车千乘，兵器甲胄万套换他一小块领土。一个边缘弱国一跃成为千乘强国，也就付出了几城之地，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与秦伯已缔结盟约，闻氏一族加入秦国获得分封，秦国发兵攻打犬戎所得新地皆可与我交换物资，将来我的领地会越来越大。”
程紫薇还真找不到说辞驳斥，但她不明白一个修仙宗门掌门，怎么就当起了领主，难道是为了补偿当年殷商覆灭闻氏家族衰败的缺憾？
她心中不由腹诽，那秦伯也是心大，都城咸阳距离黎山不远，贪图一时之利，在家门口引狼入室，招引来这么一个黑心豪强，将来被谋算夺国也是自作自受。
“我就不信秦伯那么傻，明知道你狼子野心还与你做交易。”发现闻宗主并不是个严厉的老板，程紫薇胆子也大，直接吐槽道。
“呵呵，我只是跟秦伯说，他不接受我的好意，我就去找他的恶邻犬戎，犬戎王正愁粮秣、兵器、箭矢不够用呢，我若是不限量供应，人口过百万的犬戎能拉起三十万的骑射大军，到时秦国拿什么抵挡？”
程紫薇一时无语，皱着眉头道：“真不明白宗主你不好好修行，当领主有什么意思，对众生又有什么好处。”
“小姑娘格局是真不行。”闻瑞摇头道：“本宗主要建立一个多元化的截教国家，给天下没事就开倒车的大小草台班子打个样，好叫他们知道截教教义的先进性，截教文化才最适合教化众生，指引众生自蒙昧野蛮走向文明进步。”
程紫薇没说话，只是努努嘴，一旁一个金属傀儡正拿鞭子将一名人族壮汉抽得满地打滚，连连讨饶。
“真文明！”
闻瑞也略有些尴尬，挠挠头道：“有些时候，适当上点强硬手段，进行物理教化也是有必要的嘛……现今的人族层次太低，普遍大字都不识一个，不打的话什么都记不住。这已经是诸侯国之中驭民手段之中最为温柔的责罚了，殴打也是教化的一种形式。打是亲，骂是爱……”
程紫薇放眼望去，一片片井田连接在一起，沟渠深井水车等灌溉设施也都相当完善，粗略估计都有上万亩，而且都是开发完备的上好良田，若是侍弄得当，定能产出无数粮食。
“你奴役众生为你种田，是为了产粮供养众生吗？”程紫薇好奇地问道。
“这里是公田，一切产出都归我这领主所有，领民的口粮要在他们私田里自己种。”
闻瑞答道：“这里产出的是一种名曰巨菌草的高产牧草，再就是菽和高粱。牧草运去东部草原喂养牛马牲畜，菽用来榨油，高粱则用来酿酒，酒糟和豆饼用来喂猪。”
“压榨民力，你好黑心啊……”
“嘁，你这不通农事、政事的无知稚子。”
闻瑞不屑地撇嘴道：“人族在公田与妖族共同劳作，可免当年三成赋税，所使用的铁制农具服完役后可带走，这些人可是哭着喊着主动跑来服役。我给出的条件，已经比所有诸侯国领主都要优渥无数倍，周边小国的不少野人都逃到我领地来跪求当我的领民。”
程紫薇似乎察觉到什么，问道：“此地出产多用来饲养牛马猪羊，你养那么多牲畜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