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青羽此刻嘴巴里塞满了吃食，活像只满嘴橡子的松鼠，如此窘态被男性看到更令她羞意升腾，连忙用力咀嚼，再喝了一大口果茶，想要尽快咽下。
然而忙中出错，口中干果碎渣太多，又不小心噎到，喝下果茶之后酸味刺激之下噗的一声喷了出来，一时间场面无比尴尬。
鸾青羽一张俏脸都羞得快没处搁了，一时间不仅呆住不知如何是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等了半天却未听到嘲笑声，偷偷抬眼看去，对面坐着的男人正摆弄着一套茶具，正在专心致志地泡茶，仿佛根本没看到刚才那一幕。
金属傀儡则指挥着金属仆役默然将鸾青羽面前的乱摊子收拾干净，全程未发一声，倒是显得很有专业管家的范儿。
直到一切规整如初，闻瑞才抬起头，轻轻抿了一口刚才自己泡好的清茶，道：“在下金灵宗闻瑞，托庇于黎山门下也有数百栽，这位师妹很是面生啊，这么多年来似乎从未光临过鄙宗。”
鸾青羽收拾心情，打了个道揖，正色道：“在下鸾青羽，凤凰后裔，出身香吾山青鸾一族，拜入黎山仙宗已有二百余年，一心求道耽于修炼，却是未曾拜访过师兄。”
“鸾师妹好天资啊，仅修炼二百多年境界已达元婴，平日潜修不缺灵石么？”
闻瑞不由疑道：“百年前黎山灵石供应尚可，近百年却是大不如前，很多金丹期的师妹拿着最高标准的灵石月例，都不太够的呀。”
“吾青鸾一族如今虽衰落，但区区修炼所需供应，尚算不得什么。”
闻瑞恍然点头，想了想又道：“既然鸾师妹不缺灵石，那找我所为何事？想必师妹在也听过同门传言，我这里的确在做一些收购零碎的小生意，黎山仙宗的弟子找上门，十个有九个是来换灵石的。”
鸾青羽表情纠结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耻于开口。
闻瑞见她如此，温言道：“鸾师妹不必见外，你我同属截教门徒，有什么难处直言便是。”
青衣少女皱眉看向闻瑞，眼神中充满警惕之色，显然对闻瑞充满了不信任。
闻瑞倒也没太意外，自己在黎山仙宗人嫌狗厌的人设一向立得很稳，哪怕以前都没见过面，未曾剥削过她的毛和蛋之类的身体小零件，但三人成虎，风评如此之差，想要博取面前这位鸾师妹的信任也没那么容易。
闻瑞并非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这么做不是出于道德，而是当然是经过认真谋算推演。
一来是出于现实角度上的考量，他的凡人之躯除了智力之外的各项属性整体拉跨，怕被师妹们榨干或者夹死；
二来他也需要顾忌黎山老母的态度，要知道这老仙女将来可是联合几位菩萨对取经团队玩过真正意义上的仙人跳，把八戒哥玩得欲仙欲死，显然对于求道者思凡好色深恶痛绝。
黎山老母的大腿不抱不行，在逃至黎山山脉之前，闻瑞的生存都面临严峻的考验，足足被西周朝廷诸多神将追剿了一百年，期间还被各路阐教、人教宗门弟子劫夺欺辱，惨到想要建个基地猥琐发育都不成。
直至逃至黎山，闻瑞才算站稳脚跟，保住一条狗命，身后站着一位滞留人间界的大罗金仙，放开手干事业才算有了几分底气。
黎山老母纵有些投降主义倾向，不肯出大力支持截教复兴大业，闻瑞对她也是满怀着感恩之心的。
总不能赖在人家还搞人家孙女，这点做人的底线也得守住，不然像猪八戒一样被五花大绑扔出黎山那可就后悔都来不啦。
第41章 套近乎的绝佳说辞
“鸾师妹，你对我了解不深，或许听信了传言还有些误解，师兄我可要好好解释一下……”
对于质疑他人品的黎山师妹，尤其是遇到需要利用师妹的时候，闻瑞自有扭转印象的办法，不然也不会闲来无事给自己立人嫌狗厌的人设。
如此人设，闲时一脚踢开，忙时召之即来，可谓进退自如，暗合兵法之道，渣得清新脱俗。
他起身无比郑重地拱手施礼，一字一句道：“其他师妹也就罢了，鸾师妹有事相求，我闻瑞定当全力以赴，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帮你，不然都会违背我闻家祖训！”
“诶？”
鸾青羽一愣，万没料到闻瑞会这么说，说得好像她是一众黎山师妹中最特殊的那个。
然而少女却面色一沉，冷笑着讥讽道：“你当我是跟那些纯情傻鸟师妹一样呢？闻师兄下一句话可千万别说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哟！”
闻瑞苦笑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在下闻瑞，太师闻仲之子，前朝殷商当代最后一位遗老孤臣。”
“有道是‘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吾大商族裔以鸟类为图腾，闻家世代辅佐商汤子孙，也世代崇敬鸟族，对于众鸟之皇、凤凰后裔，崇拜都来不及，又岂敢生出亵渎玷污的私情？
“闻家祖训便是全力襄助凤凰一族，不计代价，不问对错，不惧因果，鸾师妹若是有求与我，那可是我闻家祖祖辈辈的荣幸啊！”
“这……”
青衣少女又是万没料到闻瑞会这么说，但细细一想还真有几分道理，不似做假。
面前这位邋遢老哥，可不正是最后一位商朝忠臣了么，五百年前殷商鼎盛时期，鸟族地位崇高，商人每每祭祀都设高台祭鸟，凤凰图腾在商朝的地位就同龙图腾在周朝的地位。
然而在当下的时代，凤凰图腾日渐势微，已被龙图腾全面取代，凤族也随之衰落。
鸾青羽作为凤凰后裔，之所以拜入黎山仙宗这个截教宗派门下，也有一段秘辛过往。
当年凤凰一族的长者看清天下大势，本来打算投注于西周，配合阐教众仙搞了一出“凤鸣岐山”的戏码，向天下人昭示殷商气数将尽，周王朝必然崛起。
然而封神大战落幕之后，阐教、人教、西方教却是背信弃义，西周并未延续凤凰图腾崇拜，转而力捧龙族上位。
其中政治、宗教等等因素相当复杂。
或许是因为凤凰象征母权，不符合众仙设计的父权主义世界架构；
又或者是周朝要与殷商做彻底切割，不可与殷商有同样的图腾崇拜；
也可能是怕已享受殷商供奉五百多年的凤凰一族再享周朝供奉会破坏龙凤两大圣兽之间的平衡。
总之，封神之后的凤凰一族落了地，待遇不如走地鸡，沦为失败者联盟的一员。
正因如此，凤凰一族这才幡然醒悟，将鸾青羽这位新生代中的翘楚送入截教余脉黎山仙宗，寄望于黎山圣母能顾念旧情，庇佑凤凰一族的后裔，期望后世仍有崛起反超龙族的机会。
闻瑞若是口花花说什么：“一见你我全身都软就一个地方硬，没有你我活不了啊”之类骗小姑娘的鬼话，鸾青羽定能当场识破，更加嫌恶他。
可他追溯前朝往事，说得头头是道，确实符合实情，青衣少女还真就没法轻易下定论了。再回想最初桌上摆满美食茶点，还真符合当年商人祭祀玄鸟图腾时的仪轨，那句“这辈子没吃过啥好玩意”，看似讥讽调侃，细细品来似乎又有几分心疼的意味。
这么一想，鸾青羽再看闻瑞那张沧桑老脸，竟然感觉顺眼了几分。
少女思索着道：“喔，差点忘了，闻师兄乃是闻家子嗣，听族中长辈说起过殷商闻氏，据说也存有皇族血脉，这么算来与我凤凰一族竟有些许亲缘关系。”
闻瑞颔首道：“那是当然，不过在下也不敢乱攀亲戚，能为玄鸟族裔效绵薄之力，也算全了我闻氏忠臣之名，师妹需要师兄做些什么，直说便是。”
这几句话说得鸾青羽心中微暖，这正是世态炎凉才见人心，自从龙族上位成为周朝图腾之后，凤凰一族便备受轻慢，由唯一护国图腾变成当今辅祭的陪绑图腾，这般落差实难适应。
也正因如此，她性格孤高中也存有一丝敏感的脆弱，之前在金灵宗门口发火，也正是觉得自己被慢待、遭人轻视才触动逆羽。
如今话已说开误会解除，鸾青羽虽说未对闻瑞生出多少好感，却是不再嫌他了，也觉得凤凰一族和闻氏一族乃是世家故交，天然带着几分亲近感，闻师兄也算这世上罕有的值得信任的人族。
鸾青羽不再纠结，爽直开口道：“是这样的，前阵子我在大比中落败，心有不甘之下遂闭关苦修，进境出乎意料的顺畅，竟突破了阻滞多年的瓶颈，突破了到元婴期。”
闻瑞连忙不失时机地开口舔道：“鸾师妹不愧是凤凰一族的天才，元火凤躯、先天经脉、悟性天成，修行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看人下菜碟和猛拍猛舔对于闻瑞来说早就是基本操作了，当年在殷商朝堂之上，昏君妖后奸臣当道，一句话说错就有可能被扔进虿盆，他一介凡人能站稳大司工的官位，除了有个好爹之外，也得靠一张左右逢源的好嘴。
鸾青羽神色未变，冷着脸道：“闻师兄莫不是在讥讽我，出关之后我再度挑战大比上击败我的鹤师姐，未曾想明明高她足足一个大境界，竟然再度落败！”
少女青色的俏眉紧锁，眼神中失去了自信的光华，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低声继续道：“她明明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修炼的，一直在和姐妹们读一套杂书……”
“原本鹤师姐只是近身搏杀和临战机变胜过我，但她读了那套叫什么‘数学’和‘物理’的书之后，放出飞剑控剑凌空交击斗剑的本领不知为何精进了甚多”
“她说什么运用了‘冲量’‘力距’‘动量定理’‘曲线方程’‘几何原理’之类的杂学道理，我操控本命飞剑竟然不敌她运使区区一柄普通飞剑。只感觉剑路被看穿，且处处受制，有力也使不出。”
闻瑞闻言也有几分意外，没想到那只小傻鹤在理科方面竟然这么有悟性，而且很快理论联系实际，将知识用到了飞剑斗剑技巧上。
“落败后我追问她为何变强，这一回鹤师姐却是未如大比那次般藏拙，极力将闻师兄你推荐给我，说是她的一切进步皆仰赖你的指导，言语中对你很是推崇。”
鸾青羽嘟着嘴，气鼓鼓地嗔道：“既然闻师兄承诺要竭力助我，那就教我怎么才能打败鹤师姐嘛，若不是你教她，我也不会接连挫败呀！”
“呃……”闻瑞挠头问道：“那套书鸾师妹可曾读过，鹤师妹所说的知识点，书中皆有详述，难道你就未曾从中有所领悟？”
鸾青羽撇撇嘴，道：“读是读了，可是……粗浅的倒是能读通，复杂一点的实在是理解不了。”
“学渣一枚啊。”闻瑞恍然道：“这就好像某些特长生，身体素质和某方面的天赋一流，情商智商也不低，但就是没长读书的脑子。”
“我不管！”
鸾青羽闻言气冲冲地高声道：“能读懂那些于修行无益的杂书有什么了不起，你能教会鹤师姐打败我，自然有办法教我再打败她。”
闻瑞面露难色，实话实说他真是不想掺和进这场女学霸之间的头名竞争，掺和太深容易出事。
鹤凌云那边虽说被迫刷了点好感度，但拿捏得刚好卡在某个线上，只要不越线且保持疏离，好感度渐渐也能回落到正常范围。
若是闻瑞搅合进这档子事，很容易触发雌竞模式，一男二女形成三体运动，心路轨迹无法准确计算，好感度很难把控了。
哪怕二女好感度都能同时刷爆，闻瑞尽享齐人之福，不但要顾忌凡人之躯吃不吃得消，更要忌惮黎山老母会不会发飙。
更不要说万一一个控制不好，下场就是诚哥，都不知道会被哪位美娇娘给刀了。
唯一的最优解就是合理引导二女感情，教会她们大橘为重的道理……
“鸾师妹啊，不是师兄小觑你，你想击败鹤师妹，在元婴期就别指望啦。”
权衡了半天利弊，闻瑞才无奈开口道。
鸾青羽顿时怒火中烧，气道：“还说不是小觑我，刚才还吹捧说我是天才，足足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凭什么说本小姐赢不了她！”
“你是的确是天才，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鹤凌云师妹也是天才。”
闻瑞摊开手道：“将竞争模式固定在切磋比斗上，由于规则限制，就算你比她高出一个大境界，她要胜你也不难啊，她甚至都没祭出底牌法宝‘剑二零’，可见赢得游刃有余。”
说到此，闻瑞试探着问道：“我辈修士勤于修行，求的是领悟大道、以身合道，何必纠结于斗法杀伐之术的强弱呢？”
鸾青羽却没有无理取闹，听闻瑞这么一说，反而整个鸟都消沉下来，垂首低声道：“我也知道师兄所言有理，你虽修行境界不高，见解倒也不俗，彩云师尊也是这么劝解我的……”
“可是！”少女猛地抬起头，用充满期冀的目光，灼灼望向闻瑞：“我不喜欢争强斗勇，只是不想输，真的不想再输了……”
第42章 出手试探的高傲少女
虽然要承担获得绝美师妹青睐的风险，但闻瑞盘算一番，还是觉得机会不能错过，难得有主动送上门来提供元婴期晋升返虚期全过程数据的实验样本，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这次若是错过，不知何时才能彻底弄清楚返虚境界的奥秘。
和正常的修行者不同，闻瑞自身无法修炼，但他对于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各个修行阶段的理解却极为透彻，如果那条废灵根稍有好转，辅以他积攒的巨量资源，一日之内从练气直接突破到元婴大圆满都轻而易举。
毕竟寻常修士修炼只是参照自身，用内视对照功法自行摸索，顶天了能有一位和几位师兄语言交流些经验，这种方式获得的信息根本不完整，也无法客观摸透身体变化的全貌，更不能通过无数样本对比研究出境界晋升的本质和内因。
很多修士虽然已按照功法和师门传授晋升元婴，却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好像赛场上运动员定然比教练员厉害，可是对于训练的知识却远远不如教练团队掌握得更加完善和系统。
更何况，此次机会错过，闻瑞到哪里去寻找这么好的志愿者，哪怕是逮住某个阐教倒霉蛋切片，也不如一位肯主动配合的研究的师妹啊。
一想到那早就该死的顾长风又要逍遥几年，还有漂亮老婆日夜陪伴，仇人过得好，那就等于自己在遭罪，闻瑞心里这口恶气不出，实在是念头不通达！
当时确实出于理性考量果断撤退了，不代表他就能淡然接受，有道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闻瑞乃是凡人之躯，心眼也是凡人心眼，着实大不起来。
打定主意，闻瑞开始了旁敲侧击式的引导：“鸾师妹，你不是向彩云仙前辈求教过吗？她除了宽慰你，还给出过什么建议？”
“师尊只让我静心潜修、摒除杂念，放下得失心和执着心，说是欲速则不达，越是强求越不可得……”
鸾青羽眼神中透出迷茫，低声道：“可是，我根本静不下来，心中似有块垒，入定修炼后杂念丛生，似有魔音蛊惑，诱惑我对鹤师姐做些不好的事情，只要没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我明白那是心魔作祟，已然到了走火入魔的危险边缘。”
说到此，她抬起头看向闻瑞，眼中还残存着些许嫌恶之意：“哼，要不然本小姐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来找你寻求帮助，你可不许将此事泄露出去哟，也不许挟恩求报。”
闻瑞呵呵一笑，随口便发起心魔大誓：“心魔为证，本人将对鸾青羽求助一应事项守口如瓶，无论事成与否，更不会挟恩求报。如违誓言，必遭噬心。”
心魔大誓对修行者来说威胁极大，尤其是在突破境界的关口，就好像成仙要渡雷劫一样，境界突破也要渡心劫，一旦背信弃誓的过甚，渡劫之时将招引无极心魔作祟，轻则破境失败，重则走火入魔。
但对于闻瑞来说，反正他的废灵根无法修炼，炼气期都突破不了，心魔大誓对他毫无意义，反倒沦为骗人时取信于人的工具。
青衣少女未料到闻瑞这么果断就发下重誓，眼中嫌恶之色骤减，反倒有些过意不去，补充道：“闻师兄，我也不会白白让你帮我，若师兄助我战胜鹤师姐，我便送你一根青鸾翎羽，再送你一颗宝凤石。”
青鸾翎羽和宝凤石可都是好东西，对于财大气粗的闻瑞都算稀罕物。
青鸾翎羽是制造飞剑的高级材料，凤羽的外形符合天然的空气动力学原理，还具有着先天火系灵力亲和度，甚至有一定的记忆金属般自修复材料特性。
宝凤石则是温养在凤凰族裔胃部促消化的玉石，经过多年凤体淬炼，哪怕是快顽石都能转化为高级宝石。何况凤凰族裔在吞下玉石之前也会认真筛选，吞下的本就是高阶宝玉，再经过淬炼温养，可将宝石品质提升到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