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上浓妆好戏开场
台上悲欢皆我独吟唱
翩若浮云着霓裳
……”
鹤凌云倒是不认为这些DJ版古风歌曲有多悦耳，只觉得实在太过吵闹。
但大厅之中一众西秀岭弟子们却是甘之如饴，一众狐耳少女、猫耳少女、虎纹少女、豹皮裙少女、犬少女、狼少女们“嗷呜、嗷呜”娇呼着，扭起腰身，轻摆玉臂，摇头晃脑，甩动尾巴，随着鼓点节奏娇憨起舞。
大厅中飘散出的烤肉香气和浓郁酒气也令鹤凌云感到反胃，只是西秀岭的女孩子们大口撸串，狼吞虎咽啃着烤肋排，吃着铁锅炖，举起圆柱状琉璃杯连连碰杯，将大杯中的小麦果汁灌进喉咙，那叫一个恣意放纵、快乐无边。
酒池肉林莫过于此！
在黎山仙宗藏书楼中，也有关于封神时期殷商历史的记载文献，鹤凌云查阅过关于闻瑞的记述，毕竟是闻仲之子，记述太师闻仲的篇章里也多有提到闻瑞之处。
闻瑞曾担任商朝大司工，纣王的酒池肉林就是他奉命督建的，曾获得妲己娘娘的五星好评！
鹤凌云暗叹口气，拿纣王妲己代言的娱乐项目考验黎山弟子，哪个弟子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第26章 深入虎穴的勇敢少女
来到云顶天宫大厅，氛围却是与东秀岭师姐妹们喜爱的喧闹风格截然不同，这里地面上飘着渺渺云雾，装饰风格大气恢弘、古朴典雅，不知哪里传出的乐音清幽舒缓、闲逸飘然。
正在演奏这段音乐所用的乐器鹤凌云也能分辩出来，乃是编钟、洞箫、古琴。
机关人金曜儿见她听得出神，殷勤讲解道：“这首曲子是《天府乐》，云顶天宫播放的都是您这样鸟类化形修士喜爱的纯音乐，等下还会有《故乡原风景》、《天空之城》、《所念皆星河》、《星河不可及》《雪的梦幻》、《雨的印记》、《秋日私语》、《月光水岸》、《梁祝蝶恋》、《二泉映月》、《城南花已开》、《穿越时空的思念》等等诸多好曲，请您尽情放松、畅享天音。”
音乐太好听了，鹤凌云情不自禁在大厅门口驻足许久，将金曜儿报出的曲名一一听完。
她沉浸在美妙音乐中几乎无法自拔，每一首曲子都是“绕梁三日、三月不知肉味”的高水准，每首乐曲似乎都能直击她内心最为柔软之处，沉浸其中既感动又安宁，淡淡的幸福感蔓延开，驱散了多日来的心头阴霾。
她再度恍然惊醒，擦去眼角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滴，不禁冷汗顺着粉颈流下，无比惊异地问机关人道：“这些曲子，皆是闻师兄所作？”
“哦呵呵，怎么可能，闻宗主那种庸俗丑鬼岂能做出这等妙音，都是他剽窃的啦。”
机关人打个哈哈，很是不屑地摆动机械臂道：“鹤仙子不要作毫无根据的联想，如此良辰美景，提那丑鬼多倒胃口，还是放松心情尽情享受云顶天宫的服务吧。”
鹤凌云闻言稍稍松口气，但立刻又察觉出不对，这台机关人明明是闻瑞创造，怎么反倒贬低起主人来？
她猛然察觉到这台机关人但凡提到闻瑞，三句话不离一个丑字，似乎是刻意将某些信息散播开来，将刻板印象暗暗植入他人脑中。
凭良心讲，以鹤凌云的审美，相貌平平邋里邋遢的闻师兄的确有点丑，但不至于丑到见之生厌的地步。
况且，颜值不够才华来凑。
闻师兄的颜值完全能用才华补齐短板，若她之前没被坑惨过，当下知晓到闻师兄如此多才多艺，做出这么多触动人心的美妙乐曲，很可能会心中小鹿乱撞，生出一缕情愫。
鸟类化形的女修士本性中就有颜狗属性，毕竟自然界中雄鸟求偶靠的就是靓丽羽毛吸引异性，这是物种天性所在。
仙鹤对于谦谦公子、文弱书生、矍铄老者有着天然的亲近感，若是这类人族还有出众才华傍身的话，一见钟情也很正常。
除了一些猛兽化形的女妖修更喜欢八块腹肌的精壮汉子之外，大多数女性妖修审美趋向也与鹤凌云相似。
闻瑞造出这台机关人，不夸奖他便罢，竟还有意无意贬损否定，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必有蹊跷，机关人的话绝不可信！
它说曲子都是闻瑞剽窃来的，黎山仙宗藏书楼记录着自开天辟地以来几乎所有乐谱，怎么就没有任何一首记载在册？
所以，要把它的话反过来听，所有的曲子竟然真的是那其貌不扬的闻师兄所作，可他为什么要让机关人隐瞒甚至贬损呢？
默默在心中的调查清单上再记一笔，鹤凌云心事重重地走进了云顶天宫的大厅，大厅之中果然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倩影，正是彩云峰一众师妹们。
师妹们分散在大厅各处，品尝着玉石几案上摆放的各色美食，眯着眼享受着轻柔悦耳的音乐，有的闲暇之余下着棋，有的在投绣球、打羽毽、玩花牌，一派其乐融融。
玉案上的美食也令鹤凌云大开眼界，有蜜饯、糖果，还有杏仁、核桃等等不知名的干果，炒熟并洒了香料的谷物，香油拌的粟米，都是鸟类喜爱的吃食。
此外，还有很多新鲜水果，诸如杏子、李子、梨子、桃子，除了这些她见过的水果，还有些看着眼熟但未曾见过，比如苹婆果，常见的苹婆果明明很小也酸涩，但这里的苹婆果却又大又饱满圆润，还分好几个种类，黄色软糯的、殷红清脆的、又大又甜的，不一而足，风味各异。
比如黄澄澄长芭蕉，里面竟然吃不到芭蕉种子，只有满嘴软糯甜蜜。有一种红色莓果，点缀在奶油蛋糕上，吃起来甜美如蜜。还有原本苦涩的沙漠水瓜，不但大了好几圈，切开来竟然全是红色果瓤，味道也水润多汁，清甜可口。
机关人金耀儿适时介绍道：“刚才您品尝的是‘香蕉’‘草莓’‘西瓜’，还请仙子尝尝‘凤梨’‘火龙果’‘哈密瓜’，这些都是经过上百年培育的多倍子异邦水果，只在金灵宗智能水培农场产出，虽然并不是什么灵果，但胜在口味极佳。”
云顶天宫提供的饮品也不是狂野派对里那种黄色的小麦果汁和清澈烈酒，而是各色奶茶、奶昔、果酒、果汁，入口绵柔、香味醇厚，喝着并没有酒味，但喝多了也会微醺。
更具特色的是，玉案上还有烤蝉蛹、蜂蛹、竹虫、炸金蝉、蚱蜢、龙虱等等昆虫大餐，彩云峰的姐妹们将其当成小零食，不断拈起一两只扔进嘴巴，咀嚼得嘎嘣脆。
鹤凌云还特意留意了一下云顶天宫提供糕点餐食，听机关人金曜儿介绍说有核桃酥、果冻、榛子巧克力、鲜花饼、千层酥等等，却是没有蛋黄派。
问起为什么没有蛋黄派，金曜儿还特意强调，天上人间餐食筛选非常专业严格，绝对不会提供引起客人任何不适感的食物。此外，她还顺便提醒鹤凌云，蛋黄派的原料里其实没有鸡蛋，跟老婆饼里没老婆，夫妻肺片里没夫妻一样的道理。
若不是知道天上人间乃是魔窟，鹤凌云定会把持不住沉醉期间，流连忘返，她只能强打精神，抵御着温柔乡的腐蚀，克制享乐的冲动。
“哟，这不是鹤师姐吗？”一位师妹看到鹤凌云，讶然道：“你不会是特意跑来抓我们回去吧？”
这句话引来大厅中众鸟的注意，一时间鹤凌云成为焦点，所有鸟类女修都停下动作，齐齐看向了她。
“不，不是的！”
鹤凌云连忙摇头道：“是我唐突了，不了解真相就妄下定论，还对各位师姐妹指手画脚，今日亲身体验才知，此地并无邪祟，反而是个休憩放松的地方。”
她努力装出满面惭色，向大厅中众鸟纷纷鞠躬致歉：“之前凌云若有开罪之处，惹得姐妹们不愉，还请多多原谅。”
“没关系啦，看来是一场误会啦。”
“果然鹤姐姐与鸾姐姐不同，我就说她不是那样的鸟。”
“我就知道，只要鹤姐姐亲自来一次，定会转变想法的呀。”
“虽然刚才真很生气，可是鹤姐姐都道歉了，小鸦儿就原谅你啦。”
“一起来玩吧，鹤姐姐……”
群鸟天性烂漫，哪有多少人类的复杂心思，见她肯认错道歉，就纷纷满面笑意欣然接纳，将她拉到鸟群中，一同品尝美食，一同开心玩耍。
鹤凌云心情复杂极了，既为这些纯真善良的师妹们所感动，又为无法向她们揭露闻瑞的险恶用心，要眼睁睁看她们受骗愈深、沉入泥淖而痛苦和自责。
……
曲终人散终有时，鹤凌云陪着师姐妹们在云顶天宫玩乐一番，又去体验了一下瑶池浴都的全套马杀鸡水疗，这才借故道别，走出了天上人间。
走出天上人间大门，她却没有飞回黎山仙宗，而是走向了一旁的金灵宗洞府。
金灵宗洞府门口，一道光栅扫过鹤凌云，不知何处传出男性语音：“鹤仙子驾临，有失远迎，勿怪、勿怪。鄙人乃金灵宗灵智管家贾维斯，闻宗主忙于庶务无法亲自迎客，由鄙人接待仙子。”
鹤凌云未料到这次来金灵宗竟不是像上次那样闻瑞亲自出迎，也是一愣，不知怎么与那自称贾维斯的管家答话。
那生硬的男性声音见她不说话，继续道：“鹤仙子此来金灵宗所为何事？若是想购买本宗商品，那么请进电梯，鄙人会引导仙子前往自助购物大厅。”
鹤凌云连忙摇了摇头。
“若是想出让羽毛、血液、爪牙、鸟蛋或提供身体器官组织样本换购灵石，也请进入电梯，鄙人会引导仙子前往样本采集站。友情提示：今日收购清单中，鸟蛋样本价格最高。”
听到“鸟蛋”二字，鹤凌云俏脸一红，用力大幅度摇头。
“我，我能只是进去看一看吗？”她试探着问道。
鹤凌云之前已经悄悄施展遁地术尝试潜入金灵宗地下地宫了，不出意料的是，地面之下布设的防御法阵要比天上人间的防御法阵严密无数倍，别说她区区一个金丹修士，就是仙人来了都未必能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潜进去。
机械音冷冰冰道：“尊贵的客人，十分抱歉。出于安全因素和保密因素考量，本宗不对外参观，只有特定楼层在确认过访客目的的情况下才会开放。”
鹤凌云咬了咬嘴唇，决然道：“那好吧，我能见闻瑞闻师兄吗？”
机械音顿了顿，道：“访客诉求超出职能管家权限。请稍候，转接人工服务。”
说罢就沉寂了下来，过了一阵，金灵宗洞府门口上方突然开启一道光屏，头发蓬乱嘴角还有酒渍的闻瑞那张大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的视线与一脸忐忑的鹤凌云对上，表情颇为困惑，皱眉道：“她是那个谁来着？贾维斯，提示一下，哦哦，鹤师妹。”
接着，闻瑞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为了租借护妖剑的事情吧？”
他不耐烦地朝鹤凌云摆手，像是在赶鸡：“啧，这才过了多久啊，着什么急！那把剑起码也得等你达到返虚境界才能拿得起来吧？自己回去看看租借协议，根据协议我是不会提前返还的，去去去……”
第27章 包藏祸心的阴狠师兄
听闻瑞这么说，鹤凌云也是一愣，她走向金灵宗大门的时候，预想过各种场面，却是没想到这些日子她所担忧的被拿捏把柄胁迫的情况并未出现。
闻师兄语气和表情都很自然，看那意思好像都已经快把鹤凌云给忘了，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
一时间鹤凌云也开始自我怀疑，怀疑自己之前猜测的一切都是胡思乱想，真相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但她很快从困惑中清醒过来，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论是身为女性，还是身为灵鸟，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看人不会出错！
“且慢，闻师兄！”
鹤凌云连忙叫住他：“别装模作样了，你的惺惺作态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来寻你是为了归还那四万灵石，无功不受禄，那笔灵石我拿了心有不安，还请闻师兄收回去！”
闻瑞听到“四万灵石”，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遮掩过去，但这细节却被视力很好的鹤凌云捕捉到了。
“什么四万灵石？”闻瑞一副毫不知情的困惑表情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贾维斯，查一查档案，我跟鹤师妹签过借贷协议么，她欠我灵石吗？”
那男性语音适时接口道：“未检索到相关协议，主人与鹤仙子之间并无债务纠纷。”
闻瑞摊开手，耸肩道：“鹤师妹，你是不是记错了。在下做生意向来只认合同不认人，整个黎山仙宗，上至黎山老母，下至刚入门的学徒，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找我办事的都跟我签过协议，你没有协议空口无凭、无依无据，还是回去再好好想想吧！”
“诶？”
鹤凌云整个鹤都傻了，万万没想到闻瑞会这么说。
她归还灵石其实是个幌子，能甩脱烫手山芋固然很好，若是被拒绝也没关系，因为她已将留影宸珠和留声磁石藏在身上，借着这个由头悄悄录影录音，好在对答中让闻瑞露出马脚，也抓住他一个把柄，将来就算到黎山圣母面前对峙，也能拿出证据。
然而闻瑞直接不承认了，鹤凌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那日匆忙，不是没来得及签嘛，但你的确给了我四万灵石……”
留影宸珠和留声磁石可没有剪辑功能，一旦记录就会记录全过程，播放也是播放全过程，鹤凌云怕说错话被闻瑞利用，不敢透露太多信息，字斟句酌回道。
“鹤师妹，你在天上人间喝多了吧，我的店里也不卖假酒啊，怎么尽说胡话？”
闻瑞一脸假笑着说：“在下爱签协议的好习惯，黎山仙宗人尽皆知，再忙我都不会忘记签协议。便是黎山老母她老人家，这五百年来跟我签过的宗门建筑包工协议都不下一百份，搞得她不胜其烦。我怎么可能借钱给你却忘了签协议呢？你的言辞可信度不高啊，劝你还是回去醒醒酒，吹吹风，冷静冷静。”
鹤凌云张了张嘴，却是哑口无言，她心思电转这才反应过来，闻师兄是故意的！
闻瑞拿灵石给她的时候故意不签协议，趁她心神不宁转身走了，结果她被逼收黑钱的事情真就死无对证！
这家伙平时伪装得也极好，给所有人留下“办事必签协议”的固有印象，然而干阴私坏事的时候却故意忽略，不留证据。出了事苦主跑出来对峙，因为拿不出协议旁人就会更相信他！
鹤凌云恨得银牙紧咬，却是不肯就这么放弃，她从纳袋中取出那四袋灵石，将灵石袋扔在金灵宗大门口，道：“不管签没签什么鬼协议，反正灵石还给你啦，你我之间就此两清了！”
闻瑞嗤笑一声，都懒得理她，道；“贾维斯，我们金灵宗天上人间是营业场所，开门迎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难免有客人喝多了撒酒疯乱丢东西，按照失物招领程序办吧。”
贾维斯唱双簧似地答道：“主人，卑职会将鹤仙子遗失物品用纳袋打包，请来自彩云峰的其他客人捎回去还给她。”
鹤凌云本已转身走出一段距离，本想御剑飞回彩云峰，听到身后那对主仆一问一答，无奈只能咬着牙转了回来，捡起地上的灵石袋子，讪讪地怎么拿出来的，就又怎么收回了纳袋。
少女气得眼圈都微微发红，昂着头看向屏幕道：“姓闻的，大不了我就去自首，拼着承担一切责罚，无论别人相信不相信我，也要向圣母娘娘和姐妹们揭露你的真面目！”
屏幕中的闻瑞眯着眼，俯视她片刻，才无奈道：“这又是何苦呢？明明得了好处，反倒把我当成了坏人，是何道理？”
鹤凌云表情坚毅道：“好人可没你那么多复杂的心机，若我和师妹们一样被你蒙蔽浑不知情也就罢了，既然被我看出端倪，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闻瑞闻言，冷笑着道：“当年我们截教众仙多是毫无心机本性纯良之辈，且最重师门情谊，急公好义、舍生忘死，结果却背了天大的黑锅，统统划入坏人阵营，被那些心机复杂的阐教十二金仙算计得身死道消，替他们造的恶业消弭天道杀劫，还落了个万古骂名。”
这段封神历史鹤凌云在藏书楼读过，听闻瑞以此举例，事实胜于雄辩，也是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