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凶人是个人,他之所以能离去,也是仗着这幅画。”李道玄指着墙上空荡荡的画说道。“此法名为驱灵借魂之术,乃是阴山一脉所承之法。那人便是借着这画上的鸡灵,从屋中遁走。”
“驱灵借魂?”众人面面相觑,皆面露诧异之色。
他们多是种田耕地的村中之人,少有几个会偶尔去次城镇采买,除了潜意识中对鬼怪的敬畏和恐惧,哪能想过世间还有人可以从画中借物,然后逃脱的。
“这等法术极为偏孤,我也是偶然得知。阴山派”李道玄念着阴山派三个字,只觉得自己和这個教派还真是有缘分。
那冒牌的王家大少爷施的法术也是阴山,在这李家村中为害的也是阴山,也不知是自己运气太差,还是这阴山派已是如此猖獗,他只觉自己总是绕不开这阴山派的踪迹了。
“好个贼子,阴魂不散,天天寻我麻烦。迟早有一天登门拜访,与你等论道斗生死!”李道玄心中暗道。
解开了遁去逃脱之迷,李道玄再看向屋中,既然知道是人为,那便会容易许多。
“既然是人为,定是会留下痕迹。”李道玄说道,“不过此事先不急,还且先让逝者安息,收殓好尸体大家就先离开,不要碰这里的其他物件。”
“.”大伙沉默,也是纷纷认可李道玄的建议,毕竟这等凶案已经发生,要追究也得先将妇人安顿。
老村长先站出来说话:“这凶贼也许不会走的太远,可能还在村中,大家都先回吧,在村中留意有无可疑的外人,若是发现,都远远躲开,来向我报信。如此来看此人下手凶残至极,别再有人丢了性命。”
众人皆道应是,然后纷纷散去,不一会功夫秀才家里就没剩下几人,只有老村长,李老三以及几个留下来收拾残局的村民还在。
老村长去安抚悠悠转醒的姜氏,说是定会给她们一个交代。
李道玄静静地看着姜氏憔悴的面容,她的一双眼睛早已经哭的通红,在老村长的不断安抚下,情绪才稍加平静。
而在姜氏身边的则是个和李延明年岁相仿的小子,长得瘦弱,面容都能见骨。
他胆怯的看着李道玄,好似受了惊的耗子般缩在姜氏身后。
这是文哥儿,也是李延明曾提到过的李秀才的弟弟。
姜氏见李道玄望着文哥儿,便伸手摸了摸文哥儿的头说:“去,给哥哥行礼。”
文哥儿沉默着,姜氏却是带着哭腔再三催促了几声,他方才慢慢走出来,伸手朝着李道玄一拜,然后又跑回姜氏身后。
姜氏面露勉强的笑容,用手绢擦拭眼泪,看向李道玄叹道:“文哥儿自从大病一场后,就一直这样,他以前还是个大方得体的孩子.”
话说这,姜氏再次忍不住再流下眼泪。
李道玄盯着文哥儿看,总觉这小子有些奇怪。
他开法眼,看向姜氏和文哥儿的头上,两人都是红色的气运,与村中的其他村民没多大区别。
李道玄收回法眼,开口问道:“他是什么时得病的?”
“大抵是一个多月前,也是刚过年没几天。”姜氏说起文哥儿的病,就将那时候的情况跟李道玄娓娓道来。
李道玄算了算,发现文哥儿生病的日子和李延明被吓病的日子相差无几,这肯定不是巧合之事。
他伸出手,朝着文哥儿招了招:“能过来让我瞧瞧?我曾在山上随师父学过一些医术,或许能看看他生了什么病。”
“这,这自然是好。”姜氏放下擦着眼泪的手,将身后的文哥儿拉到身前,把他往前推了推,送到李道玄跟前,“三少爷若能治好我家文哥儿,我当真是感激不尽。”
“我尽力而为。”李道玄应声,伸出手轻轻的拉起文哥儿的手腕,生怕自己动作大了,会让这孩子惊恐挣扎。
“别怕,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李道玄安抚着,查看这小子的身体。
丹气输入,转于其身,循环一周后并未探查出什么异样。
这文哥儿的身体健康,不像是有什么暗疾在身。
但这般瘦弱的身体肯定不正常,毕竟姜氏家中也不缺钱,否则又怎能让自己儿媳妇天天吃鸡喝汤呢。
“奇怪。”李道玄嘀咕着。
“三少爷,我家文哥儿是怎么了?”姜氏见李道玄松开了文哥儿的手,便急切的问道。
“文哥儿脉象正常,非身体有恙。恐怕这病不是身体中的病,而是另有原因。”李道玄思忖道。
“另有原因?还能有什么原因。”姜氏不解。
“大娘暂且不要心急,我再看看。还请大娘端来一盆清水和笔墨,我有用处。”
“好,我这就去弄。”姜氏颤巍巍的站起身离去,显然是太过伤心让自己早已有了脱力的迹象,何况还昏厥了两次。
姜氏离开后,留下李道玄和文哥儿面面相视。
老村长和李老三等人去收妇人尸体,空荡荡的堂屋里没有其他人。
看着眼前的小孩,李道玄忽然问道:“你昨日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文哥儿不作声。
“吃糖吗?”李道玄见这小孩不愿意搭自己的话,就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糖来,“我和延明是好朋友,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文哥儿依旧不作声,只是双眼盯着李道玄手中的糖,透露出几分渴望。
“给你吃,这是我回来前刚买的打糖,很好吃的。”李道玄也不等他反抗,就将糖送进孩子的嘴里。
文哥儿不由自主的咀嚼着糖,一股甜味在嘴中溢出。
“好吃吗?”
“好吃。”文哥儿点头应道。
“这糖我还有,只要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将它们都送给你。”李道玄笑眯眯的看向文哥儿。
果然尝过了糖的甜味,文哥儿对于李道玄也没那么抵触了。
他犹豫了会儿点点头,然后轻声说:“伱说吧。”
“昨夜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了吗?”
“有,鸡叫声,还有人说话。”文哥儿点点头。
“有人说话?是在屋里对话吗?”
“嗯,就在屋里说着话。”
“那你的大嫂可有说话?”李道玄又问道。
“说了。”文哥儿点点头。
“说了什么?”
“.好像在说,你怎么来了”文哥儿想了会儿,然后吞吞吐吐的复述出来。
李道玄听着这句话,方才心里的猜测有了几分确定。
“那你还听到其他的声音了吗?”
“没有了。”文哥儿乖巧的摇摇头。
“那你再告诉哥哥一件事可好?你喜欢你的大嫂吗?”李道玄的话说完,文哥儿脸色变得发白。
他的嘴唇抖了抖,似乎对于自己大嫂极为害怕。
“我,我不喜欢她”文哥儿说道。
“她,她很可怕.”
文哥儿的话刚说完,姜氏就端着水和笔墨进来。
第182章 三魂去五魄
“三少爷,这是你要的东西。”姜氏把清水和笔墨放在一旁,双手捏着放在胸前,看着呆立着的文哥儿,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不免露出几分疑惑,“三少爷刚才可是和文哥儿说了什么?”
李道玄听姜氏询问,对着文哥儿露出一丝宽心的笑容,他伸手摸了摸文哥儿的脑袋,然后抬起头朝姜氏道:“方才问了文哥儿一些事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看文哥儿精神颇佳,不像是有异状之样。或许所生之病,所瘦之骨是另有原因。我且看看,该是能看出一二。”
“那就麻烦三少爷了。”姜氏躬下身子朝着李道玄行礼,再也没有第一次见到李道玄那般的不客气,然后又颤颤巍巍的迈着小步子走向一旁的椅子,坐下后静静地望着两人。
李道玄这才注意到姜氏的脚并非寻常大家闺秀那样的小脚,而是如同普通农家妇人一般的大脚掌。
她穿的绣花鞋也颇大,比起寻常裹小脚的女子要大出一大半,虽然此时走路不似太稳,但也只是伤心过度所致。
对于姜氏没有养小脚,李道玄也是有些诧异,他听闻过姜氏的身份,据说是个书香门第之女,这种家境向来都重视对女子的约束,喜欢跟随社会的风潮而教儿育女。
自南北朝时期的陈后主喜爱小脚的妃子起,“三寸金莲”之风便流行于世,甚至很多文人墨客称赞女子在裹脚之后行动不便的样子是弱柳扶风之美,在这些人的推动下,甚至出现了“女大不娶”的现象。
虽然满清之时,出于种种原因多次下令汉人严禁缠足,康熙帝更是三令五申,但似乎是出于“男降女不降”的情结作祟,在男人们被迫剃发易服后,缠足之风反而在民间更甚。
如姜氏这般没有小脚的女子,能在这种家庭之中出现,当真是少见。
或许是看到李道玄的目光过于明显,姜氏也有些不自在的收了收脚。
她如今虽已中年,但风韵犹在,平日里保养得体,比之李家村的很多农妇却是要年轻许多。
只是因为丧夫,即便少有与村中他人往来,平日里不见人不见影的,这背后嚼舌根的流言自然也是少不了。
李道玄虽说年纪不大,但到底还是个少年郎君。如此盯着妇人的脚,总归会让人感觉到奇怪,姜氏也大抵如此。
“晚辈听闻大娘出生书香门第之户,不知可有此事?”李道玄见姜氏如此行为举止,自然之明白她误会了自己,以为自己是少年浪荡,放纵不羁,于是就先开口提出自己的疑惑,好让姜氏能够知道自己并非她所想的那种人。
果然,听到李道玄这话,原本还在遮掩脚的姜氏停下了不自然的动作,静下来望向他,柳眉微微皱起说道:“家父曾是两榜进士,为朝廷五品官职。祖父曾在乾隆年间取探花,进学士。若说是书香门第,大抵是有些过誉,但祖辈上也算都是读过书的人。”
“不知道三少爷询问此事是有何意?”
“这说来也是奇怪,我随师父习武,只这练武先练下盘功夫。下盘走的稳,这功夫方才深。方才见大娘走路虽然步子疲乏,但却平稳,于是心中有些疑惑。观大娘双脚,这才发现大娘并未裹小脚,所以心有疑惑,就多看了几眼。”李道玄故作释然一笑,这话也接的很自然,既将心中疑惑道出,又不叫姜氏觉得轻薄。
姜氏听到他的话,绷紧的面色便是放松下来,原本掩着双腿的手挪开,身姿端正的坐在椅子上道:“家父并没有强迫我养小脚。”
“原来如此。”李道玄恍然大悟道,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
他看向文哥儿,叫他走到身前来。
那文哥儿听着他的话,慢慢靠近李道玄。
李道玄让他站稳不动,自己则拿起笔沾染墨汁,在文哥儿的额头上写了个符篆。
再以笔点墨,于左目下落点,随后又在右鼻翼下画一横线,令其左右交对。
“且先不动。”李道玄安抚他。
文哥儿经过方才的交谈,也知道李道玄并非恶人,就点点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道玄用笔点墨,在左掌掌心之上画了道符,随后便一掌贴在文哥儿的头顶上念道:“二景飞缠,朱黄散烟。气摄虚邪,尸秽沉泯。和魂炼魄,合形大神。令我不死,万寿永全。聪明彻视,长亨利贞。”
咒念三遍,以右手第二指捻左目眦下,又以左手第二指捻右鼻孔下,如此七次。
就见文哥儿脸上墨汁蔓长,左右墨汁于山根处交汇。
“山根一寸墨,三魂去五魄。”李道玄看向文哥儿脸上的墨汁,心中便是有了数。
他让文哥儿走到清水盆前,将脸呈现于清水之上。
文哥儿还有些疑惑为何会要如此做,只是见他伸脸到水盆上后,那水盆之中竟无他的倒影。
“啊!”文哥儿被这般情况给吓到,身子不由的朝后倾倒。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水盆惊慌失措道。“我,我没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三少爷,为何我家文哥儿会没有影子。”姜氏也被这般情况给吓一跳,哪还顾得上儿媳妇惨死的悲伤,赶忙询问李道玄。
在她们寻常人的意识中,只要是人就皆有影子,若是无影之人,那除非是
姜氏没敢再想下去,神色有些慌张的看向李道玄,她想问出個所以然,这语气便急促了许多。
“大娘勿慌。”李道玄伸手制止道,“文哥儿只是被人夺了五魄罢了。”
寻常来说,少了一魂一魄,也许是受惊吓丢了,可竟然少了五魄,最大的可能别是被人施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