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知府踢了踢地上的衙役们:“都是群没眼见的东西,姚夫人的侄子你们都敢打?本官不让你们停下,你们还不停下了是不是!?还不快爬起来,给夫人搬来椅子。”
“是,是”
衙役们纷纷爬起来,拍拍屁股,搬椅子的搬椅子,收拾大堂的收拾大堂,拎壶的拎壶,端杯的端杯,实在找不找事儿干的,也赶忙老老实实的站回原本的位置。
知府固然也没闲着,又是讨好姚夫人,又是朝李道玄赔礼道歉。
那一副低声下气的姿态,李道玄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善变的狗脸。
姚夫人坐在椅子上,喝着扬州衙门里的茶水,抬眼看向知府问话:“不知道我这侄子犯了何罪?”
“犯罪?夫人哪里话!没罪!哪里有罪?这本来就是個误会,是下官的错!是下官的错!”知府想都没想,就连声误会,赔笑低声下气道,生怕自己得罪了姚夫人,叫这头顶的乌纱帽不保。
姚家可是扬州有名的世家,在京中都有深厚的人脉,别看他这一身四品官服,真和京城里比起来,他这从四品的官职说不好哪天就因一道折子被免了。
想到自己竟然抓的是姚夫人的侄子,知府大人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下。
“哦?是吗?大人可别匡我。若是我这侄子犯了事,该是罚便是罚。”姚夫人笑盈盈的说着,随后朝李道玄招招手,“道玄,过来。”
李道玄走过去,朝姚夫人一拜:“姚姨。”
姚夫人伸手捏着他的手,然后看向知府道:“你可是犯了什么事?且要如实和我说。”
“昨夜有人死在了我客栈的住处,知府大人以为是我杀了人,便是传唤我过来问事。”李道玄将事情简单的说出,也没添油加醋。
姚夫人听完点点头,再道:“知府大人,我这侄子说的可是对的?”
“是的,是的,正是如此。下官就因为此事,所以请这小少爷过来说说话.”知府强笑道。
“既然如此,大人可要调查清楚,我这侄子到底是为什么会犯事,我可不想被人说是袒护犯人。”姚夫人说话有条不紊,笑盈盈的瞅着知府。
“这,这”知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支支吾吾,面色涨红。
见知府此时面红耳赤,李道玄觉得也差不多到了时机,他并不想为难知府,相比较之下,他更关心事情的真相,便解围说道:“姚姨,莫要为难知府大人。他也是被人蛊惑,所以才做出这等事情。”
“被人蛊惑?”姚夫人有些好奇。
“是。”李道玄点点头,随后走到那蒙面人跟前。
指着蒙面人,朝知府道:“大人请看。”
说着,他一把扯下蒙面人的面罩,露出一张苍白无神的脸。
那脸上画着奇怪的纹路,嘴唇干枯发裂,就好似一具死尸,却又僵硬的站在原地。
知府看到这一幕,顿时心中生惧。
他指着蒙面人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这便是傀人。”李道玄说,“所谓傀人,就是用邪法炼制的活死人。被人以请神术附体,再加以法术和药汤炼化。便能得到一具听话的活死人。虽是活着,但却是生不如死。这等人没多少神志,但也能张口说话。身躯刀枪难入,也不惧怕寻常法术。”
“傀人?”姚夫人也有些吃惊,只是看着一旁吓坏的知府,没再多说什么。
“能炼化此等傀人,绝非寻常法师能有。何况.”李道玄说着,走到那地上铺盖的尸体前。
他一把掀起遮着尸体的白布,看着浑身焦糊的死尸,仔细打量。
这是一具女子的尸体,体型上看起来本是婀娜多姿,想必生前也是个身材颇美的女子,只是现在浑身皮肤被烧焦,宛如黑炭般。
“何况大人也不知道,这死者是否是法术所为。想必那个和知府大人相谈的人也没告诉过大人,这女子已经死了有半个月天。”
“死了半个月?这这不可能。本官明明试找仵作看过。此人就是昨夜死的,怎么可能会是死了半个月的。”知府一脸惊愕,不太信李道玄的话。
李道玄笑而不语,走到尸体脚跟,并剑指点其脚,就听到一声哐当。
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掉落出来。
而后惊人一幕出现,就见被放在地上的死尸飞速的消瘦,不多时便流淌出一滩恶臭的尸水,慢慢朝着一面流淌。
李道玄皱了皱眉,衔下一符扔到尸水中,念了一句“摄”,那尸水就如同被什么东西吸吮,飞速的朝着符中涌去。
等到地上干净,李道玄才看向知府,而那知府此时面色无比难看,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已经消瘦干瘪的尸体。
“呕——!”知府大人呕吐不止,慌忙叫人端来水漱口。
等清理完后,便是脸上铁青。
李道玄看了看尸体,再看看知府,忽然明白过来。
“大人莫非与此人”
“别说了!”知府呵斥道,“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敢戏弄本官!”
“不知大人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何人?”李道玄好奇的问。
他现在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要陷害自己。
第239章 幕后之人
知府面色难看,双眉紧绷。
腮帮鼓鼓,似是有气而难出。
他沉闷的盯着地上的尸体,忽然朝李道玄拜道:“敢问公子,可曾听过死人复生之法?”
“死人复生?”李道玄听这话后摇摇头,看向知府说,“世上哪有这等法术,死了便是死了。纵使以齐天之法让人活过来,也不过是强留于世间罢了。”
“原来如此.”知府听罢,朝他拱手施礼,“方才本官对公子多有冒犯,还望公子见谅。”
“无妨,我知你心情。”李道玄笑答,他对知府方才的表现心有所悟,加之对方看那女尸时一脸难堪的神色,不用多想便是知道。
这知府怕是与女尸来了场交欢,如今方才反应过来。
也不知道是哪方法师,竟然能用得如此幻术奇法来戏弄人。
可这知府也是好色,便是个女人都能叫他勾引,看来在他幻觉中,这女子该是个美若天仙之人,否则这等有腐臭之味,不该嗅不出来。
这玄门幻术无非两法,一乃外物,二乃阵法。
所谓外物,便是假借其他东西骗人眼目。例如行走江湖的艺人,多会以物表演杂技,旁人被其遮蔽了视线,便会觉得神奇无比。
还有用迷药加以法术,叫人中了药后眼前产生幻觉。
再就有用各种东西,千方百计欺骗人的眼睛,这些法子都可叫人生幻觉,玄门之中便称之为旁门。
还有一种乃是阵法,就是以物布阵,在大阵之中形成幻觉。
这等法子乃是正统玄门法术,大可退千军万马,小可叫人在阵中用不得脱身,这等法子便是正法。
旁门,正法,二者皆是施展幻术的一种,而这知府能与尸体共春宵而不露馅,想来那人的幻术定是高明,便是死去多日的女子也能活灵活现。
想到这里,李道玄再看向知府,此刻他更多的是好奇心,便是问道:“大人可是着了旁人的道,将这死尸看做活人?”
“是是本官鬼迷心窍.”知府闻言,沉默片刻后面露无奈。
他再朝李道玄一拜,鞠躬道歉:“若非听闻妖道之言,本官也不会对公子无礼。都怪这妖道蛊惑本官,又以美人惑之,本官才会做出如此错事。”说罢,脸色满是尴尬的偷偷望了眼一旁一言不发的姚夫人,心中更为忐忑。
“大人莫要自恼。”李道玄见知府一副知错的神态,心中不觉好笑。
若非他品行不端,岂能莫名其妙就着了别人的道?
明明是贪财好色,叫美人蛊惑,仰仗自己乃是扬州知府便要枉法,想要设法栽赃陷害他。
现在倒是做出一副无辜者的嘴脸,当真是叫人感到好笑。
许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方才会因为一夜春宵就干出这等事情。
这满清的官员,与之为走狗者,恐怕十之八九了。
“当真是可笑。”李道玄心中长叹。
今日如果不是姚夫人前来解围,他想要脱困怕是得用点手段,至于到底是谁要陷害他,想在扬州置他于死地,李道玄也是疑惑。
自己下山不久,也未曾得罪过太多的人。
若是说有什么牵连,大抵也就王家那父子有机会。
莫非这出谋划策者就是王家父子?
抱着疑惑,李道玄向知府再问:“不知大人可否告知小子一件事,到底是何人与大人议事,要置我于死地?若是小子没猜错的话,小子认了这杀人之罪,怕是今日午时就要被问斩。”
“唉,本官,是本官的错。”知府连连苦笑,再拱手歉意,还是没有接下李道玄的问话。
他再次看向一旁的姚夫人,伸手朝着身后的官吏挥手,对方点头应是,然后迈着步子就跑进了屋内。
没多久出来,手中已然拿着一件东西。
“这是本官对公子的歉礼,还望公子能够收下。”知府捧着那东西走上前来,弓腰递到李道玄面前。
李道玄伸手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
别的不说,这银子看着雪白,该是官银,以他的眼力,这银子大抵能有五百两。
足够寻常一家数十余年的积攒。
盖上银子,李道玄朝知府推了推。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他淡然笑道:“大人大可不必如此,小子并非什么贪财之辈。若大人觉得冤枉了小子,便是将事情的真相告知,还小子清白便可。”
“这银子不要了?”知府难以置信的看着李道玄,似乎他才不信这世上能有人不喜欢银子的。
钱嘛,谁不喜欢?何况这五百两也不是个小数。
知府拿出来还得咬咬牙,有些肉疼,可令他意外的是,没想到眼前这小子说拒绝就拒绝,也没留什么情面。
一旁姚夫人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两人,这番情景叫知府感到心惊肉跳。
虽说送钱这事世人皆知,但大庭广之下被人揭开还是少见,更别提还被人当面拒绝,那可真是丢大了脸。
要不是这衙门里现在就剩下几人,知府觉得自己自杀的心都有了。
犹豫着将银子收回,知府只能面色沉沉的转过身去,让官吏把银子抱着,然后望向李道玄无奈道:“公子既然不要本官的歉礼,那便是让本官好好招待公子一番。这扬州城中的翠红楼便是极好,公子可愿意赏脸一观?”
“大人,咱们还是先谈谈正事。”李道玄打断知府的话,叫他不要再扯一些别的话题。
一旁的姚夫人也看出了端倪,轻言细语:“大人还是说说好,这翠红楼也不是我侄儿该去的地方。现在天色不早,也该吃午了饭。”
“这让本官如何说”知府叹道。
他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无助的看着李道玄:“本官若是说了,这性命难保啊。”
“性命难保?莫不是那人还强迫于你?你可是这扬州府的堂堂知府大人。”李道玄听这话,便是皱起眉问。
能胁迫这扬州知府,那贼人胆子倒是挺大,他越发好奇到底是何人,敢做这些。
“这法师厉害无比,本官也是不敢说,还望公子谅解,饶了本官这条小命。”知府求饶,肥脸不禁开始老泪纵横,那样子是怕极了,看来叫贼人吓得不轻。
也不知道这贼人给他说了什么,能够有这般动静。
李道玄想了想,从腰间掏出一符。
他朝地上的尸体扔去,掐诀念了声急急如律令。
这尸体遇符自燃,火势凶猛。
不过也是奇怪,这火虽然大,但没有波及一旁的东西。
无论桌椅还是木架,都相安无事。
等到火势渐灭,地上只有一摊黑灰。
李道玄收回指诀,看向座上的呆愣的知府笑道:“不知我这本事可入大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