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可是苦了鸳儿。”
“娘,鸳儿不苦。”小女孩认真的说道,“只要娘好起来,鸳儿再苦再累也愿意。”
“鸳儿.”王漱玉坐起身靠在床沿上,摸着小女孩的头看向李道玄。
“鸳儿,你且去堂屋玩会儿,娘有些话要与少爷说。”
“好的,娘,那鸳儿就在堂屋玩,娘放心,鸳儿不会到处乱跑的。”小女孩说着,便出了右房。
小女孩走后,这一刻她的神色似乎越发的坚定起来。
“我本是金陵王家的女儿,家父王兆全。”王漱玉说出自己的身份,李道玄如雷贯耳。
他直愣愣的看向女子,一时间分不清真假。
王兆全何许人也?李道玄自然是清楚。
他是王家的家主,龙陵之事便是与他有关,只是被自己的亲人削成人彘,藏于木箱之中。
后来假王老爷的目的破灭,王兆全也被人找出来,这事说起来也是李道玄有关系,毕竟找到王兆全本人的就是他。
没想到自己与王家还是这么有缘分,来李家村都能遇到他的闺女。
李道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心中只能叹息造化弄人。
他看向王漱玉,就问道:“你当真是金陵王家的姑娘?”
“怎敢欺瞒小少爷。”王淑玉苦涩的笑道。“我虽是金陵王家的姑娘,可生母到底只是個妾室。只是为了逃避我爹的安排,所以才到了这里。”
“你若是王家的姑娘,这妹妹又是谁的?”李道玄又看向一旁的小女孩,即便是因为营养不良,发育缓慢的缘故,但他已经能看出这小女孩年纪肯定不小,大抵五六岁也是有的,而这王漱玉于咸丰九年生人,算至此时也不过将将十八岁。
有个这么大的女儿,王漱玉该是早就成亲才对,可按这两人的年龄差距和其八字的富贵出生来看并不合常理。
可她说自己是逃难过来,被老村长收留,这其中又是有着什么秘密?
“她,她其实是我大姐的孩子.”王漱玉犹豫片刻,将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告诉李道玄。
她是王兆全第二房小妾的女儿,上头有两个姐姐。大姐年岁最大,出嫁的早。二姐与她年岁相仿,只是大上一岁有余。在大姐出嫁之后,王漱玉和二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王漱玉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平平淡淡的渡过去,嫁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然后生儿育女。谁知道有一天,父亲王兆全突然要她们去大报恩寺为家里人诵经念佛,说是为了给长辈增寿添福。
她本以为这事寻常,谁知道等她们去了才发现,那里并非她们想的那般简单。
“那和尚被人称之为无为禅师,说是佛法高深。父亲让我们姐妹伺候他,与其诵经念佛。谁知道谁知道.”王漱玉说着,便是忍不住掩面哭泣。
她声音呜咽,好似那场劫难依旧残余噩梦。
“二姐她她被那和尚给糟蹋了.”王漱玉幽咽的说着,将她所经历的故事一点点告诉李道玄,“那日我外出采买香纸,再回那大报恩寺时,就听禅房中传出二姐的哭喊之声,我推门自是看到了那一幕,二姐被那和尚压在身下,向后仰着脑袋朝我大喊,让我快跑.那时候我已经被吓坏了,满脑子都是二姐的哭喊声,我吓得逃到了大姐家中,隔日就听到二姐投河自尽的消息。我本以为自己这样呆在大姐家中就相安无事,谁知姐夫一家被我牵连,大姐和姐夫被人污蔑犯了大罪,关入了大牢中,生死未卜。我只能带着鸳儿逃离,流浪之下来到这里。”
只是听到那无为禅师的名号,李道玄也不禁皱紧眉头。
这和尚的名号他也听过,今日又从眼前这女子口中听到。
无论是王家还是王淑玉亦或者是老村长,似乎都和这无为禅师有着牵连。
“无为禅师,无为禅师。等等,你方才说你二姐是投河自尽的?”李道玄猛然反应过来,目光锐利的看向王漱玉。
那王漱玉被他这般样子给吓了一跳,气势懦弱的问到。
“是,我二姐就是被那和尚给逼死跳河的。”
“是何年何月?”李道玄再问。
“两年前,光绪元年.”王漱玉对自己二姐之死记得牢,就将那年时辰告知李道玄,听到这等消息,李道玄拳头不由的捏紧。
“光绪元年.乃是丁巳年.三合局最忌冲穿刑破,逢巳冲亥,虽冲破不在中神,但也破了这三合木局,只是卯未合仍然可以成局,故而眼前这王漱玉虽说两年前周身诸多变故,但她自己却可以万幸逃过一劫.而她的二姐比她大一岁有余,咸丰七年丑月未日卯时原来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对于心中的猜想有了证实,“你二姐当真是跳河自杀的?”
“我二姐自幼好学,饱读诗书当不输男儿,自是个清傲之人。她受此等屈辱,定不会委曲求全的活在世上。她投河自尽,我自然是相信。”提到自己的二姐,王漱玉便是泪流满面。
李道玄看得出她很恋自己的姐姐们,心中也许还有着几分愧疚。毕竟在她看来,自己的大姐二姐皆是因为她而出了事,倘若她那日代替了二姐,或许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我那日若是没出去采买香纸该多好,或许二姐也不会被那恶僧侵犯。”
听着王漱玉的自语,李道玄便是出声说道:“伱莫要如此想,你可知道从你被王老爷送入无为禅师那里,你们姐妹就注定是要做献祭之物。何况你爹,也未必真的是你爹。”
“你你说什么?”王漱玉愣愣的看向李道玄,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你大概不知道吧,曾与你相处的那个王老爷,并非是你真正的父亲。”
第195章 牵连不断
“我爹.不是我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漱玉双手紧紧的握了起来,眼中露出迫切的神情。
她焦急的想知道李道玄为何要这么说。
难道在她逃出来之前,王家就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是连她都不知道的吗?
“小少爷!小少爷!您是否知晓了我家中何事?还求您告诉我,我也想知晓这些事情!”王漱玉苦苦哀求道。
她神色急迫,连带着身体都变得虚弱,不停地咳嗽着,好似要将自己的肺部都咳嗽出来。
李道玄见状,连忙劝慰她莫要心急。
在堂屋自己玩耍的小女孩听到了女人的咳嗽声,也连忙跑了进来,在一旁焦急的连连喊娘,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此事说来话长,你且先静下心来。”李道玄安抚好王漱玉,让她依靠在床头上,然后便将王家中的事情慢慢说来,但其中也适当的隐去了些许片段。
王漱玉听完李道玄的叙述后,便神色木楞的坐在床上。
她未曾想过这其中竟然会有如此离奇的故事,和自己生活多年的父亲,那个让她和二姐去大报恩寺的父亲,竟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是由别人伪装化成,取代了王老爷。
“细细想来,难怪我曾经一度总觉的我爹与以往有些不一般,原来是爹早已经被奸人所害.”王漱玉口中喃喃念道,眼角的泪水不自觉的流下,“二姐.二姐若是知道了这些事,她在黄泉之下该是多难过”
“这事都过去了,真正的王老爷如今也算是自证了身份,两江总督也去看过王老爷,王家之前所做种种恶事都是由那两个冒牌之人承担。玉姐姐若是想家了,也可回去看看。”李道玄温声说道。
“我,我”王漱玉说着说着,便轻声抽泣起来,那些委屈累积在心里,似乎在这一刻寻到了发泄之处。
所经历种种,积攒在心里也是压抑,或许这也是造成她身体日渐虚弱的原因之一。
如今能发泄出来,对于病痛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小女孩扑在床前安慰着女人,李道玄则是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他想给王漱玉留些空间,让她好好的发泄一番。
听着屋内传来的呜咽声,李道玄站在门口静静观望着外面的春雨。
滴答的水珠似断了线的柱子,淅淅沥沥的沿着屋檐滴落,汇聚在门栏前聚成小溪流,沿着路边的沟渠流去,不知会汇聚到何处。
神色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女人柔弱的声音。
“不好意思,让少爷见笑了。”
李道玄转身看去,就见王漱玉正披着衣裳走了出来。
她面色苍白,唯有眼睛清明。
身子瘦弱无力,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小女孩扶着她走桌旁坐下,给她端来茶水。
“无妨,人都会有伤心事。”李道玄听到她的话,假装漫不经心的说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掏出一张黄符来。
“这是静心定气的符,你将它化入温水中饮用,便能够驱散身体里的阴气,恢复些元气。”
小女孩听到这符能救王漱玉的病,就连忙走过来拿在手中。
她朝着李道玄道谢,便连忙跑去灶膛前熟练的烧火煮水。
“小少爷人善,漱玉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于你。”王漱玉叹息一声,只道自己对李道玄的恩情无以为报。
从李道玄这儿得知了那么多的事,反倒也让她心中的郁结得以解开,她现在身子比之前轻松了一大截,除了刚刚伤心带给她的疲惫,精神似乎已好上不少。
“好好养着身子,此符我还需回去后再画一些,之后可让鸳儿到我家宅院中来取符。每日饮之,不出半月就能康复。”李道玄笑道。
“麻烦小少爷了。”王漱玉颔首谢道。
又交谈几句,见天色暗淡下来,李道玄留了点银两给王漱玉母女,便披上蓑衣朝家中走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坐在昏暗屋子里的王漱玉方才长叹道:“能遇到这般人,也算是我的幸运。”
话说完,春雨中的夜幕下,天地间又逐渐安静下来。
只有着母女的窃窃私语,以及屋外的鸡鸭犬吠声。
李道玄回到家中脱下蓑衣,他泡着澡回想起今天所知的事情。
能从王漱玉那里得到意外的消息,这对于他而言是件意外的收获。
想到金陵之中发生的事情,再又回想起王漱玉所说,他觉得那报恩寺里的无为禅师是个关键。
只是有件事出乎李道玄的意料之外,那投河自尽,被怨狐附体的女子竟然是王家的姑娘。虽说只是王兆全的妾室所生,但怎么说也都是王家的女人。被那假王老爷献给这无为禅师不说,还闹出了后面那些事情。
“王漱玉的二姐投河,想来本身就有蹊跷那怨狐曾说过自己占据溺死女子的身体,才得以脱困出世。人若为溺死,当还残余魂魄。怨狐再如何怨气大,也难占据其身。何况若是投河自尽,本身怨气也会很强莫非当初投河的时候,这二姐身中的残魂叫那狐狸吃掉了?这等法术,怎么和王家大公子被桃代李僵相似?莫非其事都是出自那无为禅师之手?若是如此,那道长可曾知晓?”
王家能与这件事有牵连,这是李道玄没想到的。
现在想来,或许王家父子与那太平道人只是合作关系,而非臣属关系。如此来说,这王家父子背后肯定另有势力。
那日在赵家老宅之中,王大公子拿出来镇压他的符箓就是阴山符法。
阴山符法与东洋阴阳道相似,莫非那无为禅师就是阴山派的法师?那他又是如何混入这大报恩寺中?又是想要谋划什么呢?而那东洋法师又在何处?又会是谁呢?
李道玄心中疑虑重重,他从浴桶中站起来,擦干身体后穿好一身夜行衣。
阴雨无月,夜幕漆黑。
穿着一身夜行衣,正好能融入这夜幕之中。
李道玄准备潜入老村长家中一探究竟,看看能在他家里发现些什么东西。
那取走李秀才媳妇胎腹之人绝对还在李家村中,李道玄甚至觉得对方应该是在老村长家里。
因为太多事情都和老村长有关系,这让人很难不怀疑老村长就是幕后的凶手。
“老村长有功德金光护体,为何会与这些恶事纠缠?还是说那日我看错了,老村长身上并无功德金光?”李道玄越出宅院,脚尖踩在农家的屋顶,宛如矫兔一般朝着老村长的家里飞驰而去。
月黑风高,天落细雨,正是夜寻探查消息的好时候。
第196章 偷听
身穿夜行衣,腰间揣着一柄短剑。
李道玄疾驰于夜雨中,向着村中的老村长家跃去。
他身形矫健,一跃便是三四丈之远,不过数个呼吸之间,便是跑出百米之远。
这次夜行,他随身带着的东西并不多,几张斗法用的黄符,一柄短剑以及一块八卦镜。毕竟这次只是去老村长家中摸摸底,带那么多法器不一定能用上,但反而容易碰出动静,成了暗查时的累赘。
夜雨之下,李家村寂寥,只有打更人走在街巷中,穿着蓑衣呼喊着防火防盗。
李道玄刚来时还很好奇为何古代会有更夫,后来才明白原来更夫便如钟表,告诉百姓到了何时何日。
各个时期的人都会各司其职,需有不同时辰起来,亦如屠夫需丑时起床杀猪,农夫需寅时赶集,这些都需听更夫来唤时辰。
李老爷平日里若是有急事需赶早出门,也多会让下人留意更夫打更的声音,时辰一到,便唤他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