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丹炉中武火再上一层,随后就让李道玄投入另外两味药。
时候不知多久,李道玄也没再投入其中木柴。只看徐福盘腿坐在丹炉前,双手拱诀,口中轻念经文。
他静静听着,将徐福所念经文一一牢记。
这种学习之法也是古来师徒常有,老师父少有手把手传授真法,而是一言一行中教你玄门妙法。
你若能悟到,自然是得真法大秘。你若不能悟到,老师父也只会说你天资不够,悟性不行。
所以真法不得,所学不够,这也是为何师父收徒弟,常要说悟性二字。
所谓悟性非悟,而是一言一行。知察甚微,亦是悟性的体现。
那徐福念诵完,就朝丹炉挥手,炉火旺盛的大火瞬间灭去,只余橙黄微火燃烧。
“看,此便是文火。”徐福指着丹炉笑道。“文火也,阴至。其芒不刺眼,其温不灼手。温中犹存,余蕴不绝。高三寸而不变,乃是八分文火。你可记住了?”
“徒儿记住了。”李道玄点头道。他将文武二火的特性死死记住,往后炼丹肯定少不得这些法门。
炼丹一道,最讲究的就是用火。什么样的药用什么样的火,最后成什么样的丹。稍有几温偏差,得到的东西就是天差地别。而古之以来,火诀是丹道大秘。亦如法门口诀,符道煞气之术,向来只有师父亲口传下。
纵使有弟子以笔纸记之,但若无师父教导,什么七分文武火就足以扰乱的糊涂。
毕竟听过七分熟的牛排,可谁听过七分文武火的?
所以徐福如今传李道玄用火之法,也是变相的在传承自己的道统。
李道玄心中感恩,自然是打起万分精神来学习。
“火之如萤火,存而不灭,此为之三分文火。”徐福笑道,又让李道玄往丹炉中添一杯水。
李道玄疑惑,他没接触过丹道,不理解这添水为何之用。
茅山丹道有胜于无,或者说道门的炼丹之法皆是承自上古炼气士。
但自秦汉以来,炼气士绝于天地间,多少古法传承失落。亦如徐福出海,带去了一份炼丹传承这等之事。
所以在白云观中,老道长明真人虽接触过丹道,但并不精通,李道玄则更是也不明白,所以有诸多疑惑。
他将心中疑惑说出,拱手朝徐福。
“师父,为何这炼丹之中,还要添一抹水?”
“此问题甚好。”徐福闻言欣慰的笑道。“你能有惑而问,这才是想习得真学的态度。”
“这炼丹如烹菜,若无水则不可活。但这水也是有变化,若落以文火化丹,且只需取一指之水。若以武火化丹,则需取一掌之水。谓之水行泽万物,丹中生不息。文取一寸方,武落三寸长。伱可记住了?”
“徒儿记住了。”李道玄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你如今初入丹道,尚有许多未曾学到。这炼丹之道非死法,而是应阴阳五行之理。阴为文来,阳为武。五行生息炉中藏。你今日就将这补命丹炼会就可。”
“谨遵师父教导。”
李道玄闻言坐下,悉听徐福教诲,炼制补天丹如何用火,如何用药,皆是亲手传授。
他听着,多有感触。
暗暗感叹这丹道并不比符箓之道差,他还有太多东西未曾学来。
谨记教诲,徐福也让李道玄尝试着自己炼药。
“切记,武火起于心而生于肺。文火起于肾而发于脾,你可细细感悟。”
李道玄边听边炼,不知觉中就多了几分熟练。
等他将一份补命丹炼好,那丹面泽光滑,颇有灵韵,看着便是成色不错,乃上等丹药。
徐福捻起丹药,面色欣慰,夸赞李道玄有丹道天赋,还教他辨识丹药好坏。
在这幻境之中不知多久,等李道玄基本掌握了文武火之用后,徐福方才看向院子外。
“时候到了,你也该离去了。”徐福轻叹道。
“师父,临走之前徒儿还有一事想要请教您。”李道玄想到自己进来的目的,就朝着徐福恭敬拜道。
“哦?还有何事?”徐福问道。
“师父可知道扶桑阴阳之道?”李道玄便是说出自己的来意,他朝徐福问出东洋的阴阳术传承。
只是想到自己这师父便是东洋扶桑的祖先,不知为何他就觉得有些离奇。
“扶桑阴阳之道?”徐福抚摸着胡须,伸出手掐指算着,随后面色露出大悟神色,朝着李道玄笑道。
“原来徒儿是为此事而来。”
“为师对阴阳家只是略知,何况后世已过千载,其中变化之大,为师也难说来。不过道是有一物,或许能解你惑。”
徐福说罢,手指向李道玄脑门。
当即天昏地暗,李道玄双眼一闭就倒在了地上。
“且离去吧,为师已经那物给予徒儿了。”
言罢,眼前一黑,再无意识。
第190章 再寻事
等李道玄醒来,他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顶,熟悉的家具装饰。
精神有些恍惚,毕竟他这次在幻境之中呆的时间够长。
掐指算算,每炉补命丹炼制需十三个时辰,他总计炼坏了三炉,所以此次入神观法总有数天之久。
现在忽然回到现实,虽然在现实中也仅仅只是过了一夜,但也是有些不适。
丹气在体内自寻流淌,让李道玄感到惊喜的是原本在赵家受到的暗伤也痊愈,脉络比之前更为坚韧几分,李道玄自信再多施展几分符法也是能够坚持的。
盘腿坐于床上,提点着自己从徐福那里的收获。
除了丹道之法外,还有一份古籍。
“这是.《邹子终始》?”李道玄寻那记忆,就觉心中一阵撼动。
《邹子终始》乃是秦汉之时的阴阳密传,又名为《终始五德》。
此等典籍为上古失传之典,早于汉时便消失不见,世间阴阳五行之说,大抵也是与其有关。
这本阴阳家的典籍,实乃天降圣物,李道玄观之欣喜不已,连忙翻开查看。
只是开一页,就觉得道音在脑中回荡。
“邹子之变化,起于仁义。”
道音不绝,脑中回荡,好似圣师,谆谆教诲。
李道玄习《邹子终始》,对于阴阳五行之道更有了几分理解。
邹子之阴阳说与道门大有不同,乃是提倡先天之道,化阴阳五行之变化,得天地之法。
遂能成法,与世通存。
《邹子》之学的内容也十分精妙和深奥,其中又分阳说阴学,只是过二篇,便已然吃力。
可越是习《邹子》,李道玄对于阴阳五行之道的理解便越是透彻,态度更是越发的恭敬。
原本李道玄从此世这具身体中所继承的记忆,对道门五行之法虽有研习,但也有的诸多的疑惑,却是在这一刻被解决了不少,端是叫人茅塞顿开,大有所悟。
本想继续研习,可再学已是昏昏沉沉,明显感觉自己的精力跟不上。
他知晓这是因为《邹子》所讲之意太深,虽然解决了不少之前的疑惑,却又新增了很多他尚且不理解的地方。所以意识保护,叫他免受不解之苦。
这种感觉让李道玄有种回到大学学高等数学之感,那种盯着题目看了半天,抓耳挠腮也无法解决的痛苦就如同此刻一般。
世间知便是知,不知便是不知,其中之隔如墙壁,无法走捷径,也无法观到另一面。
“这便是学啊。”李道玄睁开双眼,面露笑容。
虽脑子昏昏沉沉,但他收获颇多。
《邹子》五十六篇,他暂学二篇。
“世间万般之法,皆离不开本真。东洋阴阳道虽变化诸多,但其根基依旧是阴阳之法。变化无穷,也归于真,本质乃是阴学之道。”
李道玄若有感悟,隐隐有些明白这东洋阴阳法师所做为何。
东洋法术和阴山法术皆取于阴学之法,其中所用阴煞乃阴阳之道变化,只要观其本质,自是能破之。
“古来高功真人,一法破万法,莫不是如此?”李道玄心有感悟,对于真人之功又有了几分理解。
他算是明白为何有人能凭一家之学,破百家之法,实乃那人真知灼见,学达本质。
师尊徐福与李道玄之《邹子》,亦是直指阴阳五行本根之典籍,此等大恩,李道玄只能心怀感激。
“师父啊,师父。往后弟子肯定多给您老人家编写一些专事,让您老人家在民间故事里占据一席之地。”李道玄诚心拜道,随后便起身下床。
外面天色依旧暗淡,细雨淋淋而下。经历一夜风雨,空气中多了几分泥土和粪水的味道。这种气味农家常有,倒也没那么难闻。
推开窗户,就见有村民披着蓑衣,牵着牛过去。
只是小巷中少了孩童的欢声笑语,没了几分人间的乐趣。
也是,出了如此大的事情,想必也没谁家心大,放任自己的孩子在村中乱跑。
毕竟李家村平静百年,鲜少出人命,这不过几月之间,又是小儿淹死,又是常家兄弟淹死,又是李秀才的媳妇被剖腹,如此多的命案发生,任谁都会惊悚三分。
“当真是风满楼啊。”李道玄面露无奈的笑容。
他看着案桌上,也没按照之前的画符仪式,单手执笔,借着雨水点缀朱砂,随后在纸上游龙,将一张黄符画出。
再以笔尖点符,入文武双火,文火起于肾,化为煞,武火起于心,化为气。
文武交融,气煞天成。
那符箓猛烈浮起,在半空中颤动。
其上符篆流光溢出,就听到符纸发出呼呼的声音。
未等李道玄心中松一口气,便看到笔下黄符嘶嘶作响,随后嘭的一声炸裂,碎成无数细小的纸屑。
“看来还是不得行。”李道玄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将案桌上散落的黄符收敛起来。
方才他是突发奇想,借画符做了个试验。
文武二火可炼丹,那是否也能画符?
若用文武二火灌入符中,淬炼这符箓,又会有什么结果?
李道玄觉得此法可行,便是行之。
但现在看来还是不太可以,他对于文武二火的火候掌握还不大到位,融入符中只会让这符箓爆裂。
放下手中的笔,李道玄也没再勉强,也许此事可慢慢来,他有一种预感,或许当自己真能以文武二火铸符时,那天师之境也可抵达。
“往后再慢慢来吧。”心想着,李道玄又看向桌上放着的饭菜。
那应该是孙大娘端进来的,他在房间里设下阵,丫鬟们没有他的允许也进不来,只有孙大娘持有他给的节令,方才能安然进来。
试了试饭菜,有些凉意。
李道玄穿好衣裳走出房间,从楼上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