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的女人容貌平庸,衣着朴素。
最显眼的,是她右侧脸颊有一道狰狞刀疤,令本就平庸的姿色更添几分丑陋。
“这就是箭之圣主?”
范离皱眉。
他原本以为,瑶光女帝是十大圣主中姿色最平庸的。
但现在看来,画中女人比瑶光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叫阿昌。”
“本是山中猎户的妻子,因长期被丈夫虐待,终于忍无可忍反抗丈夫。”
“她与丈夫各自持弓对射,谁曾想,精于涉猎的丈夫竟被初次用弓的阿昌射死。”
“丈夫尸体被阿昌钉在山崖上,斩断四肢。”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瑶光女帝发现,便将阿昌带回净土。”
“阿昌仅用六十年,就从一名普通猎户的妻子,成为了梵音净土的箭之圣主。”
天才。
范离心中冒出两个字。
这世上果然不缺天才,可惜天才总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好,我信你。”
范离将阿昌的画像收入怀中,最后看了吕布一眼。
这男人像是交代了所有的后事,脸上竟露出满足的笑容。
“无敌。”
“臣在。”
“枭首,将人头送往鹿鸣书院后山,颜先生墓。”
……
…………
大明皇都。
城南,碑亭巷。
老范头算是碑亭巷的名人,不仅因为他出手阔绰、货源丰富,许多商家与他合作,都赚得盆满钵满。
最关键的,老范头是楚国人。
准确的说,老范头是大楚范氏商行的人。
而范氏商行,是代表楚国与大明商务往来的唯一渠道。
楚国是敌国。
但楚国的金银珠宝、丹药灵宝,成色品质可一点不输大明,甚至更优质。
大明商人厌恶楚国,却不讨厌和范氏商行做生意。
因此,老范头在大明商圈,也是一位名流。
最近老范头传出话来,说他年纪大了,准备退居二线。
范氏商行在大明业务的负责人,将由老范头的亲侄儿接管。
于是,侄少爷成了碑亭巷的新贵。
江湖谣言,侄少爷有一妻一女,已经举家搬入碑亭巷老范头的家中。
“老朽范迎财,拜见二老爷、二夫人、小姐……”
老头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范离磕头。
吕福宝怀抱小貂蝉,有些脸红不知所措。
“请起吧。”范离笑道:“大礼只此一次,今后全免了。别忘记咱们的身份,你是我叔,我们是你的侄子和侄媳妇。”
“是。”老范头赶忙应道。
范离又道:“胡宗宪情况如何?”
他这趟来大明,只有一个目的:胡宗宪。
范纯要坐镇楚国,晋国缺少一位帅才,胡宗宪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选。
“胡宗宪啊……”
老范头连连摇头叹气。
“云州城之败,大明廷议,罪责全压在胡宗宪身上。”
“听说,次辅徐阶与内阁大学士张居正,几次指使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监察御史上书,奏将胡宗宪明正典刑。”
“多亏首辅严嵩力保,胡宗宪至今还在天牢里压着。”
范离听得脸色一阵古怪。
吕福宝也忍不住道:“我听说徐阶、张居正都是忠良之臣,严嵩才是奸臣。为什么忠臣盼着胡宗宪死掉,反而是奸臣在力保他?”
她又想起范离是大名鼎鼎的奸臣,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人家没说你啊!”
范离哭笑不得。
没办法,他毕竟‘奸’名远扬。
吕福宝的问题,老范头答不上来,范离却心知肚明。
“胡宗宪一案,与忠奸无关。”
“这是党争。”
第255章 潜入大明
“党争?”
吕福宝若有所思。
范离点点头。
“大明,先有太祖废丞相,后有成祖立内阁。一废一立,便将大明的独相改为群相。”
“丞相权力分散,内阁大学士人人争抢。”
“尤其首辅与次辅之间,首辅怕次辅争位,次辅梦里都想着让位,二者天然就是敌人。”
“如此争权夺利,便是孕育党争的天然沃土。”
“而首辅与次辅在位时间越长,双方羽翼也都越渐丰厚,则党争也越激烈。”
吕福宝听得心惊肉跳。
她可是听说过的,不论严嵩还是徐阶,都是大明朝堂的常青树,在位年头极长。
如此看来,嘉靖一朝的党争岂非异常激烈?
聊到朝局,范离也颇有谈兴。
他继续道:
“人们常以善恶、忠奸、黑白这种简单概念,区分一切事物。”
“在官场上,清官便是清流,贪官奸臣便是浊流。”
“故而大明党争,也被称为清浊之争。”
吕福宝疑惑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范离大笑。
“你的太祖,初代文信侯,你觉得他是忠是奸?”
吕福宝哑然无语。
祖宗的忠奸,还真不是她这个后世子孙可以评价的。
尤其,初代文信侯确实是个毁誉参半的人物,后世史家著书立说,洋洋洒洒千万字,也难对初代文信侯做出公正客观的评价。
“那你说,清流好还是浊流好?”吕福宝有点不服气,嗔怪的瞪了范离一眼。
“嘿嘿,娘子息怒。”
范离难得这样称呼吕福宝,立刻逗得她眉眼含笑。
“其实自古以来,朝堂上都是清浊混流,哪里有绝对的清澈,或是绝对的浑浊?”
“上位者,应该辨明清浊,然后善用之。”
吕福宝嗔道:“诡辩,浊流之水如何善用?你愿意喝浊水吗?”
范离笑着摇头。
难怪,吕福宝修行偏爱阵法,她对吕氏家学继承确实不多。
“我问你,清清之水,可否灌溉农田?”范离问答。
“当然可以。”吕福宝答道。
“那浑浊之水,能否灌溉农田?”范离又问。
“这……”
吕福宝卡住了。
她若有所悟,恰好怀中小貂蝉‘哇’的哭醒了。
“哎呀!”
“她怎么尿了?”
童子尿浸透几层布,把吕福宝的衣襟都弄湿了。
范离大笑:“如果用这尿灌溉田地,收成比清水灌溉的还要好,这叫有机肥。”
“我去换衣服!”
吕福宝哪有空听他胡诌,抱着啼哭不止的小貂蝉,慌慌张张逃进里屋。
等她走了,范离也收敛笑容。
“清水浊水这种简单道理,嘉靖帝不可能不懂。”
……
…………
“不因水清而偏用,也不因水浊而偏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