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直呼“伯通兄”,洞中人自是老顽童周伯通。
他身子忽旋,在地上转了一圈,仰躺在地,翘着二郎腿道:
“不去,哪儿都不去”
第211章 重阳托梦,谍影重重
“也罢,伯通兄既然喜欢桃花岛,由着你,想住多久便多久,来去自便。”黄药师是何等聪明之人,两人在岛上相斗十六年,怎不知老顽童心性。
他言落,便要转身离去。
老顽童翻身盘膝而坐:“黄老邪,你这又出的是哪门子歪主意?”
“我已不再执着伯通兄手中的《九阴真经》。”
“好不要脸,骗鬼。”周伯通如是说来,立刻又道:“为甚?”
黄药师想到将老顽童关在桃花岛十六年,还曾经打断过对方双腿,心有歉意,本想就此离去,那知老顽童纠缠不休,他转过身来,道:“因我已经知《九阴真经》”
“哈哈,黄老邪的嘴,骗人的鬼,你知道《九阴真经》,还将我关在桃花岛?”
“那是以前,而非现在。”
“我不信。”
“随着伯通兄。”
“说来听听,我看看对也不对。”
黄药师微微一笑,信步前行,声音朗朗。
“……筋,人身之经络也。通行血脉,而为精神之外辅。如人肩之能负,手之能摄,足之能履,通身之活泼灵动者,皆筋之挺然者也……”
黄药师吟诵的正是《九阴真经》上卷的“易筋锻骨篇”中文字。
周伯通神色大变,“黄老邪,你捣的什么鬼?”他话落下,身形如电掣,倏的飘出石洞,一把抓向黄药师。
黄药师身形闪晃,一道虚影被周伯通抓碎,他人出现在丈外,微微一笑,“伯通兄,你输了。”
老顽童呆如木鸡。
黄药师想到两人这十六年的争斗,唏嘘一声:“我不要伯通兄真经,该信我,离开桃花岛了。”
老顽童扯胡子跺脚,放声大哭,“师兄让我好生保管《九阴真经》,不得泄露,你如今知道真经,我怎对得起师兄。”
老顽童忽地起身便要磕头,“黄老邪,是不是你用什么妖魔邪法。快告诉我。”
黄药师和欧阳锋发过重誓,不得说出重阳遗刻秘密,他自守口如瓶。他也曾教导过黄蓉,适当的时候,可以说谎骗人,他搀周伯通,道:“是重阳兄托梦告之。”
“啊,真的,师兄还说什么?“老顽童天生的胡闹顽皮。人家骂他气他,他并不着恼,只要能够干些作弄旁人的恶作玩意,那就再也开心不过。岂料黄药师扯谎捉弄起来,更是天马行空。
“还说伯通兄好武成痴,想要修炼《九阴真经》武功,便去修炼。”
周伯通爱武如狂,身怀天下学武之人视为至宝的经书,实在是极盼研习一下其中的武功,这既非争名邀誉、报怨复仇,也不是好胜逞强,纯是难以克制的好奇爱武之念,只是有王重阳遗命,不敢违背,如今听黄药师如此手来,他大喜过望,“真的?”
“你我赌注,伯通兄只要离开一步石洞便算输,《九阴真经》给我瞧一瞧,如今你已出石洞。我可要求看真经?”
“那就是真的了。”老顽童大叫一声,翻个跟头进入石洞,拿出《九翼真经》上卷修行起来。
“伯通兄,来去随意。我好酒款待你。”
老顽童沉迷期间,怎会给声,黄药师习以为常,他一路前行,来到妻子坟前,那坟四周佳木葱笼,异卉烂缦,四时常开,都是黄药师精选的天下名种。
他将墓碑向左推了三下,又向右推三下,墓碑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石砌的地道,转了三个弯,又开了机括,打开一道石门,进入墓中圹室,亮火折将琉璃灯点着了,出自怀中拿出誊写的《九阴真经》点燃。
他泪水潸然,吟唱道:“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
“阿蘅,我烧了《九阴真经》,你好好看看当年苦思不得的经文到底是写着些什么。你泉下有知,该安息了”
黄药师言到于此,神情恍惚,泣不成声。
石门的背后,豆大泪珠自黄蓉面颊滚落下来。
她找周伯通玩耍,那知老顽童爱理不理,黄蓉闷闷不乐,到了娘亲坟墓,结果看到如此一幕。
顷刻之后,黄蓉又听黄药师自言自语:“我是骗了老顽童让他修行《九阴真经》,谁叫他当年不给经书让你看。等他修成真经武功,再告诉重阳托梦是假。阿蘅,要不是我在终南山跟踪老毒物,也得不到重阳遗刻,是你冥冥之中指导我对不对?”
终南山,重阳遗刻。黄蓉内心自言自语,趁着黄药师失神,她擦去眼泪,落脚无声的离开墓道。
黄蓉前行间,已开始思索如何骗周岩到终南山。
斗转星移,时间过了半月,石洞中的老顽童大笑三声。
他负手出石洞,也不找黄药师,到了海边,跳上一艘大船,岛上的哑仆早就得有黄药师指令,老顽童一旦到来,可送离岛。
大船扬帆,行驶向海岸。
……
初冬,中都。
杨铁心、穆念慈离开镖局出城
段怀安、段朝夕已经回了中都。杨铁心并没有告之才回来的穆念慈关于周岩辞呈的事情,他寻思如今神僧出了事故,周岩到江西,此等局势,不宜说三道四,或许回来有变数也未可知。
铅云低压,如给大地套了一副镣铐,细雪翻卷着落下,两人脚步匆匆,远远看到楼上灯火,不由得加快些。
待距离拉近,眼尖的穆念慈看到风雪中的一抹红,愣一下后惊喜道:“是郭大哥。”
“世侄回来了。”杨铁心也惊喜。
两人快步到了院落,推门进入,听到动静的包惜弱、郭靖走了出来。
包惜弱抖杨铁心身上的碎雪,口中道:“世侄来好一会了,还带了不少东西,我都埋怨怎没自大漠带她娘回来。”
“是呀,贤侄,怎没带你娘来?”
郭靖道:“娘听到杨叔父你们消息,欣喜万分,只是大汗给了几道指令,侄儿走的匆忙,没顾得想这些事情。”
“大汗又要出兵了?”杨铁心问道。
郭靖自是对杨铁心不话不说。
“大汗要我和托雷兄弟、哲别师父等到临安,和朝廷洽谈联合攻打金国。”
“是这样呀,走,到屋里面说话。”
“好嘞”
杨铁心在前,郭靖、穆念慈随后,众人到了屋内。
包惜弱端了饭菜酒水,她不听三人的交谈,独自上了二楼,自那露台望去,依稀可见中都的半城灯火,她视线望向赵王府的方向。
“也不知道康儿现在怎样?”她脸上充满担忧。
包惜弱视线所不及的赵王府如今成了霍都的府邸,潇湘子自气派门庭走了出来,三拐两拐,到了松鹤楼。
一名松鹤楼新来伙计迎上前,潇湘子籍着点菜的机会,将一个蜡丸塞给伙计,那密封蜡丸里面的纸条上写着郭靖、成吉思汗第四子托雷等人即将到启程到临安洽谈联合宋朝攻击金国的情报。
……
两岸猿声啼不住,千里江陵一日还。
江面浮动着淡淡薄雾,周岩端坐在大船房间,身子包裹在一道氤氲白气当中。
他和趟子手离开中都,一路快马加鞭,自洛阳过黄河,沿南阳、新野抵达襄阳,周岩雇大船,人马沿长江顺流而下,速度奇快直奔鄱阳湖。
走陆路,少有空闲时,水路则不然,除了必要的睡觉休息,他将所有时间都用在《易筋锻骨篇》的修行当中。
真经的这门功法有改善根骨的作用,此时随着周岩富有节奏的吐纳,气血劲力如大潮滔滔不绝,澎湃不休,周而复始冲刷四肢百骸。他身体如抱火炉,热意自毛孔挤压出来,化为氤氲的雾气。
血从骨髓生,血为气之母。气又能摄血,血亦可养气。
随着周岩修行《易筋锻骨篇》迈入到第四段,他便有骨骼再造,血液新生、气从血出的感觉,
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整日时间,待到黄昏时,忽地以周岩脊柱为中心,根根骨骼颤鸣,块块筋肉紧收,沛然劲力催动磅礴血气,内至脏腑,外达肢节,与吐纳呼吸之气交融,蕴出开碑裂石的劲力。
周岩忽的自口中喷出一口凝而不散,长达三尺的白气,他缓缓睁开眼睛。
《易劲锻骨篇》第四段大功告成。
他感受着举手投足间劲力的增长,忽就想到了明霞岛上,郭靖修行功法,劲力突飞猛进,轻而易举扯断粗索,黄蓉一个跨步便能追上野羊的那种不可思议、震撼惊喜。
如果不是早知道《易劲锻骨篇》的这功效,自己当下怕是比两人要癫狂。他回笼意识,看向窗外,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不知不觉,竟修行了整日。
“到哪里了?”
周岩出房间询问站在船头的趟子手。
“回镖头,前面二十多里就是洞庭湖。”
周岩点头,按大船这速度,天明便能抵达鄱阳湖。
二十里江路转瞬便至,夕阳将落,陡然间周岩视线远端,一道剑光乍起,闪缩如电,移晃不定。
周岩瞳孔微缩,是衡山“回风落雁剑”。
第212章 请将不如激将
湖面宽阔,碧水涟漪。
竹筏随波,生死相斗。
钓鱼杆忽的弹出,锐气如啸,那杆子、鱼线、鱼钩在夕阳的最一抹余晖中划起各式不同的线弧星芒,仿若囊括了天地般落向使剑的男子。
“阳关三叠”、“岳阳三醉”、“梅花三弄”、“三潭印月”,使剑男子每一剑刺出,剑尖闪晃,一剑成三,剑式连绵,前式未消,后式再起,剑光层层交叠,精芒迸溅,反罩向当头兜下的罗网。
密集的金铁撞响,急骤的响一片,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蓬蓬的血点便也在同时飞扬洒抛,两条人影倏忽分开。
那使钓鱼竿男子左肩、右肋等部位,渗溢着殷红的鲜血,隐露出乳白的皮脂与触目惊心的经络叉管。
使剑男子身上多处却是被鱼钩划出湿漉漉的血印,白衫上仿若一树梅花开,赤艳无比,
钓鱼竿,衡山“回风落雁剑”
正是冤家对头的洞庭烟波钓叟和衡山刘轻舟。
当日周岩和刘轻舟在衡山论剑说道,周岩、黄蓉记忆住衡山五神剑,周岩反复尝试“全真剑法”、“玉女剑法”、“一剑化三清”的领气之道,最终学成了衡山派的这门剑法。刘轻舟却是有所感悟周岩的用劲法门,对于利用“缠劲”、“绞劲”等催动剑式手法感触颇深,周岩离去,他寻思闭关修一段时间,定胜洞庭湖钓鱼翁。
周岩、黄蓉到衡山至眼下他去鄱阳湖,时间已过大半年,刘轻舟出关,觉得剑法精进,内力亦有提升,当可胜烟波钓叟。
以往都是钓叟到衡山找茬,这次刘轻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直接杀将到洞庭湖,一番血战,旗鼓相当。
烟波钓叟也不理会身上伤势,森然一笑,“刘轻舟,你可令人刮目相看,得谁指点了?”
“老儿认怂了。”刘轻舟好不快活,以往交手,次次落下风,依仗门派之力才能脱身,如今单打独斗,亦可令对方忌惮。
“呸。”烟波钓叟脾气古怪,闻言怒道:“老夫非得让你下洞庭喂鱼。”
“老匹夫张狂。”刘轻舟大笑一声,持剑再攻,这次他使将的衡山五神剑的“天柱云气”,但见剑式动向无定,不可捉摸,宛若爆散开的千万条闪掣蛇电,弯曲扭折、剑光射弹,令人无从招架。
烟波钓叟却是双手持钓鱼竿,如大枪抖弧刺出。
忽地里面刘轻舟窄剑绽开的剑光如蛇缠上似枪的钓鱼竿,急速绞缠,这正是他从周岩手中顿悟的缠劲、绞劲。
烟波钓叟但觉一股回旋之力不断的带着鱼竿在做偏移,眼见那长剑似蛇吐信贴着鱼竿就要当心一刺,他怪叫一声,手腕忽抖,那透明也不知何等材料编织,坚韧无比的鱼线便随着他双手一抖,忽的荡起急速回旋,缠住刘轻舟手中窄剑。
“好匹父。”刘轻舟右手长剑被束,他弃剑身子猱进,一掌击向烟波钓叟胸口,对方回了一掌,两道人影凝在一起,比拼起内力。
一艘大船自暮色驶出,靠近向湖边竹筏,船头站着的是周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