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彻底击溃拉里·布朗的公牛队的决心。
这份决心，从公牛一次又一次吆喝着复仇开始，在第一节遭遇强硬防守时不爽的憋屈、第二节三塔绞杀中积累的气势，到半场结束前那风暴般的四十分屠杀中，已然凝聚成了这支尼克斯全员无需言说的信仰。
这份决心，才是他们笑容背后最坚实的底色。
“好了，小伙子们，还有老家伙们。”陆远拍了拍手，声音并不算大，却轻易地压下了更衣室的喧闹。
所有目光都瞬间聚焦到他身上，那些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眼神里的散漫已经瞬间收敛，变得专注而锐利。
“上半场，打得不错。”陆远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评价一场训练赛，“尤其是最后那段，节奏把握得很好。跑死了他们。”
这句话引来一阵低笑声和拍打大腿的声音。
陆远话锋一转，带着惯有的那份似笑非笑的神情：“不过呢，我猜，现在在那边的更衣室里，拉里·布朗教练，我们的老朋友，恐怕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顿了顿，似乎在享受这个悬念，“他那套跟着我们瞎跑的策略，行不通。他会醒过味来，下半场，”陆远的声音微微下沉，带着戏谑的笃定，“公牛，绝对是另一副样子了。他们要干嘛？”
他好像自问自答一样，语气轻描淡写却不容置疑：“放慢节奏，跟你上身体！缠斗！逼你把那些漂亮的快攻，拖进一个个泥坑里啃泥巴——他们要打回他们最熟悉的那一套！防守！硬凿！玩命！把这场比赛的颜面，从我们啃剩下的骨头里，一点点抠出来。不想输得那么难看。”
更衣室安静下来，只有风机的声音嗡嗡作响。队员们脸上的笑意敛去了大半，变成了认真的聆听和思考。
“想让我们跟着他们的节奏吗？”陆远挑眉，摊手，语气陡然一转，充满了近乎冷酷的嘲讽意味，“做他们的美梦去！”
这句话掷地有声！
“史蒂夫！”陆远点名，看着自己的主控。
“在。”纳什的声音平静如水。
“下半场你的任务比上半场更重。节奏，要压吗？”陆远问道。
“不，”纳什摇摇头，眼神无比清晰，“压节奏，就是他们想要的。我们提速，用更快更流畅的转移撕裂阵型。”
“正确！”陆远点头，“但更聪明！快，不等于盲目冲！阵地进攻要打得更清楚，该压的时候，利用优势点把时间耗光！有机会快攻？一个字——冲！冲垮他！”
“德维恩！”陆远看向眼神炽烈的分卫。
“教练！”
“你的紧逼上半场让杰伦·罗斯吃了瘪。下半场如果还是辛里奇控球……”
“那更好！”韦德毫不掩饰自己的侵略性，“辛里奇更稳，但也更慢！我缠死他！”
“缠住他！”陆远肯定道，“消耗他！让他们想慢慢不下来！记住，他们想慢，我们就偏要快！他们想稳下来打阵地防守？我就让你们用传球和跑动撕开他！”
“安德烈！”陆远转向沉默的俄罗斯飞人，“克里斯蒂，勒布朗，下半场肯定会上更多身体来找你麻烦，想打断我们的锋线串联……”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AK47。
基里连科抬起头，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睛里没有任何退缩，只有一种冰原猎手般的冷酷沉着：“那就来吧。他们越是想用身体，就越容易犯错。我会在他们身上犯规。”
这话听起来平静，却透着无比的自信和对自身防守尺度的把握。
“KG，大郅！”陆远最后看向内线核心和王治郅，“内线的空间拉扯和掩护质量！尤其是霍华德和拉希德，他们下半场情绪肯定更爆，动作只会更大！用智慧！用技巧！用经验！把他们那些多余的脾气，变成我们的技术犯规罚球！拉希德上半场已经有一次技术犯规了，我不想让他在场上或者替补席上坐到这场比赛的结束，听懂了吗？”
“明白！”“收到，教练！”加内特和王治郅应声道。
王治郅还补充了一句：“霍华德防挡拆不喜欢换出来，我们能利用这个继续做文章。”
更衣室里没有口号，没有煽情的热血呐喊。
只有在陆远冷静而极具针对性的布置中，那愈发坚定、愈发狠厉、如同一把冰冷剃刀逼近对手脖颈的氛围。
每个人的眼神、姿态，都无声地确认着同一件事：无论下半场公牛换上谁、采用多么顽强的抵抗、打出多么强硬的防守，尼克斯的回击只有一个——更快、更硬、更精准地撕裂你，直到最后一秒！
与此同时，主队更衣室的气息，则如同战场后方临时搭起、摇摇欲坠的野战医院。
刺鼻的草药酊剂气味（用来缓解肌肉酸痛）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盖不住汗水和疲惫的酸臭。
沉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干咳声、冰袋按压在瘀伤皮肉上引起的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
拉希德·华莱士独自一人闷坐在角落的板凳上，湿漉漉的头枕在冰冷的墙壁瓷砖上，毛巾盖着脸，胸口剧烈起伏，但那起伏中全是无处发泄的、近乎窒息的愤怒和绝望。
其他球员，或瘫坐，或低头沉默地处理着手脚上的绷带胶布，整个房间的空气凝固得像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记分牌上那个醒目的42，如同一根烧红的耻辱柱，烙在每个人的心上。
联合中心外面死寂般的安静，偶尔传来的几声零落加油，更像是讽刺，穿透厚重的门板，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门口猛地被推开，拉里·布朗的身影挟着一股外面的冷气流冲了进来，像一颗投入死潭的炸弹。
他那张被怒火、屈辱和懊悔熬得铁青的脸紧绷着，沟壑纵横的额头血管狰狞毕露，眼睛里仿佛有两簇绝望燃烧的毒焰。
“砰！”战术板被他狠狠地、几乎是砸进更衣室中央空地上那把折叠椅的铁管腿间。
巨大的声响如同在凝固的沉默中引爆了一记闷雷，几个年轻球员猛地一哆嗦，连拉希德都扯掉了脸上的毛巾，眼神复杂地望过来。
没有怒吼，但布朗的声音却比嘶吼更瘆人，那是从紧咬的牙关里、被毒火炙烤过的喉咙深处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看看你们的样子！像一群被揍懵了、等着屠夫来宰的蠢猪！看看那记分牌！半场输四十分？！在主场？！在球迷面前？！”他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像淬过毒的刀子刮过每一个垂下的脑袋，“我们上半场后半段在打什么？跑轰？对轰？我他妈就是那个最蠢的猪！我竟然忘了你们是谁！我们公牛队的传统是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自责和幡然醒悟后的绝决：“防守！铁血的防守！从乔丹时代就刻在骨子里的铁血防守！不是他妈跟着那个姓陆的家伙屁股后面，玩什么该死的‘跑死他们’！”
他几乎是唾沫横喷地喊出这句话。
“詹姆斯！”布朗猛地转向勒布朗·詹姆斯！
詹姆斯抬起头，像是四十岁的脸上写满了疲惫，那双意气风发的“国王之眼”此刻只剩下了凝重和不甘。
“勒布朗，忘记你手里的篮球是什么艺术！”布朗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詹姆斯脸上，“它是武器！下半场！丢掉那些华丽的东西！你的任务就是身体！力量！给我变成一头真正进攻端的斗牛！扛着炸药包往里冲！用冲击力撕裂他们的阵型！还有防守！给我去死死贴住德维恩·韦德！把他那该死的速度给我压下去！用你的身体和意志告诉他，这里是芝加哥！不是纽约的后花园！”
“科克！”布朗又转向刚刚在混乱中稳住了一点局面的控卫。
“教练！”
“控制时间！压！必须给我把节奏压到地板上！一板一眼打阵地！用挡拆和掩护打穿内线！德怀特、拉希德、安东尼奥！”他点着几个内线的名字，“下半场，把你们该死的双手举起来！盖帽！抢篮板！用身体给我筑成城墙！禁区是我们的！谁他妈的也别想轻易进来！把上半场尼克斯给你们的耻辱，十倍百倍地灌回他们喉咙里去！”
布朗的咆哮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压抑的更衣室：“忘掉那该死的比分！从零开始，这一节，是我们雪耻的十二分钟！给我打出公牛队的尊严！每一秒都给我拼命！防守！身体对抗！把比赛拖进泥潭里！让他们的华丽进攻变成一堆狗屎！赢？我他妈不要求你们赢回来四十分的分差！但是我要你们打得像一支没有被击垮的球队！让所有人，特别是场边那个自以为掌控一切的陆远，看看他离开之后的公牛队的骨头到底硬不硬！明白吗？！”
“明白！教练！”霍华德用拳头砸着胸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戴维斯狠狠点头，眼神也凶悍起来。
连一向阴郁的克里斯蒂也紧紧攥了下拳。
辛里奇挺起胸膛：“交给我，教练，我会控好节奏！”
勒布朗·詹姆斯抬起头，眼神不再迷茫。
他狠狠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郁恼和上半场堆积的失败感统统排空。
他没有高声回应，只是极其沉重地点了下头，用右手狠狠捶了两下自己的胸口，那双眼睛重新燃起了火焰，不再是张扬的自信之火，而是被屈辱点燃的决心之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他要赢回来？或许此刻很难去想那个四十分的鸿沟。但至少，他要把下半场每一个回合，都变成和对手拼刺刀的战场！
拉里·布朗看着队员们的反应，胸膛里的憋闷稍微舒缓了一丝。
不是因为这气势汹汹的回应能立刻改变比分，而是他终于看到了队员们眼中那濒死的火苗被重新点燃——不是胜利的火焰，而是不愿被碾为尘埃的“困兽之火”。
“听着！”布朗的声音依然强硬，但节奏稍微放缓，他开始布置细节，“下半场，科克、克里斯蒂、勒布朗、拉希德、德怀特上，防守方面我们继续打2-2-1的区域联防，随时变轮转盯人！”他捡起地上歪倒的战术板，水笔用力戳着，“守好你们的位置，上线收缩要快！下线补位要凶狠！宁犯规，不失位！”
“进攻端我们打成功率！科克，你指挥挡拆，就打内线。勒布朗强侧突破压缩防线，拉希德拉开空间，有机会果断投。德怀特，你继续站在篮下，我要你化身野兽！”他强调着，“耐心！每一次进攻给我耗到18秒以上！”
布置完毕，时间也所剩无几。
布朗深吸一口气，环视着眼前终于找回几分公牛队固有形态的球员：“我知道很难看。我知道很绝望。但那又怎么样？现在，就是检验你们到底是软蛋还是一群有骨头的公牛的时候！上场！把防守的标签给我钉在尼克斯每一个人的脑门上！别让他们舒舒服服完成哪怕一次投篮！”
他最后的目光扫过詹姆斯和霍华德：“拿出你们的天赋！用对抗证明价值！尤其是你勒布朗，用身体去碾压那个韦德！让他知道什么才叫力量！”
更衣室门再次被推开，工作人员的声音响起：“各位，该回场上了……”
短暂的死寂后，詹姆斯首先起身，用有些干涩的嗓子喊道：“公牛！DEFENSE!（防守！）”
“DEFENSE!”其他人陆陆续续站起身，嘶吼着回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霍华德猛捶胸口。
詹姆斯将擦汗的毛巾狠狠砸进角落的篮子，昂首第一个走向门口。
拉希德也站了起来，甩开搀扶的手，阴着脸跟在后面。
两支球队，带着截然相反却又都积蓄着风暴的气场，走出更衣室，汇入了联合中心球馆那巨大而压抑的空间里。
那刺耳的蜂鸣器，如同吹响了半场下半段殊死战役的号角。
灯光亮得刺眼，巨大的记分牌上，82：42的数字红的像凝固的血。
所有人都知道，公牛准备拼尽全力撕咬，用最原始的对抗和血性来捍卫主场的最后一丝尊严。
那么，掌控着绝对主动和强大进攻火力的尼克斯，会让公牛如愿打出他们想要的、充满身体对抗和窒息的“自己的节奏”吗？
陆远站在客队教练席前，看着公牛队员沉默地入场落位，看着詹姆斯和霍华德眼中的那簇火焰，他脸上那抹慵懒的笑意似乎深了一分。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场上已经热身的纳什，以及跃跃欲试的韦德、蓄势待发的加内特和机警的基里连科，轻轻地、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
那意思，不言自明。
比赛，重启！
第284章 不会又要......
联合中心沉闷的空气仿佛被强行塞进了增压罐。
下半场开始的蜂鸣器划破死寂，像撕开了一道无形的伤口。
公牛的球员们踏进球场时，眼神和肢体都带着中场休息时被灌输了某种铁血指令后的肃杀。
辛里奇深吸一口气，接过裁判抛来的球，手指甚至能感觉到微凉的汗意和新换球衣的干涩磨擦。
他抬眼，正对上史蒂夫·纳什那双平静得像一汪深湖的眼睛。
没有杀气，没有挑衅，甚至没什么情绪波动，却让辛里奇心头莫名地一紧。
“压节奏，科克！慢慢来！稳住！”拉里·布朗的声音像钉子一样穿透球馆的部分杂音，狠狠钉在辛里奇的耳膜上。
他牢记着战术板上的每一个线条：2-2-1联防阵型，挡拆进攻，打内线成功率，耗时间……这是他的任务，也是公牛下半场唯一的生路。
辛里奇稳稳地将球运过半场，刻意放慢了脚步，像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他开始指挥落位，手势明确。
拉希德提到高位，与詹姆斯做了一个扎实的双人掩护——这是公牛最常用、也是此刻最强调的起手式。
辛里奇心中默默想着：把时间拖慢，把尼克斯拖入阵地战的泥潭，用力量和防守撕咬。
球按照战术设计传到詹姆斯手中。
面对着换防过来的安德烈·基里连科——这位身高臂长、如同精密仪器般的防守者，詹姆斯上半场在他面前吃了不止一次瘪。
此刻，詹姆斯眼中没有了上半场末尾的迷茫，只有一股被点燃的、带着狠劲儿的决心。
布朗的话在他脑子里回荡：“丢掉艺术！变成斗牛！”
没有任何试探，詹姆斯侧身，用他那辆“人形坦克”般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扛住基里连科，重心压得极低，猛地发力。
不是靠变向，也不是靠速度，就是纯粹力量，硬生生顶着基里连科朝禁区碾去。
基里连科被撞得脚下发滑，咬牙支撑，手臂完全张开干扰运球路线。
但是詹姆斯就像一头红了眼的蛮牛，对抗着冲进了油漆区深处！
王治郅早已收缩准备护筐，但是詹姆斯在双人合围、视线不清之下，强拧身体，扭曲着姿势，硬是把球朝篮筐的位置扔了出去！
进攻犯规吗？
克劳福德的哨子没响！
篮球在篮筐上颠了两下……滚了一圈……竟然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