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边的陆远，表情终于不再那么紧绷。
他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嘴角难得地抿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目光注视着场上球员们的背影，又缓缓扫过依然咆哮着的主场穹顶。
1：2。
这不仅仅是一场扳回一城的胜利。
这是他们在钢铁活塞铸就的王朝壁垒上，亲手凿开的第一个豁口。
第266章 突然死亡
麦迪逊广场花园的空气还残留着G3大捷的硝烟与喧嚣余温，拿下G3的尼克斯，像一艘在汹涌暗流中找到平衡的战舰，喘息着，积蓄着力量。
球迷喉咙里的嘶吼尚未完全沉寂，那份扳回一城的希望，以及对即将到来的G4热切得几乎要沸腾的期待，转化成开场时山呼海啸般的、期待乘胜追击的声浪。
G3的大胜，让尼克斯拥趸们的心里，希望的灰烬复燃成了明亮的火苗——回到主场连扳两局，然后带着2-2的平局重新杀回钢铁堡垒般的奥本山？
不是没有可能！
特别是上一场比赛全场砍下惊人的30分15次助攻的纳什，此时正在场边稳定如机器人一般练习投篮的纽约指挥官，更是给了球迷们难以言说的安心感觉。
橘蓝相间的海洋翻滚着，仿佛要将重返纽约的活塞彻底吞没。
G4的序幕，就在这种热切到近乎焦灼的期待中拉开。
活塞球员们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凝重，里克·卡莱尔站在场边，像一块被反复锻打冷却的顽铁，沉默却带着决死的坚毅。
他们知道，绝不能让尼克斯在这里再下一城，将系列赛拖入生死不明的深渊。
开球哨响，比赛的气流似乎瞬间变得粘稠窒息。
如同预料中的，活塞开场就倾尽所有能量，试图用比G3疯狂十倍的身体对抗强度和窒息的轮转，强行扑灭尼克斯主场刚刚点燃的火焰。
每一次接触都像铁锤敲在砧板上，沉闷的碰撞声在喧嚣的球场背景音里都清晰可闻。
纳什刚接后场发球推进，昌西·比卢普斯几乎扑到他脸上，用身体给与着持续的强压。
前几回合，双方的每一次得分都像是在泥沼中爬行，艰苦卓绝。
第一节比赛进行到第6分41秒，尼克斯暂时以12：10艰难的领先两分。
他在弧顶面对昌西·比卢普斯如影随形的纠缠，示意加内特上前挡拆。
大本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附在KG身上，不给丝毫拆开的缝隙。
纳什眼神一沉，一个极富节奏感的胯下变向，左脚猛然发力，竟然硬生生从大本和比卢普斯那看似密不透风的关门夹缝中，钻进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的空间！
就在他右脚落地准备衔接起跳动作、甚至球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好的电光火石之间。
弱侧协防的安东尼奥·戴维斯庞大的身躯如同一辆高速行驶的推土机，横着碾压到他的突破路线上。
加上比卢普斯瞬间的回挤和大本急停回身的封堵压力——
三股力量在毫秒之间，以一种极其尴尬的角度和位置狠狠地、实打实地撞在了纳什相对单薄的身躯上！
他被瞬间夹成了三明治里的馅儿，身体在空中完全失去平衡，像一个被抛出去的破布娃娃，直挺挺地朝着地板倒栽下去！
麦迪逊广场花园巨大的喧嚣声浪，在这一刹那被按下了暂停键，心脏被捏紧的吸气声取代了沸腾的呼喊。
最糟糕的是，纳什在完全失控、头部几乎要砸向地面的瞬间，他那一直护着球、指挥球队运转的右手，出于保护自我的本能，被身体带着狠狠戳向了硬木地板。
“咯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与硬物瞬间强力碰撞摩擦出的闷响！
极其刺耳地穿透了背景噪音，扎进了每一个离得近的人心里。
纳什重重摔在地上，脸侧着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身体就紧紧蜷缩起来，死死护住自己的右臂，整个肩膀和脖子都因为剧痛绷得僵直，全身无法控制地剧烈哆嗦着。
冷汗几乎是肉眼可见地从他金色的鬓发里渗出来，迅速浸湿了一片地板。
“FUCK!”加内特第一个像暴怒的犀牛般推开挡在他面前、同样一脸错愕的大本，冲到纳什身边。
韦德、杰克逊也立刻围了上去。
“史蒂夫！史蒂夫！操！别动！别动！”
“Oh!”场边的史蒂夫·科尔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韦德第一个冲过去想扶他，却被纳什用左手死死挡住。
“嘿！史蒂夫！你怎么样？”
陆远的呼吸几乎停止。
他和弗兰克·沃格尔几乎是同时冲到了记录台边。
麦迪逊花园刚刚还沸腾的主场声音，在这一刻像是被猛地抽干了空气，陷入一片压抑又不安的嗡嗡议论声中。
只有一些角落零星的嘘声指向似乎有些无辜的大本和戴维斯。
队医带着冰冷的镇静迅速入场。
小心翼翼的检查，谨慎的询问，试图帮助纳什翻动身体。
当队医的手指轻轻触碰到纳什那已经明显不对位、迅速肿胀起来的右手腕时，他终于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痛楚的闷哼。
那地方已经可见地开始红肿异常。
队医对教练组方向极其缓慢而肯定地摇了摇头。
这个摇头，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从教练组的额头浇下，瞬间冻结了脊椎。
尼克斯的首席控卫，球队进攻的灵魂与大脑，史蒂夫·纳什——第一节仅仅打了不到7分钟——在那恐怖的撞击与落地异响之后，被正式宣告今日无法再战。
加内特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广告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大本走过去，似乎想解释或道歉，却被韦德和约什-霍华德用冰冷的眼神拦住了去路。
陆远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微不可查的弧度在上一场的胜利后第一次出现在唇边，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无奈和近乎认命的平静。
完了。
当队医和助手用一个简易软托小心翼翼托起纳什的右臂，搀扶着他，以一种近乎悲壮的缓慢步伐走向球员通道时，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尼克斯人的心脏。
纳什低着头，左臂被架着，步履蹒跚，那刺眼的白色冰袋和快速肿胀起来的皮肤，宣告了一个残酷的现实：球队的大脑与灵魂，G3引领那场华丽胜利的指挥官，在G4刚打响不久，就彻底倒下了，归期渺茫，至少在这场以及接下来可能的战役里，已然缺席。
他知道，自己手中那副原本精心构筑、好不容易磨合到能与活塞钢铁阵势周旋的牌，被老天爷硬生生抽走了最核心的一张。
大本肯定是无心的，这种激烈碰撞下的寸劲巧合谁也说不清，但命运从不跟你讲道理。
他对自己的球队、这群付出了他能想象到一切努力的小伙子们，最终要以这样一种充满缺憾甚至有点荒谬的方式告别季后赛舞台，感到一种彻骨的无力。
暂停时间，尼克斯的替补席陷入一种沉重的死寂。
只有老库里轻轻拍了拍坐在旁边低着头、眼眶有些发红的李冉的肩膀。
“史蒂夫回来了！”沃格尔低声提醒了一句。
陆远猛地抬头看向球员通道。
纳什在工作人员的陪伴下又走回了替补席。
他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湿了发际线，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
右手已经被厚厚的绷带和夹板固定在胸前，像一件笨拙的装饰品。
他披着外套，左手扶着它，眼神却异常坚定，平静地走向了替补席，在自己位置的最外侧坐下——远离其他队员可能的碰撞危险区域。
“我没事，”他看着所有队友和教练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看你们打。”
这句话像是火苗，短暂地将队友眼中弥漫的惊慌和绝望稍稍驱散了半秒。
但随之而来的比赛现实，却冰冷得让人窒息。
接下来的比赛，变成了对尼克斯组织能力和剩余意志的双重凌迟。
史蒂夫·科尔临危受命上场。
他的经验和投篮是宝贵的武器，但当活塞的后场压迫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般汹涌扑上来时，年龄的鸿沟显现无疑。
科尔无法像纳什那样在高速奔袭中护球组织，更缺乏瞬间撕裂防线、传出致命一传的爆发力。
活塞放心大胆地采用全场领防和高位夹击，每一次科尔过半场都像在穿越雷区，步履蹒跚。
进攻端，流畅度如同被抽走了骨架，瞬间崩塌、迟滞。原有的进攻轮转仿佛生锈的齿轮，失去了灵魂的指引。
加内特被迫在高位承担一部分控传职责，但这意味着他最具威胁的低位和冲击力被无形阉割。
韦德成了场上唯一具备撕裂能力的突击点。
但活塞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只要韦德启动突破，无论是利用掩护还是生突，活塞至少会有两人以上收缩协防，高高扬起的臂展将他所有的上篮角度几乎封死。
他们逼他用高难度的、失去平衡后的强投来终结进攻。
一次次摔倒在地，又一次次沉默爬起，韦德的眼神从愤怒渐渐变得有些麻木。
科沃尔更是彻底迷失。
活塞对他的追防到了贴身肉搏的程度，掩护后毫不留情的换防，掐断任何可能的接球空间。
他像个在场上不停奔跑，却始终找不到落脚点的影子。
一次难得利用加内特掩护出的稍纵即逝的空隙，科尔的长距离传球终于赶到，但科沃尔面前却是里德已经重新封堵到位的长臂干扰。
他强行起跳出手，身体在空中失去平衡，球砸在篮筐前沿弹出。
甚至连约什·霍华德和史蒂芬·杰克逊的冲击，也因缺乏空切引导和合理的空间拉扯而变得像是撞向礁石的海浪，徒劳无功。
更致命的是，失去了纳什这个防守端隐藏的粘合剂和指挥者，活塞的进攻如同解除封印的洪水猛兽。
比卢普斯脸上的凝重消失了，代之以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
他闲庭信步般运球过半场，指挥着队友轮番冲击着尼克斯那失去核心调度、显得破碎不堪的防守体系。
格兰特·希尔找到了无数次轻松切入的机会，接球就是舒服的跳投或杀伤篮下；
迈克尔·里德的空位机会多得像在赛前训练；
阿里纳斯的突破更是肆无忌惮，没有了那个纤瘦却总能精准预判传球路线的30号后卫骚扰，他冲起来就像开足马力的越野车！
分差如同无法止住的沙漏流逝，肉眼可见地拉开。
尽管加内特疯了一般抢每一个篮板，在防守端咆哮着补位，甚至多次送出追身封盖；
尽管韦德一次次把自己像炮弹一样扔进活塞内线的人堆，摔倒在地又立刻爬起；
尽管史蒂芬·杰克逊像疯狗一样撕咬着每一个对位球员；
尽管坐回板凳的纳什，左手紧紧抓着毛巾，每一次己方成功防守都忍不住用左拳砸一下椅子，每一次失败被得分，眼中的不甘都像燃烧殆尽的余烬——这些都足以证明意志尚在燃烧。
但现实的鸿沟冰冷如铁。
战术的溃散，组织效率的崩塌，导致进攻端的无力像瘟疫般蔓延到防守端的疲惫失位。
活塞的每一次得分都显得那么轻松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