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条白龙为了赎金绑架了数位贵族,结果它一睡便是三十多年,醒来时那几位贵族都已经死在牢中。
然而牢房门口的喧嚣打破了他的沉思。
阿尔杰抬头,只见几只熊地精扛着铁链走过来。
“人类,出来。”
“主人要见你。”
熊地精们毫不客气地说道。
“终于……要来了吗?”
阿尔杰自言自语道。
这次他并没有做无谓的反抗,只是任由熊地精守卫将他架走,他已经做好了面对真相的准备。
……
许久,阿尔杰脸上的黑布被揭下。
还是那个熟悉的洞窟。
面前的红龙更加强壮、庞大。
“好久不见,阿尔杰.约曼阁下。”
凯修斯的金瞳中带着一丝戏谑。
又来了,这种眼神,这种被人掌控、玩弄于掌股之上的感觉,让阿尔杰感到很不舒服。
他深吸一口气,尽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你又想怎样蛊惑我?”
“又想让我替伱实现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然而凯修斯豪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我只是想让你来见一位老朋友。”
“梅卓拉什,出来吧。”
听到这个名字,阿尔杰顿时神色大变,甚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那个名字在拉克曼领可谓赫赫有名,他是提夫林反抗军的领袖,是北风鹰卫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目标。
也是……他儿时的好友。
两人一同在北风堡长大,也曾亲密无间,直到——阿尔杰的父母死去,他怀着仇恨进入拉克曼城堡。
梅卓拉什从阴影中走出,神情无比淡漠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人类,漆黑的瞳孔深处透出一丝仇恨。
提夫林曾经亲眼看到这位昔日的好友作为公爵的忠仆,将屠刀挥向他的族裔,如果不是红龙在此,他一定会直接将其杀死。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尔杰的语气有些凝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
仇敌?
还是昔日的友人?
或许往日的他会将其视为仇寇。但在听完红龙的话后,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相,什么是虚假。
凯修斯喷出一口硫磺味的热气,只是说道:
“梅卓拉什,我要你带来的契约呢?”
“带来了,大人。”
梅卓拉什拿出一张皮制契约契约。
这张契约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虽然因为契约完成,它已经失效,但其仍隐隐透着黑暗邪恶的魔法力量。
凯修斯命令道:
“让他看看。”
梅卓拉什走上前去,干脆利落地将契约展开,塞到阿尔杰手上。
阿尔杰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内心有些挣扎,但在对于真相的渴求下,他最终还是注视着上面的文字,一行行快速默念下去。
“第四纪1705年12月23日,指针走过三分之一。”
“我,死灵法师,黑夜喉舌”
“.在冥河见证下签订契约。”
“.需要付出一千条生命的代价。”
“.而他将获得永生,畅饮鲜血,于黑暗中沐浴永恒的青春。”
顿时,阿尔杰感到有些感到头晕目眩,他拿着卷轴的手微微颤抖着。
“不。”
“怎么可能……”
他忍不住继续向下看,看到落款人的位置。
“布拉德.拉克曼公爵”
这是猩红色的、用鲜血写就的名字,令阿尔杰感到无比熟悉。
他曾经在北风堡行政文件中看到过这个落款,在鹰卫后勤的审批中看到这个落款,在宣誓效忠的契约中看到过这个落款
但他从没想到,会在献祭他父母的契约上看到这个名字。
布拉德.拉克曼
第55章 赤鳞(二)
“啪!”
卷轴从手中跌落。
那个猩红色的落款是如此的醒目,也是如此的清晰。
巨人嘴洞窟外寒风依旧凌冽,大雪纷纷而下,惹得一众眷属冻得瑟瑟发抖,吐气都会喷出白雾来。而洞窟之内依旧温暖如火炉。
但阿尔杰此刻却如坠冰窟,瘫倒在地上。
他的誓言、他的信仰、他多年来受到的训练和教育,他所追寻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没日没夜地进行战斗训练,与巨鹰磨合,最终却成为了献祭生命的帮凶。
他宣誓向布拉德公爵效忠,却没想到面前的授剑之人就是他此生最大的仇敌。
他接受家族内教官的教育,却让自己成为了受人控制的鹰犬。
他舍生忘死的战斗和付出,最终竟然献给了自己此生中最大的仇敌,这简直像是某些歌剧中的悲情人物。
——而这无疑是对他人生最彻底的否定和最辛辣的讽刺。
曾经的阿尔杰习惯用仇恨蒙蔽自己的思考,这样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去执行任务,不用顾忌任何是非对错。
但当这层最后的遮羞布被揭开,他的心中也就只剩下血淋淋的伤口与无尽的懊悔。
阿尔杰跪在地上。
他的面前再次浮现出了那场惨案的画面。
周围是熊熊燃烧的建筑,人们高举火把欢呼着,跟在他身后,口中喊着“驱除魔鬼”“保卫市民”的口号,而那位提夫林母亲手无寸铁,只是紧紧怀抱着她的孩子,她眼含热泪地跪在他的面前,苦苦求饶。
而他也想起了那位母亲临死前对自己说的话——
“求求你,让我的孩子活下来。”
但那时被仇恨蒙蔽的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挥下鹰啸银剑。
随着一声标志性的清脆鹰啼,他将其残忍杀死。
他杀害了母亲、孩子。
他亲手放火烧光了他们的聚居地。
自己的所作所为,与自己所仇恨之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帮凶。
他并不是个复仇者。
也不是正义的斗士。
他只是一个被仇人利用的无知者。
一个屠杀平民的刽子手。
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可怜虫。
“对不起”
他的声音颤抖着。
这声道歉不知是在对梅卓拉什说,还是对那些死去的提夫林。
梅卓拉什纯黑色的眼眸中毫无波动,只是负手而立,冷漠地注视着他。
“阿尔杰,太晚了。”
“这一切都已经发生。”
“而你的道歉对我而言毫无价值,只会令我感到恶心。”
阿尔杰没有抬头,只是浑身颤抖着回应道:
“杀了我。”
梅卓拉什冷笑一声,轻声回应道:
“如果我能决定你的生死,伱早该在地牢中被凌迟至死。”
“不过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真像一只丧家之犬,让你痛苦地活着,也不错。”
对于心中认定的仇敌,这位曾经的圣武士毫不吝啬于恶毒的言语。
阿尔杰一次次将头撞在地面上。
血液从他的额上流下来。
他顿时泪流满面,泪水和血液混杂在一起,眼前已经模糊不清。
他再次重复道:
“求你了,杀了我。”
梅卓拉什冷眼旁观着他,随后说道:
“你想要靠被我杀死来实现自我的救赎,不是吗?被复仇者杀死的凶手,再俗套不过的戏码了。”
“你总是这样想当然。”
“就像你想当然地认为那位喋血的公爵是宽宏大量的好人,将杀死你父母的罪名安在我们头上,就像你想当然地对我们族裔的驻地进行屠戮。”
梅卓拉什走上前去,抓住阿尔杰的头颅将其硬生生地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