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姆首领听到赫离对岚木氏的战利品分配，心中十分感激，烈火炼真金，患难见真情，柔黎部能够帮自己到这个地步，不容易了。
同为一部首领，要当好这个家不容易，阿雅姆十分清楚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苦恼，特别是能够冷死人的草原寒冬，每多一袋子粮食，每多几块肉干，部族就能够多活下来几个人。
“赫离，阿雅姆叔叔打心底里感谢你，这一千担粮食是岚木氏族的救命粮，”上座的阿雅姆起身说道，听到远处传过来的点点动静，忽然想到什么，一脸严肃地道：“赫离，科贝尔部大军远道而来，一路上多是强令征调沿途部落的粮食、牛羊，这次缴获恐怕不多，特别是粮食、食盐，你给了一千担粮食给岚木氏，缴获的又分了一份给我们，族中会不会有什么不满？”
若是一个普通的草原部落，阿雅姆的顾虑的确会存在，首领将这么大一笔公库财产给了其他部落，族内贵人或多或少心生不满。但是在柔黎部，区区一千担粮食算得上什么，光是赫离首领私帐就能够挤出来，况且立功将士得到的一份缴获，远远高于普通部落战士缴获比例。要知道柔黎常备军可是有年俸的，有固定的年俸，又有缴获的战利品拿，依据个人功劳还能够获得首领额外赏赐。
赫离淡淡一笑，简单阐述卡密尔城商道、绿湖堡商道的优势所在，还提了一句柔黎部已经购买了上万担粮食，足以度过今年的寒冬。
阿雅姆首领了有兴趣追问：“上万担粮食，直接到卡洛斯大陆的城镇去购买？”岚木氏族作为乞迪汗部的附属时，尤其是里别老可汗还在世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怎么忧虑过冬物资，每当乞迪王庭收取麾下各氏族、附属部落供奉的时候，同时也会赏赐下去一部分粮食、盐巴。
岚木氏这种老牌氏族，其首领阿雅姆又是乞迪王庭的右辅弼骨都候，获得的赏赐自然超过普通附属部落，再加上氏族一年来从过往商人手中购买的物资以及历年的储备，根本不需要阿雅姆来担忧过冬物资。
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这应该就是岚木氏离开西部草场后的生活写照。
阿雅姆心中一动，他之前已经从往螺贝山谷交易的族人口中知道驻马驿柔黎军存粮不少，再听到赫离说柔黎部族从卡洛斯大陆购买上万担粮食的便利，既然柔黎部的粮食储备如此丰富，那是不是可以再匀一部分出来给岚木氏，哪怕岚木氏付出多一点干货、皮料也可以的。
上万担粮食？赫离所说的这个数字的确没什么差错，至于上限到哪，就靠听众自己揣度了。若是阿雅姆清楚柔黎部储备粮食之多，恐怕他就不会犹豫，而是大大咧咧开口交换了，或者直接以长辈身份来“压迫”。
真以为阿雅姆叔叔是白来的？
赫离抬头望了一眼走到面前的阿雅姆，自然明白阿雅姆的隐含之意，询问是询问，不过不是问柔黎部的粮食是否直接从卡洛斯大陆购买而来，而是询问能不能匀出一部分给岚木氏族。他刚要挪脚起身，却被阿雅姆压了一下，就顺势坐了下来，一副为难的样子，道：“阿雅姆叔叔，一千担粮食是从我的私帐内出，赫离最多只能再拨付五百担粮食，毕竟柔黎部今年接纳了两个氏族的投靠，足足两、三千帐人，所要付出的粮食、盐巴多的不是一点半点......”
一千五百担，这已经是赫离最大的无条件援助了。要知道，赫离的库帐在某种程度发挥着部落总库房的作用，就连柔黎部公库都是从首领库帐分出去一部分物资才设立起来的，根本没有首领私帐储备的物资丰厚。再加上，部落各官员办事得力奖赏、柔黎常备军固定年俸和额外赏赐等一律从首领私帐发放，某种意义上，这就是赫离有力控制柔黎部的一大手段。
财政和军权都握在赫离之手，部落大权想要旁落都难！
阿雅姆面露惊讶之色，诧道：“两个归附氏族，两、三千帐人口？”别看赫离说的如此简单，阿雅姆可清楚得很，两、三千帐，就算是小帐，起码得六、七千人口。
一年归附的两个氏族就比岚木氏目前的全族人口都多！之前科贝尔部大举袭击，摧毁了岚木氏族的几个阿寅勒游牧营地，又是连连几天袭击主帐营地，造成岚木氏族人大量战死，特别是青壮儿郎。如今的岚木氏，主帐营地内人口不到四千人，就算能够收拢在外溃败的宫帐军，以及幸存的游散牧人，最多也就是四千出头。
“赫离，阿雅姆叔叔问你，柔黎部如今有多少帐人口？”阿雅姆担心年少的赫离一味收拢难民或溃逃部落，导致归附部族实力过大，尾大不掉，最终养的狗反咬主人一口。
“新生儿不断出生和和收拢散丁游民，族中人口每日都在递增，具体的数字我也不太清楚，之前部落断事官统计了一下，七万族人......”赫离看似随意地说出了一个数字，又补充了一句：“算上帐下户奴隶，应该有十万人口！”
阿雅姆首领身体明显震了一下，眼睛瞪的老大，倒吸一口凉气，盯着赫离脸庞猛看，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苦笑道：“不中用了，不中用......”
阿雅姆在第一眼看到赫离时，就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就如同柔黎部族徽一样，一只雄鹰，一只注定翱翔九天的雄鹰。后来，阿雅姆听到岚木云娜和带儿木讲起土讫水城的时候也就是惊讶一下，并不特别在乎，或许是柔黎部给带儿木的说辞“防御野兽袭击，保护族人免受寒冷风雪...”，或许是没有亲眼所见，并不清楚土讫水城的坚固厚实。
“十万人口，东部草原竟然能够养得出牧人十万的部落？就算是七万族人，那也是近两万帐，需要多少粮食、盐巴......”阿雅姆张大了嘴巴，按照传统思维，水草最肥美的地方才能养更多的牲畜，才能养更多的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探问（四）
赫离简单介绍一下柔黎部占据妥儿川草原、莫顿河草原、月牙湖草原、土讫水草原、黑马镇等领地情况。
阿雅姆长叹一声，暗道自己仿佛就是把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脑海中除了莫顿河草场有一点了解之外，妥儿川草场、月牙湖草场、土讫水草场都是来到东部草原之后才知道的，至于黑马镇就更不了解了。
但他一听到绿湖堡，就有了大概印象，绿湖堡的名气，他这个岚木氏首领还是知道的，不至于如此孤陋寡闻。
阿雅姆无力坐在赫离的对面，半是叹息半是赞赏道：“赫离，你比叔叔有远光，真没想到，占据商道竟然有这么多的好处，保证部落源源不断获取粮食、盐巴，怪不得驼绳子交易区周围几个大部落这几年发展的如此之快，就连老可汗在世的时候都说过几句忌惮之话......”
尽管乞迪达雅、狐焉碌曾对岚木氏族痛下杀手，岚木氏营地脱离乞迪王庭的统治，甚至这几天还遭受了一轮乞迪附属部落大军的袭击，险些灭族，可是阿雅姆首领依旧对乞迪里别可汗十分敬重。
赫离心中念道：“废话，别看我年龄比你小那么多，可是远见可是比你足足远了至少上千年。商道是重要，甚至可以称作是经济命脉，不过腾格里大草原上有如此多大大小小的商道，也没见哪个部落能够像柔黎部强盛的如此之快，命脉当然要要掌控在自己手中。至于驼绳子交易区周围那几个部落，最多就是半掌控......”
赫离心中所想的确是有道理，不过也不全对。柔黎部强盛之快，少不了常备军出外征战带回来的丰厚战利品，同时也将柔黎部的威名散播出去，特别是东边的卡密尔城商道，上千里的路程，马贼几乎绝迹。筹建、训练常备军，巴伯兰赫离功不可没，起到灵魂作用，不然你看看腾格里大草原上有哪个部落敢在一、两百帐就几乎掏空家底组建常备军的。
至于民政方面，恐怕赫离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首功了，顶多就是制定了一个框架，具体实施靠着锡达断事官和班森千户长等人慢慢摸索出来，治理民政事务从不贪权，更不会按照草原贵人分权式经验来独揽千户、百户权力，永远将首领大权置于金字塔尖，保证巴伯兰赫离至高无上的地位。
班森千户长等人是从底层一步步提拔上来，或许不懂草原部落内长老、头人对于下属族人的权力。可是锡达断事官却不同，出身高贵奇雅孛圪一脉的他，从小耳濡目染，肯定知道草原部落权力惯例，却始终没有要抵触赫离军政分离的权力模式，甚至努力利用自己的特殊影响力在喀布朵部族进行百户制改革。
赫离微笑道：“商品就如同奶酪，商道就是奶牛，奶牛在自家的圈栏内，吃起来奶酪也就香上很多嘛！”还有半句话没有说起来，大多数部落的奶牛都是卡洛斯商人拥有的，而柔黎部族的奶牛是属于柔黎部，而且控制了黑马镇，还有可能源源不断生出小牛崽子，产出越来越多的奶酪。
阿雅姆点头道：“说得好，说得好啊！现在想想，选择主帐营地我就很佩服你，迁徙到土讫水，虽说牧场没有那么肥沃，可是既能方便和卡洛斯大陆交易货物，又能控制住新归附的部族。”说到这，他拿过皮袋酒囊，分别给自己和赫离倒了一碗酒。
仰头猛饮，阿雅姆似乎有了一分醉意，借助酒意道：“赫离，跟叔叔讲一讲，你柔黎部新归附的两个氏族都是什么部族，两、三千帐，恐怕不是什么野人部落吧？”
刚端起酒碗的手停了一下，赫离眯了一下眼，眼角余光瞥了一下，暗道：“打听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他从两、三千帐的规模，猜到了是喀布朵部，也不对，根本没有什么人知道喀布朵部藏在望南岭，两、三千帐人口说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哈哈，阿雅姆叔叔，就是以前占据莫顿河流域草原的乌滇部周围小部落，后来乌滇部被我灭了，不少躲在山岭、森林的部落走了出来，族内缺少粮食、食盐，又是冰天雪地的，迁徙途中死了不少族人，后来到了我的部落领地，就归附我了！”
赫离这一番话，真中带假，假中混真，倘若阿雅姆继续追问下去，他就抛出樾瓦氏族来，随后转移话题。
缺少粮食、盐巴，不少族人死在冰天雪地中？阿雅姆被赫离所说的话语一惊，原本淡淡的酒意瞬间褪去，可是却不能装出来清醒模样。
阿雅姆将自己和赫离对比，将岚木氏族和柔黎部对比，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阿雅姆心中一根弦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动，岚木氏为何落到这个地步？自己适不适合当头狼，一个真正的头狼？
须知岚木氏族百年来都是乞迪王庭的附属部落，早已习惯听命行事，历代氏族首领带有人质意味地侍奉大汗，若不是乞迪王庭突变，阿雅姆则会继续侍奉大王子，岚木氏族继续听命行事。
可惜，就在阿雅姆率领军队抵抗乞迪达雅和狐焉碌联军之时，岚木氏就已经站在乞迪达雅和狐焉碌的对立面，按照当时的混乱局势，不得不做出选择，迫不得已远遁东部草原以延续部落血脉。
阿雅姆从一个听命行事的王庭将领角色真正回落到部落头狼的角色，尽管他还保持着壮士断腕、果断杀伐的魄力，从举族东迁和斩杀内贼就可看出，可是他独自一人时也会想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一匹头狼？
有时，阿雅姆也会“臭骂”自己的阿爸，上一任岚木氏族老首领，只教导他成为一名王庭将领，却没有教他如何成为一个好首领。
若是岚木氏族在阿雅姆手中走向衰落，甚至灭亡，他死后怎么有脸面去见岚木氏历代先祖？
“赫离，云娜说很喜欢落雁山脉的景色，还一直跟我说要我也一起去游玩游玩呢！落雁山脉的名气，我在乞迪王庭的时候也听说过，布兰卡西亚的屏障......”阿雅姆无缘无故的说起来落雁山脉。
赫离心道：“屏障？都快成了柔黎部的走私渠道，派人带着昂贵的金银钱币过翻越去山那一边，暗地里为柔黎部购买粮食、食盐、工具......”心里这么想，却不能说出口，开口道：“哈哈，阿雅姆叔叔随时都可以过去，柔黎部的帐门永远对岚木氏的朋友打开。”
“哈哈，那我岚木氏全族都过去，几千族人人吃马嚼的，怕是你受不住吧？”
赫离眼皮一抬，什么意思？阿雅姆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几千族人都过去？
“若是岚木氏兄弟到我草场，我自当像对待族人一样，决不让让任何一个族人忍饥挨饿、受冷遭寒！”
决不让任何一个族人忍饥挨饿、受冷遭寒！一语双关，既可以说对待岚木氏族人像对待柔黎部属民一样慷慨大方，又似乎意有所指，带有探问之意，看看阿雅姆肚子究竟打什么注意。
第三百二十七章：乌河马（上）
第二天清晨，云娜伸伸懒腰，鼻子猛地一吸，就能够感受到凌冽的寒意，不过看着营地内的一切渐渐回归正常，族人们不像前几天那般担心受怕，随时都要持刀拿矛冲上去厮杀一番，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身旁还有一个人在陪伴时，一切寒冷都不是问题。
刚才云娜刚走出毡帐没几步，就碰见了起床不久的赫离，感觉接下来的一天都会非常美好的。
“云娜，你穿的有些单薄，要不要回去毡帐再披多一件？”赫离凑过来关心道，可惜今早身上没有披风，否则肯定会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云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