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方真劫 第304节

收拾心念,宫九素取出此前郭岱收集的各类方真灵材与灵药,首先她用流真藕与碧母根炼制出一个五脏俱全的人壳,再将飞神玉醴和含阳生珠草的灵效炼化入人壳之中。

宫九素这么做,一来是给自己试手,熟悉丹炉明火与洞天灵机,以免待会炼制神丹之际火候有失;二来这也是为了给郭岱留下一条退路,到时候只要郭岱清醒过来,将自身神气与人壳炼化,就等同于多了一个备用躯体,真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形神俱灭。

如此炼制人壳,需要对人身造化、生机运转有无比透彻的领悟,而且所需的不仅仅是天材地宝,也包括异常深厚的生机法力。即便是太玄宫有足够的流真藕贮存,也不可能轻易地炼制出一个完整躯体,因为这样的灵药人壳,根本没有完整俱足的生机流转。

所以即便贵为皇帝的夏正晓,先前私下跟郭岱见面之时,也是要依赖大量法阵来维持知觉感应与人壳的联系,而不可能真的轻易移换炉鼎。更何况用流真藕炼制的人壳,一旦移换炉鼎,过往修为法力全废,照样要从头开始修炼,无非是保留了元神修为与心境感悟罢了。

实际上这样移换炉鼎,一样会损及元神修为,绝不是长生延寿之法,此举可一不可再,想着靠人壳不断延长驻世年限纯属痴心妄想。

可如果修行真正达到了长生驻世的境界,移换炉鼎就不会动摇修行根基,至于具体也要看不同人的具体修行,也并非所有长生高人都乐意这么做。更何况长生高人的身心也经过彻底的洗炼,早已不是寻常肉身。

宫九素能够如此轻易炼制成人壳,除了是仰仗金阙云宫地利之便,也要多得长生芝助益。可以令这个人壳凝炼无比充盈的精纯生机,当然,比起混元金身还是有所不如的,这个人壳终究只是万不得已情况下的备用躯体。

人壳炼制完成,宫九素取出五味君药,逐一送入丹炉之中,斜挽长生芝,在炉鼎周围踏罡步斗、运仪转律,这一番炼丹功夫,将是无比艰难、也无比玄妙高深。

……

皇后寝宫之中,皇帝夏正晓在皇后楚娥英身边,他们面前有一团光影变幻,正好是宫九素在炼制神丹,忽然间光影一阵混乱,渐渐散失不见。

“看不清了。”皇帝微微皱眉道:“他牵动了整个洞天灵机运转,我无法感应到内中情形了。”

皇后说道:“郭岱居然能够发动整个洞天的灵机运转?”

“有问题吗?”皇帝不解道。

皇后微笑道:“你境界未至,不了解郭岱这个人的修行。他修为虽然高,但元神感应却未必深远广大……加上他居然能在短短时日中克服心魔劫数,恐怕这个人并不是郭岱。”

皇帝微惊道:“他不是郭岱,又能是何人?”

“放心,至少不会是什么祸害,我其实倒更希望郭岱就是如今这个郭岱。”皇后叹了一口气,忽然好像感应到什么,眼神一凛地望向寝宫之外,周身剑意环护,布下一个无形法阵将皇帝护在其中。

不等皇帝发问,宫室之外一股压迫,伴随一阵轻浅脚步声绵延而至,寝宫中的法阵禁制被这股压迫缓缓拆解,细如纤毫的法力并不强横,但好比无可抗拒的定数,将寝宫内中所有法阵全数破除。

即便如此,寝宫之中也无半点风浪激荡,只见一人撩开纱帘,出现在帝后二人面前,说道:“我见门外没人通报,就自己走进来了。”

皇后寝宫周围的确没有人,对外宣称为了保证皇后疗伤,一应宫女侍者不得接近寝宫,甚至皇帝本人亲自驾到,也都是在宫苑之外步行进入,为的就是杜绝一切无关人等的接近与窥探。

然而在皇后寝宫外围,依旧是有重重戒备的,此人居然能够不动声色地穿行而至,甚至巧妙破去宫中法阵,来到帝后面前。

“你是何人?”楚娥英说这话时,不知为何觉得眼前此人有些熟悉之感。

“关函谷。”来人抱拳拱手,说道:“皇后想必已从玉鸿公主那里听说过我,也调查过罗霄宗的弟子名册了吧?”

“你就是关函谷?”楚娥英看着关函谷,问道:“出现在此意欲何为?”

关函谷略作思索状,然后说道:“我来替云笈法脉弟子函谷报仇。”

“替谁?”楚娥英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关函谷看向眼前帝后二人,问道:“有一件事我还是要问清楚,当初下令让梦柯岭防线的罗霄宗弟子前去援救晟王,是你们之中哪一位命令?”

皇帝夏正晓刚要开口说话,却被皇后的法阵逼住不得动弹半分,楚娥英言道:“是我下的令,晟王幽居栖鹤城,被妖邪围困。当时并无其他人手可以支援,是我以罗霄宗门人的身份,让这批弟子前去救援,并且负责断后。”

关函谷看向楚娥英的眼神宛如看向蝼蚁一般冰冷,言道:“那你可知晓,此去栖鹤城乃是九死一生的凶险?”

楚娥英脸色深沉地答道:“我知晓。”

“那你可明白,这批断后的罗霄宗弟子,无一生还。”关函谷又问道。

“我明白。”楚娥英说出这话,脸色已经渐渐发白。

“那为何要让这批罗霄宗弟子断后,而且没有任何支援?”关函谷问道。

楚娥英发出一声痛苦呻吟,浑身冷汗单膝跪地,喘息不止。关函谷低声说道:“就知道玩弄人心,真以为自己将《仙虹剑章》修炼得有多大能耐似的……好了,现在,该你说了。”

关函谷背上长剑脱鞘而出,一柄锈迹斑驳的崩缺长剑在握,虚指皇帝夏正晓,将其周身法阵斩破。

第二百四十一章 神妙

残剑虚指,皇帝夏正晓周身法阵自行瓦解,这并不是用大法力强行破阵,而是如穿针引线般的剑意,将法阵一切运转变化完全破解,将其拆得支离破碎,又没有丝毫法力余波冲击,可见剑意所过,尽归含藏。

若论剑意锋芒犀利,关函谷远不如楚娥英,但他的剑意却展现出无上推演之功。楚娥英甚至发现,自己所承受的无形压迫,本质上并不是压迫,而是浩瀚无尽的推演神念,如果自己不能解破这道推演神念,就不能发动丝毫法力。

但推演神念本身并不伤及形神分毫,楚娥英如果要避免无形压迫,唯一的方法就是退守元神、断绝一切知觉,遁入定境之中。可那样一来,楚娥英就连外界发生什么事都不清楚了,她绝对不能这么做。

“方才我的问题,你应该都听见了,不用我多说一次了吧?”关函谷将残剑杵在地上,两手交叠按在剑柄末端,立身中正面向皇帝夏正晓。

夏正晓看了皇后楚娥英一眼,神色凝重地说道:“仙长所言,朕听得清楚。但朕要声明,前往栖鹤城援救晟王之事,并非是朕强行下令。皇后曾向朕明言,晟王也许对妖祸缘起有所了解,于公于私,朕都应该将晟王救离妖祸包围。

当时玉皇顶一役已过,罗霄宗门人散落各方,有部分门人寻觅其他出路,也曾来过江都与朕商洽。朕当时并无其他功利之念,只是恳请他们去救援晟王。断后之事,朕并未下令,是那批罗霄宗门人自决作为。”

“你是说,梦柯岭防线的罗霄宗门人尽数殒命,你一点罪责也没有?”关函谷问道。

夏正晓站在原地,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担忧,抓紧双拳说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妖邪祸乱玄黄,本就是朕的罪责。仙长若要追究,朕无话可说。”

“你在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函谷冷笑一声,说道:“说这些漂亮话,是想少挨一些零碎苦头,好让我气急攻心直接一剑把你剁了吗?那我告诉你,没这么轻易!在来找你之前,我就去见过晟王那个老头子了,他都已经老到不能下地了,可是看见我的时候,还是吓得将当年一切说了出来……”

关函谷叹了一口气,眼角流出一丝泪水,他抬手擦了擦,苦笑道:“函谷当初所想,其实就是解破天外妖邪的来历与特异,所以在知道晟王可能了解妖祸缘起之际,其实是他主动提出要前往栖鹤城,但当时他自己并不知道,此去便是必死之局。而你们明知道这是必死之局,却还是让他们前去,这份心思,我不得不来算账了。”

“老王爷他……说了什么?”夏正晓声音沙哑地问道。

“晟王告诉我,招来妖邪的异空黑漩,其实就是登天大计的结果。而极力推动登天大计之人,正是先帝夏斟。”关函谷冷笑道:“也许很多人以为,晟王是被什么幕后黑手鼓动了,才失心疯一般去造反。

结果并非如此,晟王是发现先帝夏斟谋图,于是趁先帝登基之初,猝然起兵,结果功败垂成。晟王之所以能够侥幸苟活,才不是先帝恩泽,而是有意留下晟王的性命,引诱出有意悖逆先帝的党羽,然后一网打尽。

至于晟王为何会发现先帝的登天大计?因为两人自幼一同进学,而忽然某一天,晟王察觉先帝性情大变,一贯敏锐且初闻修行的晟王,便明白当年的朝廷或者后宫之中,必定藏有不为人知的妖邪异类。

阴谋早已延伸到宫中,未来将祸及玄黄,这结果非兵燹不可解,所以晟王宁可冒着十恶不赦的罪过,也一定要起兵造反。事败之后,晟王并非是得到赦免,而是从此陷于漫长幽禁与折磨,连自尽都不可得。”

关函谷看着一旁俯身喘息的楚娥英,说道:“罗霄宗大多数门人不知道这些事不稀奇,而你不可能不知道。明知如此,就该知道栖鹤城与晟王就是一个诱饵。晟王经历漫长折磨,若不是我施法感应他的神魂,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样的人救了也是白救。”

“皇后并不知清楚晟王会是这个情况!”夏正晓辩驳道。

关函谷望向皇帝,说道:“你应该很清楚她是怎样性情的吧?晟王与你与她无过往之缘法,一个老迈昏庸且曾经造反的藩王,她为什么要去救?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杀人,为了杀一个人,让一大批人随之陪葬。”

“谁?”夏正晓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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