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方真劫 第273节

桂青子露出期盼的目光连连点头,郭岱说道:“那行啊,你自己炼制一件法器给我看看。”

桂青子问道:“我、我不是有祭阳令了吗?可以参加鉴宝会的呀?”

“你是要去跟那些仰仗着师门尊长赐赠法器的家伙比较吗?”郭岱说道:“鉴宝会名曰鉴宝,实际上是修士之间较量炼器之道孰优孰劣。但凡靠着前人遗泽参加鉴宝会的,基本可以当做是眼力悟性粗劣之辈。只有带着自己亲手炼制的法器,以此相互鉴赏、感悟修法机缘,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鉴宝。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如果没有浪费日子,以你的修行足可以炼制法器了。要是你真心想要参加鉴宝会,就自己炼制出一件法器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真空

不仅桂青子要炼制法器,郭岱自己也打算炼制一件,实际在堪破魔心辩机之后,郭岱就一直想真正炼成一件属于自己、与自己修行感悟相通的法器。

郭岱如今手上的法器并不少,澈闻真人托瑶风仙子所赠的那一对刀剑,如今虽无号名,但在郭岱手中以不亚于高明剑修的飞剑。能够布结成阵的五气飞刀,虽然经过合扬破阵而有耗损,但也被郭岱重新祭炼,恢复如初,可在郭岱先后对阵的高人中,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洞烛明灯自是不必多提,此器几乎成了郭岱的随身法宝,无论是治愈失魂瘟还是斗法应敌,都少不了洞烛明灯妙用发挥。除此之外,仍然算得上法器便只剩下纵目蚕丛面,可此器并非用于斗法。

归根究底,郭岱对炼器之道的领悟还是太过粗浅,而且真正斗法厮杀之际,郭岱最依赖的还是混元金身,但他自己也不能永远保有混元金身,方真修士斗法之际也不会拿自身炉鼎当做斗战之器。

其实方真修士炼制法器,也并不是为了杀伐斗战,实际上在过去相当漫长的岁月中,方真道对炼器之道并没有太深入的钻研,不少闻名遐迩的高人前辈,也只是在机缘巧合下得到天材地宝,稍加炼化便随身携带,远不能与如今器物形制多样、妙用层出不穷相提并论。

真正开创炼器之道、并且戮力推广的,还真就是与东洲鉴宝会密切相关。

东洲鉴宝会最大的一项创举,便是分列出法器妙用禁制的九重品级,妙用禁制重数越多,自然代表法器妙用越高深强大。

可实际上,放眼玄黄方真道,几乎不存在真正能够祭炼出九重妙用禁制的法器,就连东洲鉴宝会也不得不承认,九重妙用禁制只是他们的一个推想,从古至今未能亲眼见证有谁可以做到。

但郭岱十分幸运,洞烛明灯便是这样的存在。按照关函谷所言,仙灵九宝都是拥有九重妙用禁制的法器,而且妙用种类越多,炼制起来自然应是更难。

而就郭岱对洞烛明灯的感悟看来,妙用种类并不是限定只有八个,也不是说仙灵九宝中妙用最多的法器就最强大。至少位居一九之器的开天御历符,能够化生为霍天成,这就已经不能简单用强弱来区分了。

从一九到九九,可能代表着这个世间的某种根本玄理、大道规衡。如果说开天御历符是代表着劫波开天,那尚未现世的九九之器,是否代表着世道终末?

郭岱无法肯定,如果说有什么求证办法,郭岱也只能从炼器之道入手。

之前离开南境时,郭岱就已经带走一批天材地宝,前往江都路上,所收下的各类供奉中也有方真灵材。如今重新拿出来逐一端详过目,郭岱也在思考自己要炼制一件怎样的法器。

久远前的方真修士炼制法器,讲究随缘而为,大多不会过分扭曲原有灵材的形貌与物性,很多时候一件法器就只用一种灵材,只看修士本人的炼化功夫,相当有古拙之风。

就好比珠玉原石类,大多到手的灵材本身形状并不规则,修士除了稍加打磨,并不一定会雕钻出太过花巧的纹饰,所以炼制出的法器,多数也是飞蝗石、如意珠、飞来印等等法器。

所谓大器免成、大巧若拙,炼器之道的极致莫过于此,这并非教人舍弃精趣巧妙,而是浑然天成、通达自然,尽物性本来面目、究自然返璞归真。

若论法器精巧、形制完备,太玄宫打造的蹑云飞槎可谓是一绝。但蹑云飞槎不是单独哪个方真修士能够炼制出来的,实际上蹑云飞槎也不能完全当成是“一件”法器,更何况蹑云飞槎自打造之初,便是作为武备杀伐之用。

而郭岱所要的法器,是能够与自己修行证悟相通之器,借炼制法器,以此将自己这一世所学所修所悟所证,完完整整地梳理一遍,以求达到完美无碍的境界。

郭岱选来选去,挑中了一块月华石。这块石头看上去就像一张巴掌大的面饼,中间微微鼓胀起来,通体灰白,有一些细微小孔与坑洼。如果将这月华石放在夜间月色下,会微微泛起如水月华。

月华石产自玄黄洲与十万列岛之间的伏波海,海中藏量极多,算不上某种特别珍稀的天材地宝,因其蕴含灵机,且能与月光相互感应,于是太玄宫用其与金乌枝布阵。两者日夜交替感应日月灵机,可以维持法阵运转不休,省却许多人力。

郭岱乾坤袋中也有金乌枝,此物可以与日光感应,但郭岱认为这种灵材气机变化太过炽烈,并不合乎自己求证修悟,所以选择更为清寂平静的月华石。

月华石既然有此名称,郭岱自然是趁夜色炼器,可是在炼器之时,郭岱仰望天上半月,不禁生出了疑惑。

“关函谷说,玄黄洲之外是一片混沌。那不知日月与玄黄洲外孰远孰近?”郭岱问道。

郭岱正坐在屋顶,左右无人,这个问题当然是对宫九素说的,她则答道:“不好说,如果说日月更远,那日月星辰所处又是何方?混沌中如何又有光明?”

“其实天穹所见,已经不是混沌。”郭岱说道:“古往今来多少人俯仰天地,若混沌真是受观而化、因念而形,那么这天上的日月星辰不过也是幻梦一角罢了。真正有用的是日精月华育养大地生灵之功,而这也许早在始族创世之初便已造就了。”

宫九素问道:“你是说这天上的日月星辰也是假的?可天材地宝中不是有一种叫做陨铁的东西吗?璇玑门也有从天而降的星珏,这天外之物又是从何而来的?”

郭岱看着月华石说道:“我不知道,但既然月华石与月光互感,那我不妨借此一窥天机。”

郭岱这一次炼器与其他修士大为不同,盘坐不动、手托月华石,身心却进入极深的定境之中。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郭岱进入的定境并非魔道修行,恰恰是道门正法中坐忘内守的根基,只不过郭岱不断深入定境,将五感六识断绝,如同散灭真空,连混元金身的生机都渐渐消失。

在这极深定境之中,连自我也散灭了,确切来说,是依赖一切对外界认知、从而判断的自我存在,也在定境中消失了,但真我犹存。

真我无知无觉、无想无为,这里——如果还可以这样形容,这极深的真空定境,如同万物根本、天地玄关,是无中生有的一切源头,由此可以接触到造化之功的起源,从而知晓世间一切玄理。

但郭岱撞上了一堵墙,真我与造化起源有一道无形的隔阂,郭岱无法窥探,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墙的另一侧,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触及。

徒劳无功,郭岱退出定境、元神归位,他抬头望天,月轮天轨移转了仅些许位置,郭岱出入定境不过转眼工夫,并非沉浸其中太久。

“你刚才去哪里了?”宫九素带着责怪语气问道:“我差点以为你的元神直接进了黄泉轮回。”

“当然不是。”郭岱说道:“我不过入了真空定境之中,去寻觅玄关之门。但结果不如人意。”

“怎么说?”宫九素问道。

“有人挡住了去路。”郭岱说道:“我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世间是有人故意设下阻隔,不让这世间生灵超脱。”

宫九素问道:“难道这世间真的可以有飞升超脱之道吗?”

“有,至少应该要有。”郭岱没有继续多谈,低头看向月华石。

“你……什么时候将月华石炼制成法器的?”宫九素吃了一惊,因为如今的月华石和方才大为不同,在郭岱掌中的就像一轮满月光影。

郭岱出入定境恐怕还没有一炷香的功夫,也没有发动法力炼化月华石,但月华石已经内外蜕变彻底,连宫九素都没察觉到郭岱是如何施为的。

“物我两忘,自然混成,非我炼器,是器天成。”郭岱说道:“我以月华石为引,出入真空定境,那是我的定境,也是月华石的定境。我境界圆融无所谓洗炼身心,自可出入无碍,月华石可就不同了。”

“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炼器手法。”宫九素说道:“但如果没有你这样贯通仙魔的修行境界,旁人根本学不来……等等,你的仙道修行回来了?”

“不是,我还是魔道修行的根基。”郭岱说道:“但真空定境凡所有灵皆可进入,一如天地无亲无私。如果有人得到这件法器,无所谓何门何教、正法魔道,皆可一窥大道。”

宫九素问道:“你打算给这个法器起什么名?”

“月印台。”言罢,郭岱展开灵台造化,抬手一送,月印台竟是冲天飞去,高悬在灵台造化的天上,与郭岱先前所留下的显化外相顶上放光,形成日月同辉的奇景。

“这是……随身化转小洞天?”宫九素察觉到郭岱灵台造化的蜕变,此间已是完全的真实,或者说成为另一个小天地了,“你是什么时候悟透其中关窍的?”

“在我抬手那一刻。”郭岱看着灵台造化中日月同辉之景,说道:“万一我真的不能进入金阙云宫,就在这里为你重塑肉身。”

“形势真的那么严峻吗?”宫九素担忧道。

郭岱笑道:“你想多了,现在的我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全无顾忌地横冲直撞,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你,总归要留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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