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尽快修改遗嘱。“他久久地缓不过气来。他惊讶于自己的体力竟然糟糕到这种田地，只不过是说几句话，就说得唇干舌燥，体力不支。
”好啊，我们赶紧吃饭，送你回去休息吧。“端木尘垂下眼皮瞄了一眼子阳，迅速地说道。
他们草草地结束了用餐，就把昏沉沉的秦然送回了医院。也许是这一餐饭吃得很高兴。自古以来，心情愉悦，病情自然也会减轻几分。多日来一直困扰他的睡眠问题，竟然一沾到床就睡着了。
子阳把女儿也放在他的脚边，因为阳阳也玩累了睡着了。
“你看看，阳阳睡觉的样子是不是跟他一模一样。”端木尘端详着他们俩父女的模样，对一旁的田子阳说道。
子阳看到他们两人的睡容，不禁嘴角弯了弯。想到阳阳刚出生不久，是她息带回家亲自照顾的。整个怀孕到生产，再到子阳几个月大，秦然疯一样地忙碌。偶尔有一次，让她看到俩父女在床上睡着的样子。那时阳阳还是个小婴儿，跟现在的样子相比，更加地白胖有趣。柔软白润的小手握着秦然的大手，睡得香甜。
“你看看她，她笑了哎。”端木尘欢呼了一声，像是从来没有生育过孩子一样。意识到自己的嗓门太大了，微窘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子阳看到女儿嘴角朝上，弯弯的，还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她是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小婴儿时候的阳阳很爱笑，一逗她就乐了。子阳最爱趴在婴儿床前看她。
“我们该走了吧。”子阳甩了甩头发，避免想到从前的事情。从前她认为这婚姻带给她无穷无尽的烦恼与痛苦，可与被唐晚晴所囚禁相比，这点烦恼实在算不了什么。她明知道人应该往前走，却控制不住自己。她抱起熟睡的阳阳，而秦然并未醒来。
“好，我们走吧。”端木尘说着就走到了门外，把两个看护叫了进来，嘱咐她们好好地照顾秦然。
子阳她们一起走到了医院的大门口。阳阳伏在她的肩头睡得沉沉的，叫也叫不醒。
“明天你还来吗？”
端木尘问道。
夜已经黑了下来，而这朦胧的月色构勒出子阳的脸部轮廓。经过调理，她的体重一点一点地增加了。两颊又重新变得饱满起来，形成一个标致的椭圆形脸。子阳好似恢复了从前的美貌。她的年纪本来就不大，即使带着女儿，又拥有他的遗产，以后还是能找到个对她好的优秀男人。
“来吧。让阳阳多见见她的爸爸。”子阳的语气透过这夜色传递了过来，清清冷冷的，好像是一种刻意的冷淡。
秦然的病情发展得比她们想像中的要来得快，也要严重得多。
子阳一直以为唐晚晴是夸大其辞才会把秦然描绘成一个病入膏肓的绝症病人。可其实不然，秦然的病把他整个人都折腾得面目全非。如果被大众看到曾经的巨星已经病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不知道会有作何感想。
秦然说的对，他做错了一些事，得罪了不少人，也辜负了别人。可他受到的惩罚还是太过于严厉了一点。
“下个月秦然的电影可以上映了。”端木尘掠了掠拂在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感叹道。这部关于他半自传式的电影中，有端木尘的影子也有子阳。
“我对看电影没什么兴趣呢。”子阳莞尔一笑，笑着转开了脸。在背对着端木尘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沁出了泪影。
“好吧，我预备买一些票送给一些亲朋好友，希望他们能捧场。”端木尘的眼中流露出失望。
”我不看电影的。“不知为什么，子阳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这下，端木尘就不再提起了。
她们一起到了家，现在子阳与女儿住在端木尘那里。虽然秦然说那栋别墅可以留给她们俩母女居住，可子阳说什么也不会搬过去。
那里有唐晚晴的影子。
她不愿意。
子阳叫醒了女儿，因此阳阳还十分不情愿地闹了一场。最后还是被她洗了个澡，再上床睡觉了。
一身疲惫的子阳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脑袋像高速运转的马达，哒哒地闪过许多片段。
瘦骨如柴的秦然，以及他说的话。这一切都是构成她失眠的原因。她不仅同情秦然，反而有一种想去每天看他的念头。
她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女儿。
女儿鼻子下面的部位神似他，有时候说话时的表情，偶尔冒出来的动作，都带着他的痕迹。遗传基因无处不在。
可是秦然还能活多久？
她的女儿还能见到父亲多久？
想着想着，泪水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沾湿了枕套。
她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新的生命一切都让人感觉到美好，新鲜，可是秦然的生命呢。就像即将枯萎的花迅速地衰败下去，直至灰飞烟灭。
她背着端木尘偷偷地去找过医生，医生忧心忡忡地让她做好心理准备。这种病目前开发出来的药也就那么几种，没有特别疗效好的。现在治疗只是拖延他的生存时间，对于生命的质量那就忽略不提了。
现在在秦然的脑子里也发现了肿瘤占位，多处转移。他注定要走向死亡。
一想到死，她的眼睛就收不住了，可女儿还在身边，她又得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秦然，我有多不想让你离开，却无法阻止病魔要带你走的决心。
第二百零一章 最后的机会
当唐晚晴自杀未遂被送入医院时，警察把秦然叫了过来。
他原本不想去理会她，然而还是去了。不同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去，而是叫上了子阳。他先是坐着轮椅走进了病房。唐晚晴那枯白的脸就埋在那一堆毯子当中。她一见到秦然，无神迷茫的眼睛立刻旋起清亮的光彩。
“秦然，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呢。”她的声音欢快地就像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她想起来，可是无力，一只手被手铐铐住了，另一只手正吊着点滴。
“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他冷冷地说道，对于她手腕上的伤口视而不见。
“不，你说过你会等我出来。“她大惊失色。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也不可能会这么说。你自己做过的事心知肚明，你认为我还会像从前那样对你吗？你未免太天真太可笑了。”
他讨厌这个女人，她做了太多的坏事，破坏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他要把她带入到自己的生活中来呢。本来她是不存在的。他所有的不幸好像遇到她了之后才变得那样的不堪。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也是被这个女人间接地害死。可自己居然信任她，把女儿交给她，还跟她结了婚。一想到这里，他后悔不已，恨不得时间从头来过。
可是人生还有许多东西都是用钱买不到。
他的岁月，他的过去，都买不回来。
“你上次不是答应我的吗？只要我把阳阳的下落告诉你，你说过你会等我回来。你放心，我不会对阳阳不好，我会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地对待。只要你能让我回到你的身边。”
她低声下气的，态度很是卑微。她还剩下什么？恐怕除了抓住秦然就什么都没有了。秦然是她今生唯一的目标。
“你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我真的不想见到你，现在我见到你的样子，让我恶*心。好了，我把我要说的话讲完，我就走了。”他挥了挥手，有点嫌烦地说道。“这份离婚协议书你就签了吧。”
看到落在床上的那份文件，她不顾手上还打着点滴，拿起来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脸，仿佛害怕上面的字刺伤了自己。
“不要，我不要跟你离婚。我不能没有你。”
“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点的爱意，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的良知。”他伸出小指头比划着说道，“那么请你签了这份协议，就当是对我最后的一点爱。”
他说着爱这个字眼，感觉隐隐作呕。他并不希望这个女人爱自己。只是他想不到自己的婚姻一次比一次地短暂。第一次好歹也维持了将近十年，可第二次呢，才一年多一点，两年都不到。到了第三次，那就更可笑了，居然维持了一个月都不到。本来他还以为晚晴会陪自己到死。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幻想而已。
她再次将视线放到了那份协议书的上面，她努力了这么久，又奋斗了这么久，为了秦然，她做了那么多事。虽然跟他成为了夫妻，可他们没有洞房花烛之夜，没有蜜月旅行，甚至连婚纱照都没有拍过。她就这样嫁给了至爱的男人。可这个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男人，却口口声声说要跟她离婚。那她付出了这么多，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不，我不会跟你离婚的。“她望着那份文件，一只手抓起了被子，吊针从她手背上的青筋划出，鲜红从受损的皮肤中沁了出来。
”你现在不肯离，我照样可以申请分居，一年之后你不想离也不行了。“他现在看到血，有点晕眩。他感觉到累了，与一个装睡的人讲道理，是没办法讲得通的。
唐晚晴她自有一套思维法式，他没有力气也没有精力再跟她去讲道理。
反正这婚他是离定了。
说着，他推动轮椅走到门口，只听到背后晃啷晃啷挣扎的声音。他没有回头看，门口站着子阳。
”我想见见她。“她如是说。
”可她的情绪现在很激动，你确定要见她吗？“他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子阳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走进病房，看到床上被束缚的唐晚晴。她手背上的鲜血触目惊心，已经肿了起来。
一见到她，唐晚晴反而平静了下来。
”你是来看我出丑的吗？想看我的笑话？“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去帮你叫医生。”
“别再惺惺作态了。你想跟秦然在一起，破坏我们之间的婚姻，我就的没错吧。”唐晚晴又露出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容说道，“你不得好死，早知道我就该杀死你。”
“你收手吧。现在都这样了，还想作妖吗？”
听到她口出狂言，她的眉头像秦然那样地蹙了起来。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绝对不会让你们两人复婚。我不会跟他离婚的，你想也不要想。“
“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把阳阳拉扯大，别的事情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少来。别装出一副圣母的样子，把自己说得多么伟大，多么有母爱。当年你要不是看上秦然有钱有地位，会跟他结婚吗？否则你怎么会未婚先孕，还不是想嫁给秦然。“
对于唐晚晴嗤之以鼻的话，她并不未生气。
”你要怎么想，怎么说，那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奉劝你一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的。“
”我会出去的。“唐晚晴收拾起她那张冷笑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别得意太久，我不会坐牢的。”
“你害得我爸到现在都还洗脱不了嫌疑，又加害我妈。他们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你心知肚明。你把我们一家人害得有多惨，你不会不清楚吧。你今天这样的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没有人救得了你。”
“我会请最好的律师为我打这场官司，我不会坐牢的，你想看我悲惨的下场，那不可能！我还要去看秦然的电影上映呢。”
唐晚晴的脸色虽然惨白，但是她的眼睛却散发着兴奋，阴沉的光芒。
不过她的话已经威胁不了子阳什么了。现在的生活对她而言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她要好好地陪着女儿成长，救出父亲。
她走出了门口，身后的门被关上了。从此之后唐晚晴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也许她不会再跟这个女人见面，从此再无瓜葛。
”怎么样？她有没有说什么中伤你。“
秦然的脸上带着忧虑的表情，双手紧握着轮椅的把手，不安地问她。
她微笑地摇了摇头：“她伤不了我什么，以后我也不会再去看他。现在我们走吧。“她推着秦然出去了，当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觉得这样活着挺好。
“子阳，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讶然。
“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头，都怪我。”他凄凉地说道，“我没有好好待你。”
“过去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现在的生活对我而言，是一个开始。你也要加油。”她看着他干枯的脸说道，替他抚平了膝上的薄毯。
“我……就算了吧。”他盯着她弯腰的侧脸说道，“我现在生活都不能自理，谈何加油。”
“别放弃，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我从网络上看到，美国又有新的药研发出来了，说不定我们可以试试看。”
“算了，不试了。我都已经成了废人，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恢复到以前了。”
“不，你为了阳阳，还有我们大家，你一定要活下去。你的电影马上就要上映了，你不止要导演一部电影，以后还有第二部，第三部，一直拍到老死为止。”
她主动地去握住秦然的手。
他何尝不想陪伴自己成长，可是……
”子阳，我知道现在没资格说这样的话，可是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再说了。“
他说完之后就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心嘣嘣直跳，就像曾经刚与他拍拖的时候那样。
”别说了，你现在要好好养病，我跟尘姐都会支持你的，现在我们回医院去吧。“
”不，你不想听我也要说。”他咽了咽口水，视线从她的脸上飘开，“哪怕你说我自私也好，任性也罢。我还是想说，否则我心里憋得难受。”
她默然地咬了咬嘴唇，心跳加剧了。
”我想给阳阳一个完整的家庭，你能不能陪在我的身边。我知道这种要求说出来很自私，我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也许今天跟你在一起说话，明天就长睡不起。可我还是想说。当初我娶你并不是完全因为你怀了阳阳，也是因为出于我对你的爱。“他抖抖索索地伸手去覆盖她的手，她的手小小的，也温温的，不像他自己的手，阴冷，硌手，摸上去就似死人的手一样。
“你跟唐晚晴在一起也是爱吗？”
他张了张嘴，没想到她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