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阳大概发现端木尘也在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略有点尴尬地垂下眼角：“好久不见。”
“子阳，你怎么样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把好奇的视线收了回来。
“我想见我的女儿。”子阳的泪水迅速地浮了上来。忽然间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他们说女儿在你那里，是不是？”
她噤语。
如果是两天前她在这里遇到子阳，她早就大方地说明了。她会向子阳说阳阳现在长得多么可爱，多么好玩，还会说几句话了。可现在，她怎么说呢。阳阳下落不明，晚晴不知道把她藏到哪里去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如果她胡乱地把她送给别人，这要怎么找。希望警察能撬开她的嘴巴，说出阳阳的下落。
“阳阳呢，尘姐，我想见见女儿。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她了。我想见她……”
面对子阳激动的叫唤，她感到左右为难。阳阳，你究竟在哪里？
“对不起，前两天发生了一件事，阳阳被人抢走了，现在还不知道她的下落。”她唯有抱歉地对子阳说道。
这种话对于一个做母亲的来说，是一件多么锥心的打击。
子阳那单薄的身子猛烈地晃了一晃。她差一点以为她要晕倒了。然而，子阳仍顽强地咬着嘴唇。
这时晚晴带着手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位警察。
“唐晚晴，是不是你把我的女儿抢走了？你到底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子阳猛地扑上前，揪夺住晚晴的衣领，咆哮着。
“我怎么知道你的女儿在哪里。”唐晚晴的脸上只有冷笑，毫不留情地说道，“秦然不是把她交给端木尘了吗？你来问我干嘛？干嘛不问问她把你的女儿怎么样了。”
“是你，一定是你不知道动了什么歪脑筋。你把我妈害得这么惨，她可是你的姑姑，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良心！”子阳疯了似的，一副想要跟她拼命的架势。
“你妈自己发生意外，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造孽太多，怎么会连累你的家人。我看你是克子克丈夫克父母，八字太硬，还怪别人！从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吧。”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阳阳这么小，她才一周岁多一点，还正是依赖人的时候，你把这么孩子弄到哪里去了。你的心真的是太毒了。”端木尘也忍不住上前指责她。
可唐晚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她仍然若无其事。
警察把她带走了。
子阳落泪了。
她陪着子阳，不敢离开。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根本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亏我一直以来都把她视为偶像，把她当作我的榜样，为什么她会这样对待我的家人。我妈也是被她杀死的，我爸现在又被拘留了起来，我的家散了，我的孩子找不到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听着子阳一番刺心的话，端木尘也很郁闷。她同情子阳的遭遇，可现在更担心的是阳阳的下落。阳阳还那么小，那么弱不禁风的一个孩子，万一……她不敢再想像下去。
等程汐澈出来的时候，她把子阳带回到了自己家里。
晚上她特意煮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招待她。
可子阳没有一点胃口。她现在的心情很糟糕，母亲的后事还未办，父亲又出了问题，现在连女儿也下落不明。她真担心子阳会抗不过去。
“尘姐，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找到阳阳？”子阳放下碗筷恳求她。
她何尝不想找到孩子。这么小，这么稚嫩的一个孩子，才刚刚会走路会跑，会说简单的几个字。如果晚晴想弄死她，那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吗？
“我一定会，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阳阳。”她握住子阳枯瘦的手说道，“明天我带你去见秦然。”
“秦然！”子阳的眼睛瞪直了。
程汐澈也愣住了。
“你该去好好地看看他，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不过关于阳阳的事，我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跟她说的好。“她拍了拍子阳的肩膀说道。
那个名字听起来好遥远好生疏。
子阳的人像被钉在了椅子上一样。
”他现在病得很严重，不能再遭受一丁点的刺激。阳阳是他唯一的女儿，不能让他知道女儿找不到了。“
听着她的话，子阳的鼻子酸酸的，好像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当初她与秦然的婚姻破裂，不得不说唐晚晴也有一定的责任。她有一年多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也有一年多没有见过秦然。
晚上子阳躺在客房里，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这一年多是她的恶梦，是她人生经历上最曲折的一段历史。那时她的空间只有一间杂物房，见到的阳光都是从钉死的窗户缝隙里照射进来的。那炼狱般的生活她不想再回想起来。要不是她写的那几张血书被其中一个好心人捡到报了警，恐怕她现在都还活在唐晚晴的控制之下。那个魔鬼再世般的女人，利用阳阳，利用她的家人，一次又一次地逼她就范，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只要一想到唐晚晴的嘴脸，她的牙齿就情不自禁地咬在一起，趷趷作响。她的悲惨人生都是这个女人一手造成的。她毁了自己的婚姻，抢走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她的母亲，害惨了她的父亲。她想到那个被白色泡沫包裹起来的尸体。她与自己的母亲的尸体朝夕相处了两个多月。最后她见到的是发了臭长了蛆的顾晨。
从小待她如珠如宝的母亲，却被她的侄女害得不能善终。如果法律制裁不了唐晚晴，那么就由她来替天行道吧。
子阳打定主意，一定要报仇，她不能让唐晚晴逍遥法外，再害更多的人。她想到端木尘的话，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阳阳。对，阳阳现在下落不明，她一定要逼唐晚晴说出女儿的下落。
她想起阳阳天真的小脸，柔软的小手，以及那清脆的笑声，她的女儿如今长成什么样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盼望
秦然已经三天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了。以前最多两天，端木尘总会把孩子带来。可这一次已经是第三天了，一早他就巴巴地盼望端木尘带着阳阳前来。然而他失望了。
端木尘倒是出现了，可是她没有带女儿过来，倒是来了一个他许久不见的人。
这是他的妻子吗？不，应该是前妻了。他像子阳打量自己那样，一眨不眨地观察这个前妻。
她的样子与封存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不一样了。
首先是骇人的瘦。他自己自然也是瘦得惊人，可他是因为患上绝症才瘦得厉害。难道子阳也是？
她看起来好像有一点那么不自在，又掺杂着一丝尴尬。
他自然看到她也是尴尬加窘迫。
两个人都悄悄地而又仔细地端详着对方。
”好……好久不见。“秦然一开口，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何时起他说话这么不流利了。
子阳的声音还是像以往那样。只是她对于秦然那变得有些沙哑的嗓音有些不太习惯：”你最近还好吗？“
”还行吧。“秦然说道，收回停驻在她身上那惊奇的目光。他最近的治疗效果不错，肿瘤没有扩散的迹象，只是他先前发生了脑转移，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现在的日子对他来说，只要不痛，不难受，他就心满意足了。
”日子过得真快，你好久没有见过女儿了吧。“秦然想打破这僵冷的气氛。
正在这时，端木尘说道：”我肚子有点饿了，想去外面吃点东西，你们慢慢聊。“
这是一个借口，因为她们来的时候已经用过早饭了。端木尘一走，子阳更觉得局促。
”阳阳现在怎么样了？“
她想到阳阳现在下落不明，不免心酸，但又不敢跟秦然讲明实情，这份心酸便成了痛苦。
”我给你看看她现在的视频，好玩得不得了。“秦然讲这话的时候，两眼冒着光采，带着慈父的怜爱之色。
因为女儿的缘故，她不由地靠近他。
他调出视频把手机递到她的手中，看着她纤细枯槁的手腕，想到端木尘所说的话，不由地悲从中来。他们之间有着许多误会，如果没有这些误会，他的第二次婚姻不会这么短命。
只是时过境迁，一切想从头再来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阳阳的音容相貌在镜头前活灵活现，听着自己的女儿清晰地叫着爸爸时，她眼眶一热。如果这一年多是她亲自抚育女儿，女儿一定会用甜甜的童音喊自己妈妈。那犹如天籁般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盘旋。视频很短，只有十几秒钟，她舍不得放下，看了一遍又一遍。
秦然调出一个个视频给她看。
她贪婪地注视着镜头前的女儿。好小巧的一个孩子，可是才一周岁多一点，却已经呈现出以后长大后的趋势。那该是一个多么精致的女孩子，有些像她小时候的影子。
”你看阳阳的眼睛多大.”秦然见她的目光一直在女儿的身上停留，不由地说道，“她的眼睛像极了你。”
阳阳有着清澈的眼神，小巧微翘的鼻梁，以及嫣红的嘴唇，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这样讨人爱的孩子，如今在哪里呢。她望着女儿可爱的样子，不自禁地想要掉泪。
秦然看到子阳眼红红的样子，以为她是过度思念女儿的缘故，不由地说道：”昨天你在小尘的家中也应该见到女儿了吧。“
”嗯，女儿很懂事，长得很漂亮，尘姐照顾得她很好。“她唯唯地敷衍道，心头却落下了巨石。她没有一秒钟，一分钟在思念自己的女儿。
可是警察局那边却没有女儿的消息传来，这令她着实担心。一天没有找到女儿，阳阳就多一天的危险。孩子还这么小，不知道现在落在哪一个人手上。
”对不起，你不在的这一年多，我一直误解了你。我真不应该把孩子交给她照顾。“
端木尘已经证实了唐晚晴是个坏人。他恨自己的有眼无珠，竟然被她的演技所迷惑，而将视为生命的女儿交到她的手上。幸好女儿没事，否则他这一辈子都难逃良心的谴责。
她的泪珠出其不意地跳出了眼眶。这一年多来她那地狱般的生活，还有她的母亲，她的父亲，这一切不是由那个女人一手造成的吗？她为了得到秦然，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的欲望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唐晚晴几乎毁了他们一家。
看到她面颊上的泪水，他不由地伸过手去触碰她的脸。
事情的真相他已经知道了，对于子阳的怨恨也早已消散。他忍不住想搂住这个曾经爱过的女人。他这一生太短暂，有犹昙花一现。他做了太多的错事，对不起太多的人。
“别哭，我什么事都知道了。妈她死得好惨……不过请你放心，我已经委托小尘的丈夫替你爸打这场官司，他一定会没事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救出你爸。”
听着他的喃喃低语，她靠在他的肩侧痛哭起来。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敢盖着被子大哭一场。
有些事情发生了，尽管当初它是由误会造成的，但是冰释前嫌，事情都回不去原点了。
子阳她现在一无所有，唯一的女儿下落不明，唯一的父亲还在拘留所。她无依无靠，虽然有端木尘的帮助，与秦然的支持。只可惜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她的亲人了。
哭了不知道多久，当她发现秦然面露痛苦之色时，才意识到他现在是一个病人，才急忙离开，用袖子擦着泪说道：”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别关系，我知道你心中憋了太多的委屈，想要发*泄是很正常的事。我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但是安慰人还是可以的。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她现在对秦然也恨不起来。今日一见他的病容，当初的怨气也早已无影无踪了。就像端木尘所说的那样，与他见面，见一次就少一次。
他这副样子还能撑多久呢。
这时敲门声响起。她揩了揩眼角的泪水，走过去开门。
端木尘走了进来说道：“上次你说做化疗总是要呕吐，我买了kfc的鸡腿，你吃一点可以压压下去。”
他苦笑地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每次我只是嚼几口就吐出来了。”
“能吃点东西总归是好的，比吊营养液好。”她把袋子放到他的床头柜上，转身一看，子阳正在抹泪。她担心她会不会把阳阳的事情说出去了，影响到秦然的病情。
“我盼望着出院了。在这里治也治不好，还不如回家去调理。”他右手握成拳头敲了敲自己骨瘦如柴的大腿，虚弱地说道。
“你可别这样想，只要心态好，这种病还是有治愈的可能。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不是常说要看着女儿穿着婚纱结婚吗？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再活个三四十年。”
“你别开玩笑了。我现在的日子以月来计算，三四十年？我连半年都没敢想像。”他笑着说道，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子阳。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要轻易放弃。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发生奇迹的人也不是没有。”她继续安慰他说道。
“奇迹是有，但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他半是沮丧地说道，“我现在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解脱呢。”
以往有唐晚表无微不至地在照顾自己。现在她被抓起来了，每天陪伴他的除了护工就是医生与护士。端木尘也不是天天能来。
他觉得剩下的日子更是没有盼头了。
“明天我再过来看你吧。”子阳带着哭腔说道。
”如果你很忙的话就不必再抽空过来了。你跑来跑去也挺累的。“他体贴地说道。他自己的父母因为年迈，不方便天天过来，母亲因为他的病累到旧病复发，现在住在另一家医院治疗。父亲需要天天过去照顾她，根本无暇顾及自己。
“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先走了。”子阳对他说道。
她与端木尘随即离开了病房。
“刚才正是吓死我了，我真的担心你把阳阳的事告诉他了呢。”一出大门，端木尘就拍拍胸口说道。
“他现在病成那个样子，我怎么敢说，万一影响到他的病情，那我就是病人了。不过我刚才有些失态，因为想到自己的女儿，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知道他会不会怀疑呢。”
“他现在是不会产生什么想法。可这件事毕竟瞒不了多久。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交待呢。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早日找到阳阳，可是人海茫茫，我们上哪去找呢。我打算明天去见唐晚晴，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从她的口中找到孩子的下落。”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子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现在也只能去质问她了，希望我们能说服她，让她不要把恩怨算在孩子的头上，毕竟阳阳是无辜的。几天过去了，不知道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她看着子阳揪心的样子，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