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第132节

“柳姑娘,别怕,咱们已经离开那儿了!”说话的是刘统勋。

“刘大人!”柳含月一把抱住刘统勋,失声痛哭起来。

2.一间破庙里。夜。

一堆干草间,柳含月紧紧抱着妹妹柳品月,望着妹妹昏迷不醒的脸,泪水断珠似的滴着,轻声唤:“品月!品月!你还能醒来么?品月,你回答姐姐啊!……”

柳品月失色的脸上没有一丝活气。

3.破庙外廊。

周钟蹲着在烧一堆火,火上坐着一只冒着水汽的瓦罐。他不时地朝路上张望着。

庞旺急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药包。周钟:“找到药了?”庞旺:“药找到了,药店里的看病郎中也找到了。”周钟:“他人呢?”

庞旺:“在梁上挂着。”

周钟不再说什么,接过药包,将药抖进罐里。庞旺:“不问问这药有没有取对。”

周钟:“还用问么?要是你不是行家,会包出这么端正的药包?”庞旺冷冷一笑:“你比我更是行家。”周钟:“把衣衫捞起来!”

庞旺:“干什么?”周钟:“借你一样东西。”庞旺:“什么东西?”周钟:“刀。”庞旺牙关紧了紧,捞起布衫,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递给周钟。

周钟接过刀,从地上取过一截桑树枝,往瓦罐里削着桑皮。

庞旺又冷笑了一声:“桑皮退火,你把缺的那味药补上了。……其实,你不该做车夫的,你该……”

周钟:“给人看病?”庞旺:“不,给人看相!”

4.庙外一堆火边。

刘统勋坐在火前,火上架上一口锅,老木正往锅里放着野草。

老木:“唉,等得天下太平了,柳家两姐妹的这段奇事,刘大人给好好编个戏文,准保比那《救风尘》、《汉宫秋》好看。”

刘统勋在就着火光阅读着那卷诗稿,看得人了神,不由连连叹息着。老本:“刘大人是读到了好句吧?”刘统勋:“老本,你不懂诗,可我读一段你听听,能听出什么味儿来。——你听着。”他念道:踏遍罗浮路三千,三山遥指五云边。

此行却被名山笑,沦落红尘才几年?

老木:“这句儿,像是男人写的。”

刘统勋:“再念一段你听听,还像不像是男人写的?”他又念道:诗到言情最怕听,字字皆是断肠铃。

不是飞来白蝴蝶,又作长句到清明!

老木停下了搅锅的树枝,回过脸来:“这女子心里插着刀啊!”

刘统勋一脸感叹:“此诗只可读上一遍,若是再读第二遍,就该让泪水将那墨字打湿了。柳氏两姐妹,旷世奇女啊!”老木:“就是!奇女子才有奇事儿,这不,姐姐一声喊,就把妹妹从那卖人肉的恶人手中给救了。”刘统勋:“对了,老木,我这会儿还没想明白,人肉怎么就叫做‘米肉’了。”老木:“那几个恶人跪着求饶的时候,我问过他们,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他们说,人是吃米的,所以那人肉就该叫米肉了。”刘统勋的眼里闪起泪光:“咱们,差点吃了一位才女啊!——对了,老木,你快进庙去看看,她醒过来了没有?”老术应着,刚要转身,猛听得庙里传来柳含月的惊喊声:“品月睁开眼了!品月睁开眼了!”

刘统勋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大声道:“老木,备好车!等品月姑娘能动了,咱们就上路!”老木笑:“好!”

5.钱塘县运河大堤上。日。

三辆马车驶来。车窗口,刘统勋在望着堤下那大片大片干枯的田野,脸色沉重如铁。另辆马车的窗口,柳氏两姐妹也在望着渐渐逼近的米镇。

柳含月含着泪:“到了,真的到了。”

柳品月的眼里也噙着泪花:“这儿就是姐姐的家么?”

柳含月:“这儿也是你的家!”

柳品月:“我也有家了?……这真像做梦一场啊!”

柳含月咬着下唇,忍住眼泪:“是啊,真像是一场梦!”柳品月哺声:“……

但愿这场梦不要醒来……真的不要醒来……“

米镇苍灰色的瓦楼愈来愈近。柳含月的目光急切起来,向着米镇眺望着。柳含月内心的声音:“米河……怎么不见你的影子啊?”

6.米家老宅灵堂。夜。

素帕白绫的灵堂上,两支白烛高烧。米汝成的灵枢前,跪伏着一地米家老小。

米河、柳含月穿着一身麻衣,跪在前面,对着灵枢长长地磕了三个头,抬起了脸。

旁白:“米河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父亲的灵枢运到的当天晚上,他和柳含月的婚事不合时宜地就在灵堂上举行了!到此时他才知道,这一切,又都是父亲的安排!”

庞旺从地上爬起,将供案上的一只盒子打开,取出一张纸,对着灵枢深鞠一躬,回身道:“老爷遗言!——米河、柳含月跪接!”

米河、柳含月再次伏下身去。庞旺清了清嗓,念道:“吾儿米河!吾媳含月!

父亲在天之灵,已知二人孝心之诚!“

他的声音一顿,看了看跪着的二人。米河撑地的手指在微颤;柳含月屏气静等着下文。站在灵帐两侧的刘统勋、周钟、小梳子、柳品月、牛大灶也都面色一紧。

庞旺又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古人有挂红为祭、披彩为孝之举,传为佳话!今日,当此老宅设祭之时,亦为新人连理之期!灵前白烛高烧,易为红烛双照!身上素衣重裹,换作红眼再披!”

“父亲!”米河猛地抬起汗淋淋的脸,大喊一声,“万万不可这样啊!”

柳含月脸色顿时苍白如雪。刘统勋长长吸了口气,显然深感意外。小梳子惊得要喊起来,被周钟紧紧抓住了一只手。柳品月眼里涌起惊喜的泪花。牛大灶看着左右各人的脸色,自己的脸也随之变化着。

“刘大人!”米河对着刘统勋大喊道,“今日是我父亲归枢之日,身为孝子,怎么可以借灵堂为婚堂!怎么可以变泪脸为笑脸!怎么可以脱下这身孝男的麻衣换上新郎的红袍啊!!——刘大人,你是我父亲的莫逆之友,也是我米河的父亲!你就发一句话,收回这道成命吧!”

灵堂上一片死寂。米河流着泪,看着刘统勋,哀声:“刘大人!你说一句话吧!”

“米河,”许久,刘统勋开了口,“世上除了圣上之言,谁的话最重?”

米河:“父言最重。”

刘统勋:“生者与死者,谁为大?”

米河:“死者为大。”

刘统勋:“既然知道,还要我再多说么?”

“不!”米河连连摇头,“我不信庞旺手中的这张遗言是真的!父亲不会逼我在他灵前娶亲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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