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第126节

田文镜泪眼看着乾隆,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只象牙盒,打开,盒里是一团极毒的鹤顶红。他把盒子放在地上,抬脸道:“皇上!这盒鹤顶红,是微臣当年替先帝办差的时候就备下的,备在身边已有十多年了。从那时候起,微臣就已经作好了随时舔毒殉主的准备!……现在看来,这个机会已经到了!就让微臣服下此毒,以死明志吧!”他透过老泪看了乾隆一会,道:“皇上保重!老臣去也!”吐出舌头,向鹤顶红俯下脸去。

“慢!”乾隆喝道。

田文镜一震,支起了身子。

乾隆:“你回家吧!朕知道,你手中还有一份万言书未曾写完。朕准你回去写。

朕想看看,一个行将入土的人,到底还能写下多少篇万言书!“

田文镜一愣,深深弯下腰去:“谢主隆恩!”

24.通州漕粮码头。日。

停泊在码头上的浙江漕船正在启运粮包。坐粮厅的官员在验着米,发签子放行着。白献龙上了岸,将一叠粮单交给收粮官。收粮官:“白爷,您这趟漕,跑得可风光了!惊动了皇上不说,还掉了那么多人头,拖到这通州码头的,还有那五条空船!”

白献龙一脸不悦:“怎么,寒嘇我?那找到的五船粮,不是另船运来了么?”

收粮官:“那可是五船朽米!且又是被‘阴兵’动过的,皇上一怒之下,下了道旨,全都运到宁古塔,给那些囚犯当口粮了!”

白献龙:“那也好歹是口粮么!——你这儿才几个脚夫,要几天才能把我的这几十条大船搬空啊?”

收粮官端着一把椅子放下:“白爷,你可哪儿都去不了了!坐粮厅接了旨,要等船上的贡粮都上岸入仓了,再复验两遍,然后才准许漕船上的一干人离开码头。

——坐下吧,没个十天半月,你走不开人!“

白献龙急了:“这是什么话?我可告诉你,我今儿个就要往北京赶!”

收粮官:“有女人等着?”

白献龙:“女人算什么?不过,白爷这回确是要在北京找个女人。”

收粮官:“别做好梦了!你没见这码头里里外外,都站满了兵爷爷?”

白献龙回头望去,果然看见到处都是荷枪挎刀的绿营兵,脸不由一下沮丧了。

“他娘的,今年是怎么了?”白献龙望望头顶毒辣辣的日头,骂道,“这日头怎么看怎么毒,这么照着人脑袋,不长出十个八个疖子来才怪哩!”突然,他眼一愣:“王凤林?”

身后,站着的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是王凤林!

王凤林朝着白献龙一下跪倒了,哭起来:“白爷救我!”

25·小酒店里。

一只小布袋哗啦一声放在桌上,布袋解开,是三五根金条。

王凤林的眼睛一绿,伸出手:“金子?”

白献龙重重一拳打在王凤林的手背上,道:“你带着这些金子即刻动身去清河县,替白爷找到柳品月,用金子把她买下,随后雇上车,把她给送到北京来找我!

明白了么?“

王凤林哈着腰:“明白了!白爷放心,我王凤林准把这大事儿给白爷办好,一指头也不碰就把那婊子给您送到面前!”

啪的一声,白献龙狠狠抽了王凤林一耳光,厉声:“你再敢说她是婊子,我不饶你!记着,你要是敢在路上动了邪念,碰了她一指头,白爷的鸭笼子可是闲着的!”

王凤林收拾起金子,贴身藏好:“要是我王凤林贪您的相好一根头发丝,白爷让我立马变一堆白骨头!”

白献龙:“见了柳品月,你就说,白爷已经在北京找到她姐姐了,她姐姐柳含月如今是米汝成大人的女婢,这些日子,怕是还在替米大人守着灵堂。”

王凤林的脸霍地白了。

白献龙:“怎么了,莫非你去过米大人家?”

王凤林:“没没没,我只是觉得这金子搁在怀里,心慌慌的。”

白献龙笑起来:“没出息!不就二十两黄金么?”

定格。

第24集

1.永定门外。日。

紧衣箭服的年轻驿差策马狂奔而来。

驿差举着插着羽毛的急递奏折,大喊:“六百里加急!”

护军把总接过奏折,向着午门飞奔而去。

2.永定门外。夜。

又一阵马蹄响,一名精壮的驿差奔马而来。

驿差举着插着羽毛的急递奏折,大喊:“六百里加急!”

护军把总接过奏折,向着午门狂奔。

3.养心殿畅春阁。

张廷玉在一份份念着六百里加急奏折——“浙江田庐尽枯,饥民日增十万,已逾三百万之众!”

“山东稼稿枯焦,难民流徙如蝗,日夜收尸万余具!”

“湖广民反,抗交田税,捕斩千人之多,牢狱爆满!”

乾隆背着手,站在窗前,默默地听着。他身后,跪着十来个各部大臣。许久,乾隆问:“完了?”

张廷玉跪下:“今日的六百里加急奏折全在这儿了。”

乾隆的声音伤心至极:“受灾各省的赈粮,都已经让他们拨下去了么?”鄂尔泰:“启奏皇上,老臣去户部问过,凡是能拨的,都已经拨了。”乾隆:“朕是问,到底拨齐了没有!”鄂尔泰:“浙江巡抚卢焯已有急报递到户部,全省能拨的赈灾粮食,都已经拨空,已是无粮可拨!”

乾隆猛地转身,在案上重重击下一掌:“浙江粮仓原本就是个空仓!卢焯身为朕的封疆大臣,管好粮仓是他的头等要事!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一座座巍巍然的粮仓,竟然都成了双层空仓!这样的无能之人,朕要他何用!——孙嘉淦!”

孙嘉淦:“臣在!”乾隆:“刑部立即颁发一道谕旨!将卢焯即刻解押到京,由刑部严加审讯,决不姑息!”

“皇上!”刘统勋从地上抬起头,一脸汗水,“皇上!微臣以为,浙江空仓之案,卢焯有不可推卸之责,理应重惩,然而,如今浙江全境旱为虐,亢阳格度,河道断流,万井同竭,城乡之中饥者充塞,流民无数!在这紧要关头,若是将一省之首重枷披身、押解离境,势必动摇官心民心!臣以为,暂且将卢焯留在浙江,以身作则,率百官抗旱救民,待此灾变过后,再作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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