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伏妖传 第220节

“一千……一千八……”刀疤脸说话有些犹豫了,酒楼里其他人也都暗中咂舌。这两人互不相让的加价,一次都是数百大洋。

这个年头,别说开封或者洛阳了,就算在北平,一块大洋就足够吃一桌十人席,一套院子大概也就三四百大洋。一把刀喊到一千多大洋,要么是家里头造钱的,要么就是脑袋遭门掩了。

“我不想多说话。”黑披风轻轻的拿出一叠汇票,都是五百大洋一张的山西汇通源开出的汇票,在各地的分号都能当场兑现,见票如见现钱:“他喊多少,你替我加五百,加到他不喊为止。”

“是是是……”伙计看着黑披风拿出来的厚厚一叠汇票,再听到对方说的话,就知道遇见了阔绰的主儿,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嘭!!!

黑披风轻描淡写,但一时间气势就完全把对方给压住了。刀疤脸身边的三个人有些受不了,嘭的一拍桌子,立身而起。

但黑披风根本不理会对方,轻轻的走到我的桌前,在对面坐下。

我和她只隔了一张桌子,我能清楚的看见她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庞。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丝暖暖的笑容。

“六哥。”她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声的说道:“别来无恙?”

“是你……”我一时间也说不上自己的心情,惊,喜,涩,甜……

我认得出来,这个突然出现的黑披风,就是许久许久都没有见到的落月。

人这一辈子,要遇到很多很多人,或是宿命中的注定,或是匆匆而过的路人,时间在不断的流逝,有些人,或许会从记忆中被渐渐淡忘,但还有一些人,仿佛已经变成了心头的烙印,不管过了多久,他们依然会在。

落月的影子,一直都在我心里,我没有忘记过。我无法忘记,这个曾经让我第一次体味到“情”的女人。

有的人,注定会错过,注定不能拥有,可是我,始终记得她曾留给我的一丝甜蜜,还有一丝酸涩。

“你还好吗?”我有些诧异,因为落月当初为了避婚而得罪了雷家,她只能做出遁入空门的决定,我以为,从那以后,我们就将是两个世界的人,再不可能交集,再不可能相见:“我时常……时常都会惦记你……”

“六哥,我好,我很好……”落月把杯子里的酒喝了,她的嘴角,还是绽放着一缕让我无数次砰然心动的微笑,可是她明亮的眼睛里,隐约有一点不易觉察的泪痕。

她和我,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彼此心里非常清楚。有些人有缘,只是缘浅,终究走不到一起的。

我们两个只说了几句话,对面的刀疤脸好像放弃了,不再加价,带着其余的三个人离开了酒楼,伙计赶紧把剩下的汇票还有刀送了过来。

“六哥,这把刀,送给你。”

“不行,这个太贵重了……”我苦笑了一声,原本四百块大洋的东西,最后阴差阳错的,花了落月这么多钱才拿到,我只觉得刀子顿时变的沉甸甸的,拿也拿不动了。

“你跟我,还用说这样的话吗?”落月把刀推到我面前,轻轻摇了摇头:“六哥,你觉得,我要那么多钱能有什么用?”

我笑了笑,也不再矫情,把刀收了起来,我们两个又喝了几杯酒,说了会儿话。我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因为我感觉那几个从外地而来的人,不是善茬,今天在酒楼丢了面子,他们或许不会善罢甘休。

“落月,今天你不该替我出头的。”我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可挽回。

“六哥,今天是恰好碰到你了。”落月拉了拉披风,说道:“就算你不在酒楼,那几个人,我也不会轻易就放过的。”

第三百零五章 危机渐甚

“那几个人,你认识?”我听到落月的话,才知道她今天帮我出头,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若不认识,何必没事找他们的麻烦呢?”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心里又在苦笑,我本以为落月在酒楼跟刀疤脸为难,只是因为帮我出一口气,谁知道还有其它的原因。

“六哥啊,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呢,一点都没有变。”落月轻轻笑了笑,又用披风遮住了半张脸:“咱们先走吧,边走边说。”

说着话,落月站起身,轻轻拉着我的手,一起走出了酒楼。她的手是暖的,一碰到我的手,我全身上下似乎就抖了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骤然闪现出了如莲的脸庞。

我什么事情都明白,虽然很多话没有明着跟人说过,但是在我心里,已经把如莲当成了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如果她要是知道,我和一个女人这样牵着手,走在洛口城里,她心里,会难过吗?

但是这个念头一闪就过去了,因为我同样清楚,我跟落月,终究是有缘无分的,即便有缘,那也只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的缘。

我心里,拿她当一个很好的朋友,曾经同生共死的朋友,凡事,做到问心无愧,也就足够了。

我们两个走在人流涌动的街头,边走边说话。

“六哥,你不要多想,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替你出头,是顺手而为?”落月说道:“即便没有那几个人,只要我遇到你,怎么会不管你?”

“我没多想。”我尴尬的笑了笑,我总觉得,落月既然遁入空门,那么从此就等于离开了尘世,四大皆空,她要斩断过去的情丝。

“我也正想跟你说,以后,你要多加小心了。”落月的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能清楚的飘到我的耳朵里:“六哥,你知道刚才那四个人,是从哪儿来的吗?”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是河滩人。”

“他们,是从九黎来的。”

落月猛的一说九黎,我还不甚清楚,不过她再接着解释了几句,我就弄明白了。

轩辕黄帝昔年大败了苗祖,苗祖的部众就此崩散,其中一部分迁徙到极远的南方,被称为三苗,另一部分,也迁徙到了南方,被称为九黎,最后一部分,则背道而驰,迁徙到极西北之处,也就是现在河滩人所说的“西边的人”。

其实,无论三苗,九黎,还是西边的人,都是同宗同源,只不过分离的时间久了,各有各的地盘,各有各的利益,无法做到同心同德。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西边的人给三十六旁门撑腰,剿杀七门,三苗和九黎平时不太参与这些,除非有了什么大事的时候,才会派人到河滩来。

三苗和九黎在很久之前,势均力敌,谁也压不过谁,不过九黎近几代的首领,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杰,因此,九黎的势力压制了三苗,把三苗的地位取代了。

“落月,你的意思是说,九黎这次派人来河滩,是为了……为了……”我朝左右看了看,把声音压的很低很低:“是为了天崩这件事?”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到河滩来,只不过这一次,九黎有点过了。”

九黎和西边没有从属关系,但一直都会联手行事。有时候,西边的人控制不住大河滩的局势,会向九黎求援。几十年前,正是我爷爷陈师从名动四方的时候,北师从,南云天,中间横跨一雷山,七门三英叱咤风云,所向披靡,无论三十六旁门还是西边,都没有顶尖的人物可以抗衡,所以,当时西边的人知会了九黎,九黎的苗尊曾经亲自赶往大河滩。

不过,双方历次合作,都是以西边的人为主,九黎为辅。

“这一次,九黎是想私自行事了。”落月说道:“他们这次来大河滩,竟然连吭都没吭一声。”

我一下子明白了落月的意思,九黎或许是想甩开西边,到大河滩来分一杯羹,由此引起了西边的不满,西边肯定要加以惩戒,让九黎知道,这片大河滩不是九黎的地盘,一切都要西边说了算。

“但是……”我迟疑的问道:“你已经……已经不理世事了……何必再管这些……”

“我们活在世上,就不可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说到底,我还是西边的人,我再尽自己的一份力,最后一次,自此以后,我和西边,再无瓜葛了。”

我们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落月栖身的旅店,她喜欢清净,专门挑了临近洛口城墙的一家店,客人少,也安静。

等我们进了她的房间之后,落月才继续讲述,她没有隐瞒,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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