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月色于层云半掩。
远离市区的野地里，蔺浊终于见到了阔别一年有余的潜龙勿用。
姜潜背靠金合欢树立在夜色中，颀长的身型和巨大树冠下的枝干交叠，若隐若现。
但蔺浊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并震撼于姜潜这一年间的变化！
当然，姜潜本人外貌上并没什么显著变化。
和「儿童乐园」时期一样，他身着普通的黑色便服，年轻英俊，一双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中隐隐流泽，默默审视着出现在他攻击范围内的一切生灵。
但蔺浊感受到的“变化”并非仅仅来自外在的种种，而是无形中的场域。
经过晋升仪式洗礼的蔺浊，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权柄”——权衡：可针对任意对象的场域进行感知，甄别对方的强与弱。
虽然无法具体到位阶，但并不会影响蔺浊的判断。
甚至可以说，蔺浊对某人强弱的感知判断，比通过对方的位阶战绩判断得更加准确！
毕竟，同样位阶的两人也可能实力悬殊，而那些非常规发育的怪咖们又存在着越级猎杀的野趣，所以判断一位超物种玩家的实力如何，只看其位于第几态是不够的。
蔺浊的权柄“权衡”，便是大道至简的绝技。
综上，这个权柄非常适合蔺浊这种“见人下菜碟”的主，对他双面间谍的工作更是如虎添翼！
所以现在，他震惊于姜潜的“强”，是他对姜潜强大气场的切实体感，根本不是用脑子思考出来的。
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潜龙勿用已经突破了第六态的壁垒，狠狠把他甩在了两个位阶之后……
“别愣着，过来。”
姜潜的声音冷冷传来，打断了蔺浊茫然无措的思绪。
“来了……”
蔺浊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
虽然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当姜潜提出要他在三天内将八个疑似升神仪式点位缩小到三个时，他还是想死了……
“那可是升神仪式啊！意味着可能诞生一位灰烬的新神君！这种大动作，其中的核心信息，不是我这种级别的人能接触到……老板，你要考虑我的能力边界呀……”
蔺浊一边哭穷，一边留意着姜潜的反应：
“而且你大概想象不到，负责升神仪式的那位大护法有多么丧心病狂……他不但对敌人凶狠，对自己人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单说这次，就已经有不知多少情报人员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目前没有谁敢说能摸得准大护法的脾气，就算我有心多搞点猛料，可我也得有命把信送出来啊……老板，你说是不是？”
姜潜就一脸漠然地听他把话说完。
末了，跟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这事办不成？”
“额，这……”蔺浊没敢应。
他也听出了姜潜口吻中的不耐，但他就是想再“抻一抻”，行推拉之术，务必让官方东家明白自己的苦心、承担的风险！
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充分意识到他的价值。
然而，蔺浊还是误判了姜潜，他的小心机成功引发了姜潜的反感。
所以他听到的答复是：
“既然如此，这没你什么事了。”
没我……什么事了？
蔺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他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并在姜潜那一抹严厉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回去吧。”姜潜再次说道。
“我……”蔺浊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的内心忍不住呐喊：难道就不挽留一下吗？推拉一下，都不能够容忍吗？！
然而姜潜的目光已不容置喙，蔺浊木然地转过身。
“蔺浊，这一年来我可曾启用过你？”姜潜的声音再次令蔺浊止步。
“没有…”
“我希望你明白，我潜龙勿用不养庸人。”
姜潜语气平静：
“我会履行约定，在结束与你的合作关系后，还你自由；同时你也将失去作为官方线人的一切便利。这对你是公平的，我想你该不会反对。”
“等等…”
这回蔺捉急了。
现在解除关系谈何容易？
他搭上潜龙勿用这条线，和为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现在这条路直接堵死不说，还留下了风险无数……是，潜龙勿用可以担保不出尔反尔，卖他的身份，但这中间到底有没有别人知情？有多少人接触过他提供的情报？
他做过的事，能确保永远不被灰烬翻旧账吗？
结束了！
蔺浊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愚蠢，事隔一年，再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于是，在姜潜转身离开之前，他不顾形象地冲过去，急切地表白自己的衷心：
“三天，就三天！我负责排除掉其中五个伪装位点，你放心……这次一定全力以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姜潜背对蔺浊，满意地弯了弯嘴角。
回过头，又听到蔺浊迅速曝出了另一消息：
“另外，今天狗叔传信：在刚果境内发现其他灰烬的活动痕迹，经过两天的追踪，他认为这组灰烬很可能就是大护法的亲信！”
“什么？”姜潜蓦然转身，“刚果境内……”
八个疑似点位，可没有一个是位于刚果境内的。
“难道……”
第479章 将计就计
难道，目前已知的八个位点都不是真正的升神仪式所在地……姜潜心中已有了初步判断，但他还是认真听蔺浊把话讲完。
“狗叔与我不同，他隶属于北派，自打成功跃升至第五态高位权贵后，就直接听命于北派双神之一的虚无神君，他来东非，是借生意的名头监视南派升神仪式的进展。”
蔺浊加快语速，继续道：
“所以狗叔的目的和我们是一样的，他凭借身份便利走访东非，又不受升神仪式大护法的管束，行动自由度更高，刚好补足了我所缺失的部分视野。”
灰烬南北两派貌合神离、勾心斗角的情况姜潜在津平时就早有耳闻，没想到连升神仪式这种共同利益的头等大事也搞得如此风声鹤唳。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而这也正给了守序官方可乘之机，狗叔和蔺浊为本次东非行动提供了完整的两派视角。
姜潜点头道：“这样正好，你按计划行事，刚果那边我来找人接手。”
统一共识后，计划很快敲定，蔺浊就准备回去了。
“三天，我得到结论后，用笔记纸跟您联络。”
“等等。”
姜潜叫住正待转身的蔺浊。
对方略带着困惑和讨好的表情转过头。
“这次的任务牵扯甚广，十分重要，”姜潜深深注视着蔺浊，语气郑重而笃定，“交给你了。”
蔺浊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神采，有些受宠若惊般答道：“明白！”
待蔺浊离开后，小龙女悄然回到姜潜身边：“看来事情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
“这才是正常的，如果事情完全按照我们预期的方向发展，那才令人不安。”
姜潜笑了笑道：
“我看可以联络忌铭了，把情报及时同步过去。刚果那边不能只依赖狗叔的情报，我们要有自己的甄别手段。”
小龙女自然没有异议：“听你的。”
于是姜潜通过即时通讯道具主动联络了忌铭。
在落地肯尼亚不足24小时的情况下，就把新获悉的情报和有关灰烬“故布疑阵”的分析同步给了行动指挥官。
忌铭听后沉默了半晌，说道：“这像是他的风格。”
“你是说，姜扬？”姜潜道。
“是，你的兄弟是个为达目的不惜代价的人，以我对他的了解，无论是故布疑阵，还是为严守情报诛杀同僚这种事，都像是出自他的手笔。”
姜潜没有接话。
与忌铭在唐斯郡分站见过一面后，两人后续的交流中，也详细具体谈到过姜扬是如何一步步从一个民间组织头目，顺利进入了灰烬组织的视野，最终携整个“江洋大盗”团队加入了选拔标准极为严苛的南派灰烬。
这其中，照片上那位与姜扬举止亲密的女持牌者居功甚伟。
当然，她，也是守序官方派遣的情报员，一个辅助姜扬工作的角色，ID为“真真的真”，身份牌「幻鸟」，擅长伪装和伤害疗愈。
不幸的是，她在加入灰烬后的某次行动中暴露了身份，然后，被她的上级、身份ID为“独钓寒江”的姜扬亲手处决了。
另外，姜扬的身份牌是传承自姜雪松的「雪豹」。虽然继承的牌面无法延续逝者的高等级，但因为官方有对姜雪松能力、修行经验的记载，所以姜扬在官方受训期间也是进步神速。
用忌铭的话说，就是——“仅次于我。”
由此来看，曾经童年时期“霸凌”了姜潜长达几年的兄长，不仅继承了父亲的强大实力，还有着杀伐果断的狠劲儿，想来是个难缠的对手。
“照这么推下去，姜扬黑化的可能性更大啊。”
姜潜笑道：“如果眼下的八个疑似据点都不是真正的升神仪式所在地，那么他们的野心和胆量可就令人佩服了。”
无疑，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使姜潜显得很没有人情味，但好在忌铭并不会在意这些。
对此，忌铭只是面无表情地为这场情报会定调：“将计就计。”
既然对方的野心不止是升神仪式，还意图拉守序官方下水，那么就别怪守序官方将计就计，把东非灰烬一网打尽。
姜潜和忌铭两人早已达成过共识，不管姜扬的性质如何转变，关键时刻，任务优先！
哪怕最终被带回国土的是姜扬的尸体。
结束通话后，姜潜与小龙女暗中返回营地式酒店。
此时正值夜深，其他套房的客人们均已进入梦乡，整个营地都静悄悄的，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动向。
又因为营地式酒店的房间是开放式的，卧房直通户外，所以当姜潜和小龙女轻车熟路地由横栏跃入屋内时，直接就看到了床幔内缠绵悱恻的一幕……
此刻，两道人影交叠在一处，正经历着燃烧卡路里的相向运动，情况已经十分激烈，小龙女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她正要开口，翕动的红唇直接被姜潜伸来的手捂得严严实实！
耳旁传来姜潜绝对冷静的提醒：“别叫，不然尴尬的就是咱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