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潜微笑着与鹿梵倪打招呼，虽然称呼保持了官方调性，但语气是温和关切的。
“潜龙顾问！”
鹿梵倪如沐春风地迎上去，热情握住姜潜的手：
“约了那么久也不见你有空，原来是在这里做研究！唉，真不愧是你！”
她感叹的同时，又附在姜潜耳旁悄声道：
“我还以为能攻克‘异变治愈’这种艰深课题的人，得是像逐鹤院长那把年纪的资深泰斗呢~”
“都是机缘促成，我个人科研水平不高的。”
姜潜与鹿梵倪分开后，彼此落座，暗自感叹鹿姐姐的手越来越软了。
鹿梵倪则深深凝注着姜潜，似乎想着凭借肉体凡胎的眼睛看穿姜潜身上所有过人之处！
“鹿姐姐尽管问，只要不违反保密协议，我一定知无不言。”
“就知道你是个宝藏男孩~”
三言两语，称谓一调整，关系马上就拉近了许多。
于是，在鹿梵倪的氛围驾驭下，两人逐渐将“异变治愈”的话题深入，规定避开机密的部分，主要围绕着“技术复刻进展”及“所有治愈者的愈后情况”展开。
姜潜果真非常配合，几乎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这部分访谈内容将在信息情报部严格审核后于持牌者官方内部发表，意在鼓舞内部持牌者，不要为外部势力蛊惑，即便自身存在异变风险，未来也可通过正规渠道寻求解法。
鹿梵倪能够预见这篇稿子发出去之后的反响，足以让潜龙勿用身边充满怀揣各种目的舔狗！或者怀揣各种目的的杀手。
“嗯，差不多了~真的太感谢了，我会酌情考虑这些宝贵资料的使用！”
鹿梵倪说着，收起录音笔。
“这不都是我该做的么。”姜潜笑道。
“哪有那么多应该做的~反倒是我，只能用苍白的语言表达感谢~”
鹿姐姐还是这么善解人意、通情达理，那我就不客气了……姜潜低头笑了笑道：“其实鹿姐姐身上也有很多我想要学习探究的知识。”
“我身上？”鹿梵倪收起笔记本，有些意外，但依然带着亲昵婉约的笑容，“很好奇，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伱的？”
姜潜想了想，坦诚道：“我快参加晋升仪式了。”
“这么快？好事啊！”鹿梵倪满脸喜色，姜潜的好消息对她来说便是业绩密码。
然而说到这里，姜潜却逐渐面露难色：“但我进入超物种世界只有两个多月，这两个月里都忙着研究技术类课题，来不及补充文化底蕴。鹿姐姐能帮帮我吗？”
“哦~是这样，”鹿梵倪恍然，同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欣然应承道，“那你算找对人了！”
鹿梵倪加入官方多年，很早就跟着老领导钻研持牌者组织文化，到如今，很多在明面上已经找不到的古董级资料，她本人却能如数家珍，可以说相当于一部行走的超物种历史文化教科书！
而姜潜，恰恰记忆力非凡，正好借着闲聊的功夫把鹿梵倪的私货完完整整收入囊中。
有多少，收多少，多多益善！
这当然不是为了更有文化，而是为了利用全渠道搜集可用信息，来填补自己因进化升级过速而不可避免的信息盲区。
两人从鹿梵倪超物种世界初降临的千禧年开始聊起，头十年的大事记，那些迅速崛起又覆灭的超物种巅峰玩家，那些永久留在持牌者记忆中的“王牌”……
“最初那十年，超物种世界英雄辈出，好像个个都能改天换日，成就一番伟业。”
鹿梵倪有感而发道：
“当然，这也是我领导闲聊时讲给我的，这部分详细的情况大多已不可查证，或已禁止外传，你就当听听故事，借以感受一下那时候的峥嵘岁月就好了~”
“没问题，我绝不外传。”姜潜顺势承诺道。
“我当然不担心你了！你身上携带的机密，可比我讲的这些故事引人入胜多了~”
鹿梵倪颇具兴致地继续讲道：
“不过也有人说，超物种世界前十年是真正绚烂繁荣的时期，因为在第十个年头，超物种世界变天了，具体发生了什么，细节如何，不是我这个层面能涉及的，但大多数经历过当年事件的老牌神职、权贵们都将它称之为：神战。”
姜潜神色不变，耐心听讲。
鹿梵倪笑了一下：“你就当这是个传说。”
“好啊，能被当成是‘传说’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两人相视一笑。
这件事是从饭局中领导们闲谈说起时听得的，当时她的领导也这样叮嘱她：你就当个传说听听就好，没有的事，不用宣传。
“那一年，太平洋海上出现了一个目不能视的巨大旋涡，旋涡中涌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通过海洋向周围的陆地蔓延。这股暗流致使众多普通人在海上遇难，他们的死因被归结为：触礁、故障，恶劣天气，甚至海盗袭击。”
“暗流缓慢但不可逆转，所有触及暗流者皆遭吞噬、形神俱灭，了无痕迹。”
“一个月后，暗流消失了。人们的生活回归了往日的宁静，海上也再没有发生离奇死亡或船只失联事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姜潜目光微动，凝注在鹿梵倪神色悠远的脸庞。
鹿梵倪正找寻着当初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时的感触，与眼前这位年轻的准权贵讲述道：
“超物种玩家介入了此事……在十年间崛起的超物种天才玩家们在暗流扑向陆地之前，拦截了这场灾难。”
“但代价是巨大的。就国内来看，当年为此陨落的神职牌多达到数十人，权贵牌及以下的持牌者更是不计其数！没人统计具体的数字，只知晓当神战结束，东南沿海目之所及，一片血色，连海水都是温热腥甜的。”
“当时有关的报道全部被压下去，所有海岸线都遭到封锁，寻常人勿近，直到景观恢复常态。”
这个传说姜潜还是第一次听到。
权贵以上的超物种可调动族群力量，那么形成血海就并不算夸张。
但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这些既得利益者又为何做出这样的牺牲？
“鹿姐姐，你刚刚提到，参与这场神战拦截灾难的是‘超物种玩家’而非‘守序持牌者’。”
姜潜敏锐地觉察到鹿梵倪的措辞：
“是说当年共赴神战的持牌者中，也有非守序的参与吗？”
“这个……我也没有了解得很清楚，不敢乱说，别忘了~以上只是个‘传说’，我也没有任何依据。”
鹿梵倪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潜一眼。
“我明白鹿姐姐，没有问题了，你接着讲。”
姜潜识趣地收起好奇。
于是鹿梵倪继续道：
“在这场神战后，守序官方十族才形成了紧密的联结，并与当局形成合作，正式接受了国内超物种世界的各项督导事务。”
“十二年来，守序与当局密切配合，共同建设并维护着当世的繁荣发展。而我们的文化宣传工作，也都集中于近十二年的事迹，也就是你能够在官方系统中查到的内容。”
姜潜对鹿梵倪的讲述意犹未尽，但对方确实也已经对他透露了非常多书本上查不到的“知识”了。
实际上，这部分内容虽然查不到，但不少持牌者都有所耳闻。
毕竟就是发生在十二年前的事，再怎么下禁令，也禁不住人们口口相传的嘴。
姜潜没听过这些“故事”，只是因为他进圈子的时间太短，只有两个多月。而且级别太低，接触的圈层有限，他本人心思也没放在这上面。
毫不夸张地说，姜潜进入超物种世界这段时间中，大多经历不是由他本人的意愿决定的，能随机应变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个奇迹了。
“原来如此。”
姜潜不再继续追问“神战”，而是将话题引向可能更具价值的小道消息上去：
“鹿姐姐，官方十族内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传说？这次到集训营，保不齐会见到各家族的同届或师长，总想提前多了解一下。”
“这个呀，你又问对人了！”
提到各家族的奇闻趣事小道八卦，鹿梵倪更是成竹在胸志得意满，仿佛整个官方就没有她不了解的内情：
“想听些什么？鹿姐姐今天给好好上一课。”
各大家族的秘事野史吗？这确定是可以免费听到的内容……姜潜欣然接受：“要不就从三大族开始吧？”
“没问题~”
聪明的鹿梵倪马上反应过来：
潜龙勿用的上级忌铭便年隶属于三大族之一的掠食者家族，潜龙勿用目前就职的监管中心则隶属于羽族，而向来对潜龙勿用这样的“特殊人才”颇有微词的远古部族，也是三大族之一！
了解到姜潜探听八卦的方向后，鹿梵倪便兴致盎然地侃侃而谈起来：
“掠食者家族分管人事，是十族中最重视人才发展的持牌者家族。一直坚守‘柔性治理’原则，因此与大多数家族的关系都保持得很好，唯独与远古部族关系微妙，据说是理念不合导致的必然结果~”
鹿梵倪压低声音提醒道：
“掠食者家族是坚持‘柔性治理’，但不是每位权贵都在严格执行这个理念，你要擦亮眼睛哦。”
共同经历过生死劫的交情就是不一样啊，小荆姐是一个，鹿姐姐也是一个……姜潜对鹿梵倪的这份叮嘱颇有感触，连忙道谢：“还是鹿姐姐心疼我。”
“你自己知道就好~”
“鹿姐姐叮嘱我的，绝不张扬。”姜潜立刻表态。
嗯，不用猜都知道她暗指的那位无法严格执行“柔性治理”的权贵是谁。
“羽族呢，相对神秘低调一些，分管医疗和情报工作。因为低调谨慎，本身又负责情报工作，所以他们家的八卦流传出来的并不多……倒是有一段佳话，羽族上下都很引以为豪！”
“对了，你听说过羽族的‘明暗双神牌’吗？”
姜潜摇头。
鹿梵倪微微诧异：“所以你不知道羽族是拥有两位家主的？”
两位家主？
这事姜潜还真没听说过！
他只觉得“两位家主”这种操作是真的在玩火，尤其像超物种世界观之下，各方利益如此微妙的情况下，两位家主共同执掌同一家族，难道不怕打得头破血流？
但事实上羽族内部却相当和谐，是持牌者十大家族中地位最稳固的存在。
于是姜潜很自然地流露出困惑的表情：“鹿姐姐，你知道的，就算我马上要参加晋升，但也不能改变我是个超物种新人的事实啊！”
他以这种虔诚的态度诱导鹿梵倪多说一些。
鹿梵倪顿时笑得眉眼弯弯，轻掩着红唇道：“不怕不怕，有鹿姐姐在呢！”
接着便娓娓道出其中由来：
“羽族有两张自当年神战一直延续至今的神兽牌，一张为朱雀，一张为凤凰，分别为代表着羽族的宗脉和支脉；也就是传说中的‘明’和‘暗’。”
“宗脉，代表着羽族明面上的当权者，也就是我们所看到的家主一脉，在持牌者官方都担任着实名的职务。而明神牌‘朱雀’的持有者，便是羽族当今的家主金奕辰。”
“而支脉，则是无名无姓、隐藏在暗处为宗脉服务的族众。他们大多来自于招募，在持牌者官方并无实名职务，却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其中暗神牌‘凤凰’的持有者，统领着所有支脉族众，仅在家主的召唤下现身，也被称为羽族的第二位家主。”
说到这里，鹿梵倪暗自感慨：
“一方成就另一方，一部分成就另一部分，以此来成全整体，生生不息。这就是羽族的内部的经营智慧。如何？”
她在感叹这种牺牲与成就的有生力量，话语中饱含着对羽族支脉的敬意。
但姜潜思考的角度则更理性得多，首先，他就并不觉得这种“成就”与“生生不息”有任何关系。
姜潜只看到了生生不息的宗脉，和永远深藏功名、为宗脉撑起保护伞的支脉族众。
但这还不是最紧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