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大厅隔壁的办公室，叶铭戴着VR眼镜，整个人用一种很轻松的姿态斜靠在沙发上，对面的苏紫则正襟危坐地坐着，记着笔记的同时还是不是哀怨地看叶铭一眼。
叶铭在用虚拟的人物形象参加“共体”正在举行的联合讨论会议，即时采集的则是她的姿势……
“诸位领导，明天我们就可以进行人造虫洞的实验。届时，我们可以与天鹅座的苍蓝星人进行跨星系的物质交流。”
“当然，由于能量上限的制约，目前我们只能交换大概两吨的物质。”
这时一个声音马上传来：“那活体呢？”
“生物活体也遵循这个原则。”
“意思就是可以传人过去？”
叶铭的嘴角翘了起来：“生物活体的实验是要进行的，但请注意，这三吨的质量，指的是包括了高维空间膜生成器的质量——人造虫洞本质上与虫洞是相同的，它同样需要我们建造高维空间膜来维持。而不是说，我们凭空建设了一扇时空门，完了人往里面踏一步就可以出现在千年光年之外了。”
“因此，在除去‘轿厢’——这是我们对往来于人造虫洞的高维空间膜生成器装置以及其内部空间的定义——的质量之后，该实验装置，所能携带的质量最多为一吨。”
“别小看了这一吨的质量，它其实可以传很多东西了。”叶铭笑着替那位发问的BOSS解释道：“它完全可以满足我们与苍蓝星的稀有产品和工具的交换。”
“其实我们主要还是考虑活体。”这位BOSS继续道：“叶教授，你知道的。”
叶铭便轻轻呼了口气，视线望向坐在对面的领导。
诺大的会议室内，就他一个人是在月球以虚拟形象出现的，其他BOSS都是亲自参加。
由此可见，这次会议是多么的重要。
当然，叶铭能理解。
虽然在一年之前，人类从苍蓝星人获知了三年内，执行者就要抵达的消息，但在过去的一年中，一直风平浪静……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不说，用科学的话来说就是，执行者连时间光锥都没有进入。
再加上不时还有声音质疑苍蓝星是不是在忽悠人类……其目的是为了让人类离开，或者凸显苍蓝星人的重要性之类云云。
因此，整体上，人类虽然相信苍蓝星人的警告，并且也确实开始了人类的大融合、大团结。
但你真要说有多么紧迫，紧张？那自然也是没有的。
人类的心态就犹如看天气预报，虽然天气预报三小时后会有暴雨，可现在明明外面艳阳高照，连云都没一朵，你说人类怎么会紧张？
除非看到乌云了。
而现在，当人类自己的高维空间探测器与苍蓝星人的探测器同时确定了有一大波飞船在执行者前来的“既定”路线上之后……
就相当于，空中开始布满了乌云。
人类，终于开始真正地着急了。
那么，就要真正地考虑到最坏的结局了。
虽然这种考虑，不会影响人类目前的所有应对计划和本质态度，但一旦人类抵抗失败，为人类保留一点火种……却是必须要考虑的。
那么恰逢这边即将完成人造虫洞……在座的诸位，考虑的就更深了那么一点点。
——如果能够传生物活体，那就意味着，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一些人。
但叶铭不这么想。
他望向领导，领导也在望向他。
沉默几秒后，叶铭沉声道：“如果能够确保人造虫洞的稳定，那么活体肯定是可以传送的。只是……按照我们目前现有的能源效率，就算人造虫洞传送冒烟，恐怕也传不了多少人。因此，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可以进行常备的计划。”
“如果非要执行火种计划，我认为建造几艘大型的太空飞船，将人类的胚胎冷冻起来——有目星人就有很好的冷冻技术——然后将其赶在仙女座星系沦陷之前送往天鹅座星系，交由苍蓝星人协助抚养才是最好的方案。”
“这样的优点是，人类这一种族的延续概率会很高，但人类文明或许会被苍蓝星人同化。”
“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让这些离开的火种找到新的家园后由人工智能进行抚养和教育，然后重建人类文明——这样的好处是可以保证人类文明的独立性，但人类有可能因此而灭绝。”
“事实上，如果我们真的选择向苍蓝星人求助——无论是运送胚胎也好，还是将部分人类的族裔传送过去也好，乃至藏起来也好，一旦我们抵挡不住执行者，那么人类文明大概率都将会被同化，继而消亡——我都不说被奴役这种了。”
“大家别忘了，我们现在能够在与圣星人、科多族人、有目星的熊人的交流中获得主导地位，本质上，是因为我们人类是一个整体，是一个拥有百亿人口的族群！”
随着叶铭的声音，对面的领导微微颌首，沉稳的声音传遍整个会议室：“叶铭教授说得很对，我们有句老话，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没有了地球，没有了这上百亿的人口……与其相信其他系外文明会善待我们，还不如相信我们的后人会因为血液中流淌着人类顽强不惜，追求真理，敢于拼搏的基因，而选择重铸人类的荣光。”
领导的声音顿了顿再次响起：“据说，在上古时期，人类最少的时候曾经少到了只有几千人，但最终还是繁衍了下来，并获得了如此伟大的成就。我相信，我们的后人，在拥有了比我们先祖更加丰厚的遗产时，他们能够做得更好！”
领导话音落下，掌声也随之而起。
叶铭也微笑着鼓起了掌，同时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倒不是说不让人在最要紧的关头逃开——废话，如果真的挡不住，谁愿意死啊？
可一旦选择了逃离，那么就将会立刻面临另外一个问题，该哪些人有资格“活”下去？
众所周知，一旦涉及到这种问题的时候……公平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叶铭最担心领导也要将通过人造虫洞撤离备选为一个方案，那样的话……月球上的很多工作就要进入停顿状态，并且从明年开始，就要想着陆续撤人了——不然的话，一次只能传一吨的质量，还要进行充电……那能跑几个人啊！
而更重要的是，这会动摇军心的！
现在看来，领导的意思是执行一下另外的“火种计划”——即胚胎计划。
那……这个带胚胎走，其实就无伤大雅了，只要不带活人走，那么一切都好说，也不会动摇军心。
“叶铭教授，你继续。”
等到掌声稍歇，领导笑着示意叶铭继续。
“好的。”
“下面我汇报一下目前我们超光锥打击小组的进展。”
“我们的进展很快，估计在下个月就要能完成初步的工程设计，然后争取在半年内进行第一次堆叠测试。”
说着叶铭轻轻呼了口气，眼中也充满了亮光。
“那将会是，对我们整个能源体系的颠覆。”
“今后，我们甚至可以造出巴掌大的反应堆电池，而我们的飞船，也将拥有近似于无限的空间。”
“到时候，电厂甚至都将不复存在，每家每户都拥有数不尽的电力和能源。无论是汽车也好，轮船也好，飞机也好……那些科幻作品中的一切幻想，都将会因为能源被解放而成为现实。”
说着叶铭仿佛贪婪一般舔了舔嘴唇。
“当然，这目前，还只是愿景……我们还需要剧变能源工业的大解放。以及将堆叠的成本降下来。”
“但……那确实是未来。”
第549章 最好不过代理人
这不是叶铭第一次做对未来能源设施的展望。
科学家嘛，总是会根据某个理论就想到很多年后的景象，就譬如上世纪初，科学家们就预测了未来将会出现墙那么大的显示面板。
但这却是叶铭第一次在“共体联合大会”这种极其高规格的会议上首次提出。
——别忘了，他是共体科学院的首任主席，同时也是人类公认的科学领袖，将人类送入星级文明的不二功臣！
因此，与其说这是展望，还不如说他是为未来人类的能源领域规划出了方向！
“我们会力争用最短的时间——准确地说，说在两年内——完成堆叠技术的落地，这样我们就可以不用耗尽心力地去脱离目前人类理论的领域去尝试奇异物质。”
顿了顿，叶铭继续望向会场：“当然，从科学发展的角度，反物质、奇异物质、才是我们最终的能量来源。”
这时有声音好奇问道：“反物质从什么地方来？反物质喷泉吗？”
“就目前而言，有效的反物质来源方式依旧是通过强力加速器碰撞产生，但这种能量投入比低得离谱，完全没有实际价值。”叶铭望向声音的来处，那是一位理工科出生的BOSS，当下便笑了笑：“不过根据我们的探测，不仅在银河系的中心，在仙女座的中心也有类似的反物资富集喷泉，这点是通过了苍蓝星人对照确定的。”
银心反物质喷泉，在很早之前就成为了一种比较流行的假说，但怎么说呢……地球距离银心两万多光年——就算光速前进，也得跑两万多年。
有生之年，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但叶铭却从来没有对反物质的利用死心过。
原因很简单，系统给了他反物质利用的图纸，这就表示，反物质是可以成为一种“资源”的。
因此，在刚刚抵达苍蓝星星系，看到苍蓝星的太空城废墟时，叶铭还一度认为苍蓝星人被毁灭是因为“怀璧其罪”，他们掌握了反物质或者其他宝贵的资源，才引来了敌人的入侵和掠夺。
当然，后面联系上苍蓝星人后，这个猜测就被推翻了。
“但我们可以肯定一点就是，人类要大规模地利用反物质，肯定只能是去‘采矿’而不是用能量来对撞转换。”
那位BOSS点头表示认可。
“当然，一旦我们实现了能源设备的跨越式升级，我们就理论上就可以进行极快的曲率位移，到时候，就算没有虫洞，我们也可以尝试去银心反物质喷泉一探究竟。”
“其实，现在我们缺的，主要还是时间。”
“无论是我们的太空船坞下饺子也好，还是超光速米粒也好，还是全新能源体系下的激光主炮也好，这些都需要时间来形成战斗力。”
“我们直面敌人的时间越晚，那我们就越有把握。”
叶铭说完后便闭上了嘴巴，把时间留给了BOSS们。
今天的会议，要讨论的有很多，除了要讨论人类的火种计划之外，还要讨论与有目星人的后续接触，以及战争爆发之后的各项安排等等。
坦白说，人类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有点骑虎难下了。
人类要发展，要扩张，就必须进行星际探索以及星际贸易，而不是躲在被寄予厚望的“补天计划”后面，躲在苍蓝星星系以及太阳系内。
但要出去，就不得不直面执行者——非但要直面执行者，还要打败执行者！
而在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之下，一个问题就尤为重要了。
执行者是一个领先了成千上万年的文明，人类却仅仅只是一个才进入星际时代堪堪十年的“新兴文明”。
那么时间，就成了最宝贵的资源。
会场中传来阵阵轻声的讨论，叶铭听不太清楚，他也懒得用艾塔的翻译权限去一一旁听，只是稍稍摘了一下眼镜，继而对着对面伸出了手，做出了喝水的动作。
苏紫便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把水杯递给了他。
叶铭呵呵一笑，准备闭麦和苏紫聊两句的时候，突然听到耳机中领导的声音响起，他便马上神色一正，继续戴上眼镜。
“感谢叶铭院士对新技术的分析，现在请继续替我们介绍一下如今我们可供外贸的太空攻击形武器和飞船的具体情况，以及有目星人的太空舰队力量。”
叶铭微微一怔。
看样子，上面确实是打算将战场摆在有目星或者……有目星往外的一个跳跃星系了！
“好的。”
叶铭轻轻吸了口气后缓缓道：“我们所有的飞船和武器，理论上都可以进行对外贸易，包括如今已经服役的五颗米粒，以及目前即将完工的齐、楚、燕、韩、赵等五艘太空驱逐舰，乃至秦汉唐等主力舰，甚至主力舰“商”都可以进行贸易。”
“因为他们都是基于艾塔以及跨维超距通讯而远程控制的，不用担心成为我们的敌人。”
随着叶铭的声音落下，会议室内，好些个BOSS都纷纷朝着他看来，眼中不免带着些许的异样——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在危机之下，人类不得不大联合这是事实，但联合之后……怎么说呢，整个社会，整个科技、工业体系，都渐渐地被纳入了艾塔体系。
这……按照以前人类世界各个国家的关系，这就相当于，其他国家，全部把命脉都交给了国内……
现在，叶铭堂而皇之地说出了“远程控制”“不用担心”这种话，就意味着，掌握了艾塔，就可以字面意义上的为所欲为！
领导微微颌首：“那有目星人呢？”
“他们的力量，在主炮方面，比我们目前的激光和传统导弹、炮弹要强，但比不上我们将会在‘商’上面配备的、吸收了苍蓝星太空城防御主炮技术的新激光主炮。”
“当然，就更比不上米粒了——虽然他们是激光炮，但就威力而言，亚光速的米粒只需要一颗，就足以摧毁太空城，而他们的主炮，也就把太空城打个窟窿。”
“但他们的战舰力量虽然不强，不表示他们的太空攻击力量不强——他们已经建好的，对准虫洞的那玩意，威力很大……如果没有防备的话，基本上能瞬间蒸发一艘战舰。如果能够持续，只要在路径上，蒸发一支舰队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