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却把整张脸埋进了饭碗里,生怕被人认出。
潞州一战,他为救张子凡,把自己搭了进去。
本想着朱友贞得到龙泉宝藏会心满意足,没成想临走又给了潞州一炮,导致血流成河。
现在想想还真是蠢,什么都没打听,像只无头苍蝇就去了。
若换成李昌平的话……
估计潞州城头上,摆的应该就是朱友贞他妈那具干尸了吧?
拿捏别人弱点,他是很会的。
唉~
长叹一口气,李星云继续闷头造饭,却把耳朵直愣愣竖起。
此时,又有几人站了起来。
都是风尘仆仆,看样子是赶了很远的路,临时在此地歇脚。
“吾等倒是知道歧国有战事,听诸位方才之意,好像是一位殿下解决了此事。梁国势大,王彦章勇猛,又有火炮这等神器。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
最开始说话的大汉将胸脯一挺,颇为自豪道:“当日梁军攻城,我就在城内,对此事知道的一清二楚。朱友贞他二哥被城头阵斩,殿下就提此头颅迫退梁军。又在当晚,马踏联营,取回了朱友贞首级。”
随即又满眼向往之色。
“那夜,殿下一马当先,将后背交于我歧军将士,而我歧军将士也不曾让他失望。声势直冲云霄,便是城内亦能听到那猎猎嘶吼。”
“歧军是他依靠,歧民又是歧军依靠!”
“只可恨未能追随殿下,一睹那血袍风采。”
说话间,竟是满脸遗憾。甚至狠狠的一捶桌面,表示自己的不甘。
而他话音刚落,旁边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这有什么?殿下曾言,要与吾等共赏太平。如今正是参军报效的大好机会,这苍茫乱世,皆等着吾辈踏平。那昭昭盛唐,尚需要吾等光复。岂可留恋于陈年旧事?”
“没错!这天下苍生,岂可由殿下一人背负?哪怕分得只砖片瓦,也算不枉此生!”
“殿下救我歧民于危难,使凤翔不赴潞州后尘。有他在,我妻儿老小可安心生活,这条命,算我欠他的。”
“诸位,江湖路远,虽可快意恩仇,我却是走不下去了。若将来真有马革裹尸那一天,还请诸位备一凉席,就地掩埋即可。”
“哼!你敢踏上战场,我便不能么?这把刀追随我一十六年。其上冤魂,亦不缺无辜之辈。但从今以后,它只为殿下而战!”
“莫吵莫吵!大伙同去,同去!”
……
就在李星云面前,一整个饭馆的人吵吵嚷嚷,瞬间走了个七零八落。
只剩下几位老者和儒生。
见此,他有些落寞的从饭碗里把头抬起。
虽然那群人嗓门高,但心中却一点没觉得他们吵闹。
反而脸色发烫,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乱世当中,连一个平头百姓,都知道去为那一抹虚无缥缈的希望而奉献一切。
可自己呢?
闲云野鹤,左拥右抱……
这些理想,在那群提刀而走的江湖人士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们或许各方面都不如自己,但当他们迈步走出大门的那一刻,便足以将这家酒楼衬托的熠熠生辉。
思及此处,李星云失落的低下头。
而另一边的张子凡满心愁绪,只是自顾自喝着闷酒,根本没有听酒楼里的人说了什么。
俩人谁也不说话,但一旁的倾国倾城没有这个烦恼。
她们不在乎歧国生死,只关心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耶律家的人。
看了看旁边有个扒拉着饭碗的老头,倾国一巴掌拍到他桌子上。
“嘿!老头,咱姐们问你,最近漠北发生啥事了么?凤翔怎么到处都有契丹人?”
被剧烈震动吓了一大跳,老头缓慢抬头,却是不住的往后挪了挪屁股,仿佛生怕她一口将自己吞了。
正在这时,方才还跟那江湖大汉一起吃饭的儒生再次开口:“哼!这位壮士也太没有礼数了一些,如此行事,与那未开化的契丹之辈有何区别?”
“你说谁未开化?还有,你说谁是壮士?”
听到这个,倾国把袖子撸了起来,露出如水缸般粗细的胳膊。
“原来是契丹人!”
儒生瞥了倾国一眼,却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继续说道:“最近有两则消息,一说耶律阿保机在凤翔现身,被述里朵接走。另一说耶律剌葛已经劫持了阿保机,欲回归漠北夺取王位。”
“什么?”
倾国瞬间回头,却正好对上了妹子惊慌的眼神。
“阿保机在哪?”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据说是往西去了。”
“妹子,走!救咱哥去。”
倾国二话不说,拽起倾城就走。
而一旁的李星云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拽起张子凡追了上去。
汴州一战,倾国倾城救过他,现在又跟着他来救歧。
虽说没救成吧,但人家有难自己不帮忙,心里也过不去。
索性把其他事情抛之脑后,一股脑跟着倾国倾城冲出了凤翔西门。
————
歧王府。
李茂贞双眼微凝,面带些许怒色,凝视着眼前正悠然自得品茶的李昌平。
她沉声道:“殿下用完东西,莫非真不打算归还了?”
“东西?”
李昌平一愣,随即有些疑惑不解:“与梁军之战,歧王收获颇丰,战马后勤辎重无数,却不明白还想要什么?”
“兵器战马我都不要,粮草辎重我们可以对半分。你把我王兄的盔甲兵器,还有我的金冠还我。”
李茂贞想不明白,先前还对这些东西嫌弃无比的李昌平,怎么穿了一次就不肯还了。
那可是王兄给自己留的纪念品,自己只是想借他一用而已。
“还?当初不是说好的赠予么?”
李昌平更不理解。
女人的脑回路真奇怪。
一件破甲胄,还有一杆锈迹斑斑的兵器,有什么好讨要的?
虽是破烂货,但毕竟是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所用,还准备留作纪念来着……
此时李茂贞却有些急了。
与梁一战,她感觉到自己歧王的威望正逐渐消弭。
歧军歧民心中正树立起另一个旗帜。
自己这回算引狼入室,从头到脚赔了个干净,必须从他身上薅点什么回来,才能出这口恶气。
“你……”
刚要说话,却见李昌平脸色猛的一变。
一条粉嫩小蛇苗从他怀中窜了出来,随后转过身子不停吐着蛇信,黑漆漆小眼睛中满是焦急。
“她来了?”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李昌平霍然站起,双眼凝视着南方。
虽相隔甚远,但那道灵动的身影仿佛已近在眼前。
“谁?”
李茂贞当即警觉起来。
直觉告诉她,李昌平口中的“她”绝非善类。
至少,她从未见李昌平对谁展现过如此严肃认真的态度,严肃得仿佛此人能掌控他的生死。
“没什么……”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李昌平眉头微蹙。
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淡淡道:“不过是一位在十万大山的朋友,歧王不必在意。”
“哼!我看是女人吧?”
冷哼一声。
然而,在察觉到那看似平静,实则稍显躲闪的目光后。李茂贞毫不迟疑,单手抓起桌上茶具。
继而,狠狠向李昌平当头灌下。
她觉得自己此刻快要气炸了!
老娘拿岐国陪你出来玩,你心心念念一个苗疆玩毒的女子。今天非给你赶出岐国,让你以后即便露宿街头,也休想再进岐国大门。
“你疯啦?”
李昌平尚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见李茂贞手上已经有内力涌动的气息,是连忙闪身躲开。
“知道殿下内力无双,也目睹过殿下英姿,今天小王却想领教一番。”
说话间,李茂贞再次动手,这次却是把紫宵剑都拔了出来。
————
十万大山。
往日安静无比的重重迷雾中,今天却突然跳出了一个女子俏皮的紫色身影。
她一边蹦蹦跳跳,一边捧着手中黑不溜秋的小蛇苗。
然后嘟起小嘴戳了戳蛇苗的小脑袋。
“小黑,你说,李昌平会不会把那虫取出来嘛?不良帅会不会救我老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