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苏瞳白了他一眼，“所以这就是你干涉我选择的理由么？”
“这个啊……”
男孩多少还有些尴尬。
可毕竟早就习惯了大小姐毒舌，所以很快就调整过来，再度小心翼翼解释：
“其实大小姐你刚刚就是在犹豫……明明之前对我说过一刀两断就好，可最后看见李卿缘那副可怜的样子下不去狠心对吧？”
他说的没错。
苏瞳沉默。
她确实犹豫了，明明脑子里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情，为了少些麻烦干脆利落一点一刀两断……可最后想法却依旧只是想法而已。
她狠不下心。
苏同看着大小姐的表情就知道他说对了，于是不免叹了口气，却忍不住轻笑起来：
“所以说啊，大小姐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
苏瞳不禁失笑。
这什么见鬼的形容。
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温柔——明明她就一苦大仇深恨不得报复社会的单身汉，平时几乎半点女人缘都没有，怎么配被称之为“温柔”？
她要是能温柔得起来，恐怕林妹妹都能倒拔垂杨柳了。
所以她摇头，断言：
“我可没觉得自己温柔，刚刚犹豫也只不过是还没考虑好到底是继续保持那段关系比较有利还是切断了有利……我可是个单纯的唯利是图者。”
苏同却明智地没有选择与她继续辩驳。
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够了，说出来反而不好——更何况就现在情况而言有些事情就算说出来她也不会承认的。
大小姐……也是个别扭的人啊。
苏同在心中叹息。
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又因为李卿缘的表情心软没有下定决心切断联系，这样的人如果说是不温柔，恐怕这世上也没多少温柔的人了吧？
只是看来大小姐还未有半点自觉呢。
就算平时多智近妖，可意外的，大小姐居然在这方面迟钝成这样子？
苏同未免有些想笑——可大小姐的眼神已经飘过来。
他下意识挺胸抬头坐好。
大小姐却并未在意，甚至有意略过了刚刚的讨论，转而展开了新的话题：
“参加完这次宴会，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感觉？”
“我也说不清楚……”
苏同抬起头来，表情茫然地回忆着在宴会当中所目睹的一切。
金碧辉煌，灯红酒绿，一片一片喧哗的人声，还有穿着入时的大人们端着酒杯往返穿梭，共同构建出一片如同迷雾般的虚幻梦境。
可毫无实感。
即使身处其中却仍然觉得一切都是虚无，抬头能看见亮得耀眼的灯光，脑子里有肿胀的眩晕，只有偶尔视线掠过大小姐，才能在那稍纵即逝的身影上暂且获得喘息机会。
那是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苏同在宴会中一度喘不过气来，现在想想，大概也终于明白那是为何了。
“大概是自卑吧。”
男孩轻声说：
“大家都是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还有化妆化得很漂亮的女孩子，随手就能掏出跑车钥匙的男孩——只有我不是，我是穷小子，我没钱也没车，我没有成功的事业也没有漂亮的夫人……在大家都很成功的世界里，像我这种不成功的人或许就变成格格不入的异类了吧？”
他说着，表情却并不悲伤，反而很冷静，甚至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如果非要说参加这次宴会有什么感受的话……或许自卑就是我唯一的感受了。”
[未完待续]
——
头有点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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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90-回家
或许苏同一直都很自卑。
学习比不过唐烟花，长相自然没有赵待宵帅，就连不要脸也比不过自家基友曹斌，单亲家庭，社交能力差，干脆自暴自弃……
人的好坏优劣都是对比出来的，所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而这种对比放在这上流阶层的宴会中就更加强烈——没有家世没有财富没有能力，与那些成功人士相比宛若处在两极。
他当然自卑。
苏瞳自然想到了这点。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带苏同参加这晚宴的目的就是如此——为了让他认清自己。
“能够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不是么，”她说，“明白了与他人的差距才能知道自己努力的方向。”
而苏同点头。
的确。
生活在学校这象牙塔里自然不可能如同今天一样见识到真正上流社会的一切……当周围环境与自己相差不多的时候更容易产生懈怠情绪，想着“反正大家都一样”索性安安心心变成混吃等死的咸鱼。
这时候需要一个刺激。
就比如今天。
苏同略微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来看眼前女孩的眼睛：
“大小姐……你是想要我成为那群成功人士其中的一个么？”
“自然。”
大小姐点头：
“我来帮你的目的便是如此，你不也说了么——这是我对你的投资，而作为投资人当然是见到越大的回报越开心。”
“嗯，好。”
苏同也点头。
只是表情略微有些奇怪。
“原来我想着好好学习就可以了，不过只是这样未来终究还是给别人打工，大概可能会有平淡很美好的生活吧……”
他感慨着：
“只是没想到大小姐你给我定下的目标居然是这么遥远……成为人上人么？”
“当然，”大小姐笑了笑，“要是有我帮助你你还只是想着当个普普通通打工仔那就未免让人太失望了，目标这种东西不定得遥远一些还有意思么……”
宛若呢喃般，她再度说出当初在老苏面前提过的那句话：
“……毕竟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啊。”
“星辰大海……么？”
苏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大小姐说她喜欢真正的星空。
说这话的时候大小姐的表情随意，大概就是随口一句而已，可苏同记得很深……从小到大没有多少人如此帮助过他，所以每一份恩情他都记得很清楚。
他不认为自己能成为大小姐口中的人上人，也对大小姐口中的“星辰大海”没有太大的想法，毕竟从头至尾他都自认为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可大小姐相信他能做到。
可大小姐赌他能做到。
他不喜欢上流社会，不喜欢宴会上那群穿着西装礼裙穿梭的衣冠禽兽，不喜欢他们虚伪的笑容还有满口金钱与权力的模样。
可大小姐把宝押在了他身上。
他不想让她失望。
王小波有句话是“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初读觉得中二气十足，很难想象出这是那个写出了时代三部曲的王小波所写下的文字。
可现在想想，或许这正是文人特有的浪漫——为了爱人与永恒开战，与世界为敌，听起来或许很中二，可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苏同不知道。
或许有时候就算有所谓勇气也不够用吧……能够做出如此誓言的，倒不如说是疯狂……或者说狂妄。
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大小姐。
大小姐正轻轻整理着身上的礼裙。
女孩的肌肤素白，肩与脖子那片肌肤白得几乎在发光，腰肢又纤细，整个人小小的，看上去脆弱而精致。
像上好的汝窑月白釉瓷器。
如今她正安安静静坐在他的身旁，苏同只觉得世界其实很美好——刚参加过人上人才能参加的晚宴，现在大小姐正坐在他身旁，她还相信着他，耳畔有深夜的风吹过，心头最后的燥热和烦恼被吹走。
剩下的只有宁静。
他们都不说话，气氛就十分美好。
只有苏瞳整理完衣裙，又反应过来，转过头盯着男孩的侧脸，歪头问：
“诶，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什么好说的吧。”
苏同略微苦笑：
“既然目标和方向定下了，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就好了……”
“那可未必。”
“……未必？”
苏同疑惑。
而大小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知道努力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努力——你现在连自己有什么优势和劣势都不知道，连走路都没学会就想挑战徒步横穿地球？”
苏同只能尬笑。
然后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