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顿时全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悲伤和巨大的愤怒。
握着许平君的手，李齐双眼通红，此时他是百分之百代入到汉宣帝视角的，所以感情十分真挚。
“霍显，霍光，他们该死。”
许平君看着面前这个最爱的男人，目光中也全是不舍。
他们都已经接受了现实。
很快，许平君就要撒手人寰了。
她很不舍。
但是，没有办法。
“皇后，你放心，我一定让霍家满门为你陪葬。”
许平君抬起手，想抚摸一下李齐的脸。
李齐赶紧将许平君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病已。”
许平君喊的是刘病已这个名字。
李齐的心情愈发悲伤了，不过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你说。”
“保护……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你放心，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太子，会继承大汉帝国，我会把所有的基业都交给他。”李齐允诺道。
“病已，不要……不要为我报仇。”
李齐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能答应这个要求。
但他知道许平君为什么这样说。
果然，许平君继续道：“霍家势大，你……你现在不是他们的对手，贸然行事，只会成为下一个被废的皇帝。病已，不要为我报仇。”
李齐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汉宣帝强大的自控能力。
如果他是汉宣帝，他估计就直接和霍光撕破脸血溅五步了。
但是汉宣帝控制住了自己的杀心。
他把许平君的话听了进去。
“你放心，我不会贸然行事，但我一定会让霍家的人为你陪葬的。”
握紧许平君的手，李齐认真道：“等我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我再来陪你。”
“病已，做一个好皇帝。”
“我会的。”
“病已，我好舍不得你。”
李齐的眼泪终于崩了。
100%虚拟扮演，全身心的沉浸入另外一个人的情绪，让李齐根本无法控制。
他现在真的有一种想杀人的感觉。
但是又必须强行控制住自己。
他亲眼看着许平君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嘶吼。
从情感上来说，李齐现在想灭了霍家满门。
从理智上来说，李齐知道汉宣帝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大概率是他灭霍家满门的圣旨还没出发，他就先被霍光给灭了。
所以，他只能隐忍，把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要查清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
李齐很轻易的就查清了真相，是女医淳于衍动的手。
而女医淳于衍，和霍光的继室霍显私交甚笃。
李齐直接把淳于衍下了狱，让法吏拷可。
虚拟空间是可以快速推进剧情的，无需严格按照剧本来走，反正现实修不修改剧本，还是李齐说了算。
李齐这边把淳于衍下狱，霍显那边直接就得到了消息。
她慌了。
霍光的权势再大，一旦淳于衍供出了她是暗害皇后的凶手，霍光也很难保住她。
而且他们也堵不上天下悠悠众口。
所以霍显去找了霍光，将一切都给霍光交代了清楚，然后道：“事情已到这种地步，就不要让法吏拷问淳于衍了。”
霍光惊愕异常，但最终还是签署了对淳于衍免予问罪之令。
傻子都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干的。
但是霍光说不是淳于衍干的，那就不是淳于衍干的。
傀儡不配拥有尊严。
李齐深刻体会到了汉宣帝的悲哀。
同时也体会到了汉宣帝的强大。
因为两个月后，汉宣帝就立了霍光的女儿霍成君为新任皇后。
将傀儡进行到底。
霍光此刻并没有意识到，他逼出了一个为霍家掘墓的影帝。
更没有意识到，汉宣帝为了扳倒霍家，下了怎样的决心。
傀儡皇帝和权臣的博弈，是一个容错率极低，赢家通吃一切，败者尸骨无存的战场。
只要能赢，哪怕付出任何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汉宣帝放弃了快意恩仇，放弃了帝王尊严，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一直忍耐，忍耐，等待死神的到来。
这样做很丢人。
但是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比对手活的更长，本身就是一种办法，而且还是唯一的办法。
将死神拉入己方阵营。
忍耐那些暂时甚至终身都不可能打赢的对手。
不过没关系。
我打不赢你，但是我能打赢你儿子、孙子，我能灭你的满门。
这是真正的“权力的游戏”。
如果对手不是霍光，汉宣帝并不用如此隐忍。
但是霍光本身就是一个不亚于汉宣帝的忍者神龟.
第八百一十章：承诺
作为一个在皇权政治下走到了极致的文官，霍光所倚仗的手段从来都不仅仅是单纯的外戚身份。
他的出身本来十分卑贱，只是被同父异母的好哥哥霍去病看重，才有了人生逆袭的机会。
霍去病待霍光极好.
但霍去病死的太早，还没有来得及给霍光铺路。
霍光能最终成势，霍去病的因素占三分，他自己的因素占七分。
在霍去病死后，霍光在汉武帝身旁当差，沉稳得体，言语得当，举止分寸犹如计量般精准。
这并不是在夸大，有史书记载，霍光每出入下殿门，止进有常处，郎仆射窃识视之，不失尺寸。
意思是说，霍光每次出入宫门，上下殿阶，停走都有固定的位置，每次落步连尺寸都不差。
而做到这一点的时候，霍光才十几岁。
有些牛逼的人从来都不是大器晚成，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很牛逼了。
汉武帝是历史上出了名的喜怒无常的皇帝，在汉武帝的治下，丞相更迭的速度几乎冠绝历代，很少有大臣能够和汉武帝善始善终。
霍光做到了。
霍光从十几岁开始为汉武帝服务，陪伴了汉武帝的整个后半生，三十年的朝夕相处，霍光没有做过一件让武帝批评的事。
一件都没有。
想想在现实生活中，谁能做到三十年一次错误都不犯？
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汉武帝这样出了名的难伺候的上司。
但是霍光就做到了。
他创造了一个记录——汉武帝时期平安无事的超长待机第一人。
霍光的谨慎和能干，最终打动了汉武帝，让霍光成为了汉武帝亲封的第一辅政大臣。
其后，便是霍光从一个秘书彻底走向前台，执掌大汉帝国的历史了。
汉武帝在武功一道上彪炳千秋，但是在文治方面说一塌糊涂都不算过分。汉武一朝，百姓的幸福指数是很低的，经济几乎宣告崩溃。
在汉武帝刚刚驾崩后，蜀地就有22邑三万户扯旗造反。积攒了几十年的民怨，让大汉帝国那时已经外强中干，甚至可以说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毕竟，好战必危。
而霍光作为这个庞大帝国的掌舵人，接了汉武帝这个烂摊子，不仅没有带领大汉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反而带领大汉平稳过度，几乎消弭了汉武帝时期所留下的那些负面影响。
更不用说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霍光还顺道镇压了汉武帝留下的其他的托孤大臣，甚至还顺手废了一个皇帝。
了解了霍光的这些资料后，就能明白这个权臣到底有多么恐怖。
霍光就像是一个机器人，精准、高效、谨慎，从不犯错。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你只有比他更隐忍，更谨慎，保证自己也不犯错，才有机会战胜他。
一旦被他发现破绽，输的就会是自己。
所以，汉宣帝将霍光当成了自己的老师。
学习他的谨慎，学习他的隐忍，当然，也要学习他的狠辣和决绝。
他还年轻。
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