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收获,就连那新招来的几个淘金老客,脸上都乐开了花。
周景明和彭援朝没有骗他们,到手的金子,比他们曾呆过的淘金队伍分到的都多。
一个个心里都踏实了。
分金子的时候,彭援朝用的小天平,称得很公正,但队伍里有个新来的湘西人,是个淘金老客,姓王,年纪有近四十岁,他手里有一杆自制的小称。
小称用罐头瓶的盖子做秤盘,秤杆则是一根去皮修理得光滑匀称的小木棍,上面刻画着一些估计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刻痕,秤砣是一颗小螺丝。
他似乎不太相信彭援朝的分配,金子到手,立马取出小称检查一遍。
他不光称自己的,还引得别人也凑过去,要称称看。
彭援朝看到这明显不相信自己的举动,顿时心里不舒服了,恼火地说:“老王,你特么能不能别做得那么难看。
怎么,不相信我是吧?不相信就走啊,我特么看着不顺眼。”
“我怎么了?发个工钱,还要检查下票子是真是假,得看看到手的钱是不是缺个角,能不能用出去,钱数够不够。”
老王倒是沉稳,脸色很平静:“把头,我来淘金河谷干过两年,是吃过不少亏,上过不少当的人。”
彭援朝还想说什么,被周景明拉到外面:“彭哥,金子分到他们手里,就是他们自己的了,他们想怎么称就怎么称,哪怕一天称一百次也是他们的事儿,咱们问心无愧就行了。
再说了,你也是淘了两年金子的人,应该知道他说的话没问题,他只是比较老成稳重而已,这不是什么坏事,很正常,也是人之常情。”
彭援朝想了想,呼出一口浊气:“你倒是想得开,是我在分金子!”
说完,他回帐篷里收了小天平,跟着钻进窝子睡觉去了。
接下来的淘金工作,顺顺利利地进行着。
彭援朝没有再去管老王用自制小称称金子的事儿,接连几天后,大概是每次分金都没问题,老王也就把自己的小称给收起来,告诉众人不用称了,分得很公道。
也就在五天后,山里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地,持续不断。
大家伙休息了两天。
也在这两天时间里,周景明叫上武阳、白志顺和另外几人,到上次捡拾阿魏蘑的荒草坡上捡了两天的蘑菇。
原本光秃秃的荒坡,此时已经覆盖上各种绿植,放眼看去,绿茵茵的,不再是之前土黄斑驳的荒凉,充满了生机。
估计是到出蘑菇最多的时段,这一趟,收获颇丰。
那一棵棵已经长高开了黄花的阿魏、刺芹、拉瑟草下边,每走一段,就能看到一两个白生生的阿魏蘑。
两天下来,六七个人,硬是捡回来四麻袋蘑菇。
周景明和武阳,终于能放开来吃上一顿这可口得像是肉一样的蘑菇了。
吃不完的,也被周景明要求清洗出来,架了火堆,搭了架子,铺上剥来的桦树皮格挡火烟,进行烘干。
过了五月,就几乎见不到阿魏蘑了,这些余下的,也不能几顿吃光,得留下一下,作为以后菜蔬的调节剂。
另外,山里缺乏蔬菜,但本就在河岸边,是各种野菜聚集的地方,又到了草木开始迅猛生发的时节,椒蒿、蒲公英、苦菜、枸杞芽、刺儿菜,柳芽之类的野菜,也都能寻到。
还有野小蒜、沙葱、野韭菜,这些能作为调味品的植物,在荒坡戈壁上,也能见到不少。
周景明特意要求每天派去做饭的人,都尽可能地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去采摘一些野菜回来,填补蔬菜的空缺。
如果每天只是干吃米面这些东西,没有蔬菜补充,身体缺乏维生素,是会垮掉的。
彭援朝觉得此举有些浪费时间:“与其花时间在这些事情上,还不如用来淘金,多淘点金子不好吗?每天有大米白面,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山里边哪有那么多讲究?”
“你看看你自己裂开的指甲,再摸摸嘴皮上那些裂和干皮……”
周景明摇头:“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样,反正我已经有三天没拉屎了,这肚子里硬得像块石头装在里边,闷着难受。再不吃那些野菜,我觉得自己会垮掉。”
他说完就走,留下彭援朝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他挠挠头:“拉不出屎跟有没有菜吃有关系……”
不过,他再翻看下自己双手那些干裂的指甲,又摸摸支棱着好几块干皮的嘴巴,之后再没有跟周景明提采摘野菜的事儿,周景明说是怎样就是怎样。
第92章 金贩子
时间转眼到了六月中旬。
这天,众人在小半岛上干活,临近中午的时候,周景明坐在河边卵石上摇晃着金斗子,旁边清理毛毡的武阳忽然跑来过来:“周哥,彭哥,你看快看,下边来人了!”
抽水机就在不远处响着,声音嘈杂,不容易听到动静,周景明注意力全在金斗子里,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情况。
他本能地顺着武阳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下游河滩上,有三人骑着马顺着河滩上来,到了吴把头他们的矿点上,三人停了下来,翻身跳下马。
就见在那河滩上劳作的众人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簇拥在一起,朝着那三人张望。
等靠近了,吴把头上前跟那三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些淘金客纷纷跑向地窝子周边,不多时,又折返回来。
然后,骑马进入河谷的三人中,有一人往地窝子旁边的林子里走去,另外两人没动,接着就看到吴把头等人跟着去了林子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武阳看得有些莫名奇妙,也满是警惕:“这三人是干什么的,我看另外两人,都背着枪。”
彭援朝倒是看出来了:“应该是进淘金河谷收金子的金贩子,好事儿。”
他都看出来了,周景明自然也知道:“咱们来河谷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金贩子进山。”
自从前段时间张把头、吴把头等人登门拜访过以后,上下游的几个矿点,时不时会走动一下,也渐渐变得熟络起来。
吴把头那一帮人,金子分配方法跟周景明他们不一样。
十人的队伍,每次攒够十一克金子就分一次,吴把头身为把头,熟悉淘金河谷的事情,又会找金苗,他每次分两克,其余九人分的都一样,一人一克。
当然,吴把头也没出什么垫本购买物资,都是队伍里的人一起凑钱买的,包括带进山来的粮食,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出三四人,到外面去买些物资,每个月不管天阴下雨,每劳作十天半月,觉得累了,就会选择休息一天。
他们一帮人都来自荆州同一个地方,人心很齐。
阿勒泰地区的淘金客,出于习惯,约定俗成地把金子称作“东西”,并不直接叫金子。
金子虽然是硬通货,但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拿金子当钱花,而能拿金子当钱花的地方,一般都比较黑。
通常情况,还是得换成钱才好用。
吴把头他们那一帮人经常需要用到钱,几乎每个人都去卖了些金子。
政府开放了私人淘金,也在各个主要的淘金河谷出口,设置有黄金收购站,因为按照规定,淘到的黄金,必须得送到收购站收购。
但其实,只有部分老实胆小怕惹上麻烦的,或是急于用钱解决生活问题的淘金客,在等不来收私金的人的情况下,会选择将金子送到收购站出手。
既然金贩子能给出收购站双倍甚至更高的价格,绝大多数人,只要有可能,都会选择卖给金贩子。
来淘金河谷淘金的人,越来越多,但收购站收到的金子,也不见有明显增多,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减少
之所以不去办理手续,那是因为,一旦登记造册,就得定期、按量地去收购站上缴金子,有任务规定。
本就是冒着极大风险来干淘金活计的人,都是冲着钱来的,谁都不希望自己手里的黄金贱卖。
所以,每当有金贩子进山,对于在淘金河谷的淘金客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进入淘金河谷淘金的很多人,其实干的就是不合规的事情,算是偷采、盗采。
包括周景明他们也一样,都没有一个合规的手续就进山淘金,就是为了规避办手续后的金子上缴任务,想赚更多的钱。
也正因为收购站收不上金子,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派人进山轰撵、抓捕没有合法手续的淘金客。
但目前的情况,也就只是轰撵,他们一走,跑掉的淘金客又会立马回来继续干。
再加上河谷里乱象横生,愈演愈烈,渐渐有些失控,所以才又在八八年成立了黄金管理局,专门负责黄金资源的勘探、开发和生产建设的管理。
这也是周景明为什么重生后,第一时间想着来河谷的原因,因为这是监管松散,最好积累黄金财富的时段。
他上辈子出来,都已经是大力整顿淘金河谷,严厉打击走私的时候了,发财,远没有现在容易,暴富的可能已经不多,偏偏河谷里的争斗还更严重,因为都在争抢着那最后的机会。
这些骑马进山的金贩子,说白了,就是搞黄金走私的,大都是绕开检查关卡进入淘金河谷。
阿尔泰山太大,设置的检查站,也就只是在主要的路段上,有太多空子可钻。
倒也没多长时间,那三个金贩子跟吴把头他们完成了交易,翻身上马,朝着小半岛上来。
金旺大概是厌烦了柴油机突突突的声响,每天就只是在上岛的时候,跟着周景明过来,待上一阵,就跑回帐篷边趴着睡觉,或者到地窝子周边的林子里刨老鼠洞,或是眼巴巴守着林子里那些它可望而不可及的飞鸟、松鼠。
今天早上,金旺在林子里折腾一阵,现在就在帐篷边睡着。
听到下方河滩的林子里有响动,它警觉的翻身爬起来,冲着下方张望了一会儿,跟着就狂吠起来。
周景明生怕它咬到人,或者被人给一枪崩了,赶忙放下手中的金斗子,将柴油机熄火,然后朝着帐篷边跑去。
彭援朝也将沙坑里负责挖掘泥沙,看不到外面情况的众人给叫了上来,领着回到帐篷边。
周景明这个时候,已经找了绳索打了绳套,将金旺在桦树上拴好。
看到骑马上来的三个陌生人,淘金老客不觉得奇怪,新手却是显得有些紧张,尤其是看到有两人挎着的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有一人虽然没扛枪,但腰间鼓鼓囊囊的,似乎藏有什么东西,待看清大概形状,猜到是手枪后,心里不免都跟着一寒。
那三人并没有靠众人太近,也没有忙着下马,就骑在马上,目光冷冷地看着众人,神情也非常警惕。
腰里别着手枪这人,所骑的马鞍上,一边挂着一个布袋。
一个布袋里边,从形状上能看到是成捆的东西,应该是成捆的大团结。
另一布袋却是没多少东西,但看上去沉甸甸的,将布袋上的褶皱都坠得笔直,估计是收到的金子。
收金子是一件非常凶险的事情,收到的金子多了,他们也怕被人抢。
淘金河谷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为首那人扫视着周景明等人:“我们是来收金子的,你们谁是把头出来说话!”
周景明看了眼彭援朝,却见彭援朝也朝自己看来,他不由咧了咧嘴:“你才是把头,看我做什么?”
彭援朝有些犯难:“兄弟,还是你跟他们说吧,我以前在西海那边混,每次都是把头谈好价钱,我们直接卖金子,你对金价更熟悉,还是你去合适!”
周景明想了想,也不墨迹,上前两步。
见周景明站出来,那收金人也跳下马,往一旁走去。
周景明跟他走到草地边缘的一棵桦树下,那人直接开口:“我们做事情,直来直去,不要拐弯抹角,痛痛快快地把事情办了,互不耽搁。”
周景明点点头:“可以!”
他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现在黄金收购价是十六块钱一克,你知道吧?”
“是这个价没错。”
“市场价三十块钱左右……”
“三十?这就是你不够痛快了。据我所知黄金收购价本就压得很低,市场价通常是翻倍的,而且国际上价格更高,你告诉我三十块钱一克,你自己觉得合理吗?”
“那就按你说的,三十二块一克!”
“不行,还得再往上涨,有些事情,其实时间长了,大家都心知肚明。收黄金的人不少,各种渠道挺多,去的地方也不一样。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第一年来收黄金,但我知道,去年秋季最后收的黄金,过了这几个月,你们手里应该早就空了。
换句话说,你们现在缺货,渠道的下游也缺货,都知道东西紧缺的时候,价格往往还会上涨。所以,我觉得,这个价格还能更高一些。”
那人有些意外地看着周景明:“你以前干过收金的事儿?”
周景明很平静:“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的是事实!”
那人想了想:“看你们抽水机都用上了,手头的东西应该不少……这样,既然大家都门清,我再给你涨点,三十四块钱一克,不能再高了,还要是最好的东西,再高了我们就走。”
周景明权衡了一下估摸着差不多了,点点头:“行吧,就按照你说的这个价!”
那人却是摇摇头:“我还得看看东西的成色。”
“这有什么好看的?同一条河道里,一溜水的下去,我们这矿点距离下边的矿点不远,金子成色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