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和盛(雷杰)/义安(肥头蔡):【江湖仇杀】最直接的嫌疑人,可能性最高。
调查方向:观察其动向,是在庆祝胜利,还是在准备战争?
三、14K内部叔父辈:【内部清洗】妒忌我的功劳,借刀杀人。
调查方向:通过阿标留下的心腹兄弟,暗中留意是哪些人在煽风点火,鼓吹与和盛开战最积极。
四、戴维斯:【幕后黑手】看不见的王,可能性较低,威胁最大。
调查方向:最高危,暂不直接接触。寻找他与其他嫌疑人之间的“连接点”。
陈惠万看着这张名单,眼中没有一丝情感。
这不是复仇,这是一项需要极致精准的“外科手术”。
这里是新与旧、光与影交织得最淋漓尽致的地方。
山下,是刚刚落成没几年的太古城。
在1983年的香港,这里是成功的代名词。
整齐划一的高楼、配套的商场、光鲜亮丽的中产精英……
它就像一座被精心规划、与世隔绝的“城中之城”,用混凝土和玻璃幕墙,将自己与港岛其余的嘈杂与混乱隔离开来。
杜峰,这位影坛新贵,选择住在这里,无疑是向外界宣告他的地位与品味。
而与这座象征着成功与秩序的“光明之城”仅一坡之隔的,却是鲗鱼涌被遗忘的、野草丛生的崎岖山道。
这里是旧时代遗留的角落,充满了潮湿的泥土气息和蚊虫的嗡鸣声,藏着棚屋的残骸和被随意丢弃的建筑废料。
此刻,陈惠万,或者说,李诚,就藏身于这片暗影之中。
他身处黑暗与混乱,却像一位君王,冷冷地俯瞰着下方那片属于猎物的光明与秩序。
他面前的伪装网只掀开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支沉重的长焦镜头,如同一只沉默的钢铁巨兽,正从这个制高点,跨越两百米的距离,死死地锁定着下方太古城某座“海景花园”高层单位的落地窗——
杜峰的家。
第一晚,陈惠万的镜头捕捉到的,是一头被囚禁在豪华牢笼中的困兽。
杜峰没有宴客,他独自一人在巨大的客厅里,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来回踱步。
他时而冲到酒柜前猛灌几口威士忌,时而又神经质地将一个昂贵的水晶杯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
陈惠万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镜头下的杜峰,不像一个胜利者,更像一个被巨大恐惧折磨得濒临崩溃的失败者。
第二晚,陈惠万本以为会看到同样景象的重演,但一个意外的访客,让这场枯燥的观察变得有趣起来。
一辆的士停在楼下,一个戴着墨镜、身段妖娆的女人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快步走进大厦。
陈惠万的眉毛微微一挑。
他认得那张脸,是最近在邵氏一部武侠片里崭露头角、小有名气的一位二线女明星。
“是她?她也住在这里?还是说……”
陈惠万没有移动镜头,依旧死死锁定着杜峰家的落地窗。
作为顶级的狗仔队之王,他知道在没有确认之前,任何分神都是业余的错误。
他只是将这个信息点,默默记在了心里。
果然,不出三分钟,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杜峰的客厅里,正是刚才那个女明星。
“有意思。”陈惠万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镜头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客厅的灯光调暗,落地窗前的窗帘并未拉上。
只见那女星顺从地跪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杜峰则像一头烦躁的雄狮,靠坐在沙发上。
镜头拉近,陈惠万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他不是在窥淫,他是在分析。
镜头下,那不是一场调情,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充满羞辱意味的征服。
陈惠万清晰地看到,杜峰更像是在用这种最原始的、践踏他人尊严的方式,来发泄心中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惧。
几分钟后,一切戛然而止,杜峰猛地推开了她。
那女星狼狈地起身,然后匆匆走进洗手间。
再出来时,她脸上带着一丝屈辱和讨好的笑容,拿了支票,头也不回地离去。
而杜峰,在短暂的贤者时间过后,并未像一个胜利者那样去品味雪茄或美酒
他只是赤裸着上身,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那一刻,镜头捕捉到的,是一种比狂欢过后更深邃的空虚与……恐惧。
“原来如此。”陈惠万在心中冷冷地做出判断:
“昨晚的狂躁,今晚的兽行,都只是为了掩盖同一样东西——恐惧。生理上的发泄,根本掩盖不了精神上的恐惧。”
镜头下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
杜峰只是个被内心恐惧折磨的失败者。
但李诚,这个曾经让全港明星名流活在镜头恐惧中的男人,比任何人都清楚“表演”的力量。
他放下相机,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太完美了……”他喃喃自语,“一个输家的所有反应,他都演得太完美了。可如果……这也是一场戏呢?”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演员。
他知道,一个足够优秀的演员,能骗过任何镜头。
暗里的观察已经到了极限。
现在,是时候用一根淬毒的针,亲自去刺一下,看看这条蛇,究竟是死了,还是在冬眠。
一个真正的掌权者,从不亲手去做所有事。
他会找到那个最脆弱、最不起眼的“钥匙”,然后用这把钥匙,去打开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大门。
第34章 杀上油麻地
陈惠万的镜头,从杜峰家的落地窗,缓缓向下移动,对准了大厦的后门——佣人与杂工进出的通道。
第三天,他放弃了山坡上的监视点,转而来到了太古城附近一个嘈杂的街市。
他像一个普通的街坊,坐在茶餐厅里,喝着一杯的热奶茶。
他的目光,锁定了不远处那个正在买菜的中年女佣——杜峰家的工人。
但他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女佣提着菜,拐进了一条回家的必经小巷。
陈惠万拿起了桌上的对讲机,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
“B计划。目标已进入预定区域,干净点。”
说完,他便放下了对讲机,继续慢悠悠地喝着他的奶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巷子很深,光线昏暗。
就在女佣走到一半时,两个穿着普通工装、毫不起眼的年轻人,一前一后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他们是陈惠万头马阿标麾下最心腹的“四九仔”。
在社团森严的等级体系中,“四九仔”是已入册的最低级成员,是冲锋陷阵的兵卒。
他们存在的最大价值,便是对上头的绝对忠诚,以及在人海中毫不起眼的匿名性。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是执行这种“脏活”的最佳人选——沉默,且高效。
女佣吓了一跳,想转身,却发现后路也被堵死。
其中一个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的东西,递了过去。
女佣颤抖着打开,看到那枚泛着黄铜色光泽的子弹壳时,她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另一个年轻人则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开口,复述着陈惠万早已交代好的台词:
“今晚,打扫书房的时候,把这个,放在杜先生书桌上那本摊开的剧本上面。
放好之后,你就下班。今晚发生的一切,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女佣吓得浑身筛糠,想摇头,却看到两人那如同看死物般的眼神。
“我……我会被解雇的……”她带着哭腔说。
年轻人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厚厚一叠港币,塞进她的菜篮子。
“这是你的遣散费。我们老板说了,拿了钱,聪明点,离开香港,回乡下买块地,好好过日子。”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如果你不聪明……那可能就真的需要人给你办后事了。”
说完,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转身分别从巷子的两头离开,瞬间就融入了街市的人潮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们自始至终,没有暴露任何与14K或陈惠万有关的信息。
即使女佣报警,也只能描述出两个无名无姓的普通古惑仔。
在当时的香港,没有监控,只凭这些描述,如同一滴水汇入大海,根本无从查起。
当晚,陈惠万没有再去山坡。
他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只是通过一个简单的窃听器,监听着杜峰家里的动静。
上午九点,窃听器里传来了杜峰走进书房的脚步声,接着是倒水的声音。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三秒钟的寂静。
紧接着,一声凄厉到变调、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尖叫,从窃听器里猛然炸响!
“啊——!!!”
随后,是椅子倒地、身体摔倒、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的混乱声音,以及一阵压抑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最终,电话被猛地拿起,传来杜峰那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的咆哮:
“喂?!报警!我要报警!有人要杀我!有鬼!有鬼啊!!!”
陈惠万关掉了窃听器,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用最简单的手段,调动最原始的恐惧,兵不血刃,直指人心。
一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在发现这种警告时,会愤怒,会惊疑,会立刻联系自己的安保力量和合作伙伴,商量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