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娱枭雄1983 第115节

  周星星像是受惊的猫一样,猛地从床边弹了起来,手里的汤碗一晃,滚烫的粥洒了几滴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转过头,看到门口站着的陈惠万时,脸上那份因惊吓而产生的戒备,迅速被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敬畏与不安的情绪所取代。

  「万……万哥。」他下意识地站得笔直,声音有些发紧,手里的碗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病床上的达叔也被惊醒,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因失血而略显浑浊的眼睛,没有像周星星那样惊慌,而是静静地、带着一丝探究,望向那个站在门口、满身疲惫的男人。

  陈惠万对他点了点头,他没有走向那张象征着探视者身份的舒适沙发,而是默默地拉过一张最简单的圆凳,在床尾坐下。

  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个比病床更低的位置。

  「感觉怎么样?」他问,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

  「死不了。」达叔咧开嘴,想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笑容,却牵动了后腰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万哥,你不用天天来。公司那边……」

  「公司没事。」陈惠万打断了他,他没有谈论任何公事,只是静静地看着达叔,目光从他苍白的脸,滑到他身上缠着的厚厚纱布,最后,落在他那只打着点滴、插着针头的手背上。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在自言自语:「达叔,对不起。」

  这三个字一出口,不仅周星星愣住了,连达叔都收起了那副江湖老油条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在他们的记忆里,这位无所不能的万哥,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三个字。

  「是我把你们卷进来的。」陈惠万的目光扫过一旁手足无措的周星星,最终又落回达叔身上,「我总想着往前冲,去打江山,却忘了回头看看,家里人跟得辛不辛苦,怕不怕。」

  他看着达叔身上那片被血浸透又重新包扎的纱布,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自责,那份痛苦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以为我能护住所有人,结果……却是让你替我挡了刀。」

  达叔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第一次在他面前,卸下所有坚硬外壳,露出疲惫与脆弱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枭雄,也不是那个冷酷的杀人机器,此刻的他,更像一个做错了事,却不知如何弥补的孩子。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不像下级对上级,更像一个长辈对晚辈那样,轻轻拍了拍陈惠万紧握在膝盖上的手背。

  「万哥,你说这话,就当我是外人了。」达叔的声音沙哑,却很认真:

  「我们跟着你,不是为了图个安稳日子。江湖嘛,哪有不挨刀的。你把我们当兄弟,我们就把命交给你。就这么简单。」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眼眶通红、嘴唇紧抿的周星星,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责备,却不是对陈惠万,而是对命运的无奈:

  「不过,你那天……是太狠了。把星仔和辉仔他们,都吓得不轻。」

  周星星被点到名,身体猛地一颤,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陈惠万,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被那份根深蒂固的敬畏堵在喉咙里。

  最终,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把心里憋了两天的话,挤了出来:

  「万哥,我……我有点怕你。」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发抖,却异常清晰,「我不知道你……可以那样。」

  这句话,像一根细细的针,无声地、却精准地,扎进了陈惠万的心里。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用「为了保护你们」这种空洞的话来搪塞。

  他只是抬起头,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周星星,用一种近乎平等的、交心的语气说:「我更怕。」

  周星星彻底愣住了,他无法理解,那个能赤手空拳将四个持械杀手打倒在地的男人,会说出「怕」这个字。

  「我怕我慢了一秒,达叔就没了。」陈惠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心颤的真实感,他的目光穿过周星星,仿佛看到了那天血腥的场景:

  「我怕我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星仔,有时候,要保护家人,就得变成连自己都害怕的恶鬼。我也不想,但没办法。」

  这份坦诚,这份毫不掩饰的脆弱,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打动人心。

  周星星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再是伪装的、真实的恐惧与后怕,那份源于暴力场面的隔阂与畏惧,在这一刻,终于开始冰消瓦解。

  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冰冷如武器的「万哥」,而是一个同样会害怕、会无助、会为了保护家人而不得不化身恶鬼的……大哥。

  「万哥……」周-星星的声音哽咽了,他猛地低下头,抬起手背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

  「行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陈惠万缓缓站起身,他伸出手,不再是像往常那样重重地拍打,而是有些生涩地、轻轻地按在了周星星的肩膀上,「达叔要休息,我们走吧。」

  走出病房,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陈惠万停下脚步,对周星星说:「回去把剧本弄好。我们都需要一点开心的事。」

  这句话,不再是上级对下级的命令,而更像是一种兄弟间的期盼。

  周星星重重地点了点头,抬起那双通红的眼睛,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第167章 怀孕

  与此同时,东京,一座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顶层公寓内。

  北条雾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袍,赤足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红酒。

  她白皙的脖颈上,还残留着几道淡淡的、因窒息而产生的指痕,那份屈辱的印记,如同最精美的瓷器上出现的裂痕,至今仍未完全消退。

  但这并非她烦躁的根源。

  那是一场交易,一场她自认为占据主动的、用以测试凡人底线的游戏。她以为自己能像解剖青蛙一样,冷静地观察一个强悍雄性在原始欲望驱使下的所有反应,并将其数据化。

  但她的身体,却背叛了她。

  她厌恶这种感觉,却又在午夜梦回时,不受控制地一次次回味。

  更让她感到烦躁的,是来自肉体的一种陌生变化。

  她的体温比往常高了0.2摄氏度,一种极其细微的、类似于低度发炎的燥热感,正从她的小腹深处,持续不断地向外渗透。

  对于一个将自己身体视为最精密仪器、连心跳和呼吸都训练到可以随意控制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无法容忍的「系统异常」。

  这份异常,从那一夜开始

  「大小姐,香港那边传来消息,行动……失败了。」一名身穿西装的下属,跪在她身后数米之外,头颅低垂,大气也不敢出。

  北条雾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色液体。

  「东芝那边呢?」她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已经确认。对方抛出的信息完全准确,『广场协议』的影响,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大。家族在美元上的空头头寸,已经……造成了无法估量的损失。」

  下属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次外部数据的冲击,但北条雾的中央处理器——她那颗绝对理性的大脑——此刻却被内部系统的红色警报占据了全部算力。

  就在这时,那股来自小腹的燥热突然加剧,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恶心感。

  她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部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扶着冰冷的落地窗,剧烈地喘息着,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个荒谬、可怕、却又无比符合逻辑的念头,如同黑色的闪电,撕裂了她的脑海。

  她的大脑本能地开始高速运算,试图诊断这次「系统崩溃」的根源:

  「感官模组出现异常:对特定气味(红酒的单宁酸)产生强烈排斥反应,触发呕吐中枢。」

  「内部能源监控:荷尔蒙水平出现剧烈、无规律的波动,无法用现有数据库解释。」

  「数据追溯:最后一次生理周期,日期X。发生无保护的生物性入侵,日期Y。当前生理指标异常……」

  一行行冰冷的数据流在她的意识中飞速闪过,最终指向一个她此前视为「低概率荒谬假设」的结论,而此刻,这个结论后面的匹配度,却是冰冷的——99.7%。

  怀孕。

  这个词,像一枚无声的核弹,在她绝对理性的精神世界里轰然引爆。

  「砰!」

  水晶酒杯被狠狠地砸在地上,猩红的酒液与玻璃碎片一同炸开,像一朵妖艳而破碎的玫瑰。

  她失控了。那台精密的仪器,在结论出现的瞬间,彻底「死机」。

  她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完美被玷污、秩序被摧毁后,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陈惠万……」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缓缓转过身,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混杂着恐惧、羞辱与病态兴奋的扭曲表情。

  她知道,直接的物理攻击和权力绞杀都已失效。这个男人,像一个无法被预测的鬼魅,总能提前洞悉她的一切。

  要对付鬼,只能用更阴毒的鬼。

  而这个意外的「连结」,既是她最大的耻辱,也将成为她最强的武器。

  她走到电话旁,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是我。启动『毒蛇』计划。」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非人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燃烧着的、更偏执的占有欲,「去找曾子威,告诉他,我给他一个机会,一个亲手毁掉陈惠万所有珍视之物的机会。我给他钱,给他人,给他……复仇的舞台。」

  电话那头,是曾子威那因狂喜而变得扭曲的声音。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我保证,一定会让姓陈的,生不如死!」

  北条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轻声打断了他:「不,我要他活着。活在众叛亲离的痛苦里。」

  灰烬之中,一条更阴狠、更善于伪装的毒蛇,正吐着信子,悄然苏醒。

  它盯上的,不再是陈惠万的家人,而是他帝国的根基:他那些看似忠心耿耿,却各有欲望的兄弟。

  第二天,陈惠万没有回公司。

  他独自一人,再次来到医院。这一次,他没有提果篮,两手空空。

  他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在门口站了很久,抬起的手,数次抬起,又数次无力地放下。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是大哥的威严,还是朋友的歉意?他第一次,在面对自己人时,感到了胆怯。

  最终,他像是做贼一般,将眼睛凑到了门上那块小小的玻璃窗上,向里面窥视。

  透过那扇小窗,他看到周星星正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

  他不再是那个嬉皮笑脸、满嘴跑火车的星仔,而是微微弓着背,手里端着一碗粥,正用勺子非常笨拙地、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才试探着送到病床上的达叔嘴边。

  而病床上的达叔,虽然脸色苍白,却带着一种老父亲般欣慰的眼神,看着周星星。

  这个画面,没有金钱,没有权力,甚至没有豪言壮语,却像一个完整的、排外的、充满着朴素温情的家庭场景。

  而他,这个名义上的「大家长」,这个所谓的「万哥」,却被隔绝在这扇冰冷的门外,成了一个可悲的局外人。

  这无声的一幕,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穿了他所有的骄傲和伪装。

  他用金钱和权力建立的所谓「帝国」,在这一碗热粥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一文不值。

  一股巨大的孤独感,混合着无尽的酸楚,瞬间淹没了他。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门。

  门被轻轻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周星星像是受惊的猫一样,猛地从床边弹了起来,手里的汤碗一晃,滚烫的粥洒了几滴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转过头,看到门口站着的陈惠万时,脸上那份因惊吓而产生的戒备,迅速被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敬畏与不安的情绪所取代。

  「万……万哥。」他下意识地站得笔直,声音有些发紧,手里的碗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病床上的达叔也被惊醒,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双因失血而略显浑浊的眼睛,没有像周星星那样惊慌,而是静静地、带着一丝探究,望向那个站在门口、满身疲惫的男人。

  陈惠万对他点了点头,他没有走向那张象征着探视者身份的舒适沙发,而是默默地拉过一张最简单的圆凳,在床尾坐下。

  「感觉怎么样?」他问,声音沙哑得厉害,彷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

  「死不了。」达叔咧开嘴,想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笑容,却牵动了后腰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万哥,你不用天天来。公司那边……」

  「公司没事。」陈惠万打断了他,他没有谈论任何公事,只是静静地看着达叔,目光从他苍白的脸,滑到他身上缠着的厚厚纱布,最后,落在他那只打着点滴、插着针头的手背上。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在自言自语:「达叔,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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