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惩分明,令行禁止!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周星星,微微一笑:
“阿星,现在,可以演出你的‘灵魂’了吗?”
周星星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的火焰足以燃烧一切。
这场风波,让陈惠万彻底在剧组树立了无可动摇的权威。
他也知道,他对龙头许下的豪言壮语,现在才刚刚开始兑现。
而兑现的第一步,就是除了周星星之外,找到其他能承载这部电影“灵魂”的演员。
这仗,必须打,必须嬴!
权力是一把双刃剑。
它能扫除障碍,也能让使用者麻痹。
陈惠万比谁都清楚,龙头给他的尚方宝剑,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军令状的时限,就是斩断绳索的倒计时。
剧组的气氛虽然高涨,但“三叔”这个关键角色的空缺,像一块乌云,始终压在导演和周星星的心头。
“万哥,”导演的脸皱得像苦瓜:
“今天试镜的那个老戏骨,拿过金马奖提名的,可他演三叔,就像让大学教授去演街头混混,架子端得太高,不对味。”
周星星更是烦躁地在片场来回踱步:
“他的眼神里没有怕。三叔这个人,骨子里是怕的,怕穷,怕被人看不起,所以他才要拼命捞钱,用猥琐的假笑来掩饰。那个老戏骨,眼里只有傲气。”
陈惠万静静地听着,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正在擦拭道具的达叔身上。
他决定不再等待。
他拄着拐杖,径直走了过去,在达叔惊讶的目光中,开门见山地说:
“达叔,别擦了。有个角色,我想请你来演。”
周星星和导演都跟了过来,满脸期待。
达叔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万哥,是什么角色?”
“三叔。”
听到这两个字,达叔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放下手中的道具,直起身子,连连摆手,语气却不是单纯的胆怯,反而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傲气:
“万哥,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虽然是个道具佬,但也懂点戏。我平生幻想过自己会演的是关公、是岳飞,这种插科打诨、猥琐不堪的小丑角色,是对我艺术人格的侮辱!”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周星星和导演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尴尬,他们没想到会被当面如此决绝地拒绝。
这第一步,就撞上了铁板。
然而,陈惠万非但没有生气,眼中反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要的就是这股劲儿。一个没有傲骨的演员,演不出风骨。
“好,我明白了。”
陈惠万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纠缠,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导演说:
“今天累了,大家早点收工吧。”
看着陈惠万平静离去的背影,达叔反而愣住了。
他本以为会迎来一番劝说甚至威逼,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在他心头悄然升起。
当天下午,陈惠万没有离开,而是让阿标搬来两张椅子,就在片场中央,距离道具组不远不近的位置,和周星星“聊”起了剧本。
他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那个假装专心工作、耳朵却竖起来的“戏痴”听见。
“阿星,你觉得,三叔年轻的时候,是个怎样的人?”
“我想……他年轻时一定不甘心。可能也想当大侠,想出人头地,但被现实一次次打败,棱角都被磨平了……”
“没错。”陈惠万接过话头:
“所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他看到你的特异功能,第一反应是拉你去赌钱,这不是单纯的贪婪。”
“这是在他自己的人生彻底失败后,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想通过你,赢回他失去了一辈子的尊严。”
陈惠万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我让你演的,不是一个小丑。我让你演的,是一个想当英雄却被现实揍趴下,只能用嬉皮笑脸来包裹自己伤口的小人物的『魂』!”
“这个角色,比岳飞更难演。因为岳飞的忠义写在脸上,而三叔的复杂,藏在心里。”
角落里的达叔,擦拭道具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他呆若木鸡,浑浊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不定。
陈惠万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心门。
第二天,当陈惠万来到片场时,达叔破天荒地没有在道具组,而是像一根木桩一样,站在陈惠万的休息室门口。
他眼里全是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万哥,”他声音沙哑地开口,脸上满是羞愧:
“昨天……是我浅薄了。您说的对,我只看到了角色的壳,没看到他的魂。如果……如果您还肯给我这个机会,我想演三叔试一下。”
陈惠万笑了,他知道,这场持续了两天一夜的攻心之战,他赢了。
坚叔在一旁看着,虽然没说话,但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
作为一个精明的帐房先生,他能看出来,这个叫达叔的道具佬,能省下一大笔另请演员的开销。
然而,解决了一个问题,另一个更大的问题,又摆在了眼前。
第16章 绮梦
三叔尘埃落定,但剧组的另一块乌云却愈发厚重——女主角“绮梦”,悬而未决。
女主角“绮梦”的海选,已经进入了尾声,却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来试镜的女演员络绎不绝,个个貌美如花,但在镜头下,她们的眼神都太空洞。
“她们的眼睛里没有生活,”周星星在又一次失败的试镜后,沮丧地对陈惠万说:
“她们演的是『美女』,不是绮梦。绮梦可以穷,可以笨,但她不能假。”
陈惠万深以为然。
在否决了第十个试镜者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
“停掉海选吧。”
“停掉?”导演大惊,“万哥,那女主角怎么办?”
“在摄影棚里,是找不到绮梦的。”陈惠万站起身,目光坚定:“阿星,走,跟我出去找。”
“去哪找?”
“去找生活。”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陈惠万和周星星的身影,出现在了香港最具市井气的油麻地、旺角。
他们穿梭于人声鼎沸的街市,挤进闷热潮湿的茶餐厅,观察着那些为生计奔波的摊贩、端着盘子健步如飞的侍应。
香港的盛夏,湿热的空气像黏稠的糖浆,包裹着每一个人。
周星星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慢慢变得焦躁和怀疑,他觉得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第三天下午,他们坐在一家嘈杂的茶餐厅角落,几乎已经放弃。
暑气蒸腾,杯中的冰块早已融化,就像他们渐渐消磨的希望。
“万哥,也许我们真的找不到……”周星星有气无力地说。
陈惠万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正好被不远处一个正在被老板训斥的侍应女孩吸引了。
那女孩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因为打翻了一杯奶茶,正被骂得抬不起头,眼眶红红的,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辩解。
就在这时,一个客人不耐烦地催单,女孩连忙转身,慌乱中,脚下的电线将她绊倒。
她整个人向前扑去,手里端着的另一盘奶茶眼看就要洒在地上。
在半空中,女孩竟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
她没有去保护自己,而是用尽全力将身体一扭,用后背和肩膀重重地摔在地上,而那盘奶茶,却被她高高举起,稳稳地护在怀里。
“嘭”的一声闷响,听着都疼。
女孩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顾不上自己。
她挣扎着爬起来,第一时间检查怀里的奶茶,发现一滴未洒,她才松了一口气。
女孩脸上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心疼钱的庆幸表情,嘴里还喃喃自语:
“幸好,幸好……不用赔钱……”
那一瞬间,那种狼狈中的倔强,那种善良下的市侩,那份独属于底层小人物的、鲜活而真实的生命力……
像一道闪电,同时击中了陈惠万和周星星。
“是她!万哥!就是她!”周星星猛地站起来,指着女孩,激动得语无伦次:
“你看她刚才的眼神!那不是演出来的!那就是绮梦!那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绮梦啊!”
陈惠万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他知道,这两天半的辛苦,值了。
当陈惠万发出邀请时,那个叫邱敏的女孩又惊又喜。
他们以为,最大的难题终于解决了。
然而,第二天,当陈惠万带着合约和阿标再次找到邱敏时,迎接他们的,是一扇紧闭的铁闸门和邱敏父亲冰冷的逐客令。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公司老板,我打听过了,你们是混社团的人!我女儿是读书人,将来要考大学的,不会跟你们这些江湖大佬扯上关系!你们走!”
“砰”的一声,里面的木门也关上了。
第二次交涉,以彻底失败告终。
接下来的两天,邱敏没有再去茶餐厅上班,陈惠万派人送去的礼物和信件,也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万哥,这可怎么办?”周星星急得团团转。
陈惠万却异常冷静,他转头问阿标:“查清楚了吗?”
阿标点点头,递上一份资料:
“查清楚了。邱父叫邱德根,在码头做搬运工。最近他们码头的来了个新人,叫丧彪,听说是“义安”的……”